第85章
劍氣裹起的碎屑滾滾。
雙劍劇烈相撞後分開,他們各執一劍立於東西一側,祁不砚右手執劍,天蠶絲劍尖斜指地面,靛青色衣袍、銀飾迎風微晃。
西市的高樓之上,賀歲安昨晚見過的身穿藍色羅裙、戴銀面具、腰掛埙的女子靜靜地看著下方正在運劍對峙的二人,面色如常。
女子身邊站著一名男子。
男子也正在往下看。
他看了一會兒,問道:“崔姨,您當真不出手相助?”
崔姨把玩著腰間的埙,沒回答,卻莫名道:“不愧是祁舒的兒子,他很像祁舒,無論是煉蠱的天賦,還是所習的武功。”
說罷,她露出遺憾神情。這樣的人若活到現在,定是揚名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可惜了。
崔姨以前煉蠱便是以祁舒為自己的目標,不斷地勤學苦練。
祁舒雖有恩於她,但她也還了——幫祁舒帶祁不砚回苗疆天水寨,崔姨自不會再幹涉此事。
不過,她心中還是想邊以忱落得個不好的下場。
崔姨估摸著時間,沒有再看下去,帶著男子轉身下了高樓,她還有事要辦,他人之事,由他人處理吧,她隻是個局外人。
西市街上,兩道靛青色身影快速移動著,他們的劍氣四溢。
劍術平分秋色。
祁不砚將天蠶絲劍扔至空中,天蠶絲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散開,一根又一根地圍向邊以忱。
Advertisement
在天蠶絲擋住邊以忱進攻的步伐之時,祁不砚曲指吹了一聲口哨,毒蠱從四周爬出,邊以忱以內力震散天蠶絲,再揮劍掃毒蠱。
西市百姓乍見這麼多蟲蛇,頭皮發麻,躲得更牢了。
賀歲安趴在桌子底下。
卻見這些毒蠱死傷了不少。
祁不砚召來長安城內的其他蟲蛇,沒經過煉化的蟲蛇是算不上蠱的,但它們也是能用的。
邊以忱難得出了些汗,汗珠混著脂粉滲進他臉頰那道被天蠶絲劃破的傷口,刺疼刺疼的,他面無表情抹了把臉,妝容糊成一團。
蟲蛇不減反增,久而久之,邊以忱對付得有些吃力了。
便是此時,祁不砚的天蠶絲再度編織成劍,這次編織成兩把天蠶絲劍,他左右手皆持一把,銀光一亮,劃向邊以忱的兩隻手腕。
賀歲安看到邊以忱腕間那兩條屬於祁舒的蝴蝶銀鏈斷開了。
邊以忱臉色一變。
“不!”
他顧不上對付漫山遍野似的蟲蛇,伸手就想接住那兩條蝴蝶銀鏈,卻不及少年身手敏捷,他搶先一步接住了半空中的蝴蝶銀鏈。
天蠶絲劍又劃向邊以忱的腳踝,隔著裙擺,也斫斷了腳踝處的兩條蝴蝶銀鏈,“哐”掉落。
邊以忱重復道:“不!”他忙彎腰,摸向地面。
他目光將近癲狂。
就在邊以忱快摸到時,天蠶絲勾走了地上的蝴蝶銀鏈,四條蝴蝶銀鏈盡數在祁不砚手裡。
邊以忱看他:“給我,還給我,快還給我……”
話音剛落,蝴蝶銀鏈在祁不砚手裡化成齑粉,隨風而散,落在空中,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賀歲安看到蝴蝶銀鏈化成齑粉時,有種祁舒死後終於得到自由的錯覺,祁不砚卻沒想那麼多,他就是,純粹地想令邊以忱痛苦。
邊以忱愣了半晌,倏地狂笑,鐵劍措不及防地刺向祁不砚。
蠱蟲暫時竟無法近他身。
祁不砚取下腰間骨笛,緩慢吹響,笛音一起,賀歲安感覺心髒被攥緊,西市百姓亦是如此。
邊以忱被悠長的笛音困住,寸步難行,勉力站住腳跟。
祁不砚吹笛時,喉間湧起一股股腥甜,天蠶蠱的反噬又來了,因為吹笛會同時傷害到周邊的人,所以天蠶蠱的反噬會加倍。
賀歲安疼得在地上打滾。
他平生第一次遲疑了。
笛音中斷,遭到天蠶蠱反噬的祁不砚吐了口血。
如果繼續吹笛下去,他就不僅僅是吐一口血那麼簡單了,但祁不砚不是為此停下來的,他在想,若賀歲安因此死了怎麼辦。
他再也找不到一個賀歲安來養了,於是祁不砚選擇停下來。
邊以忱緩過來,疾奔向他。
距離越縮越短。
眼看著鐵劍就要迎面劈開祁不砚,邊以忱忽然頓住了,身體出現整齊劃一的切口,血肉骨頭紛紛被切成數截,像散落的拼圖塊。
鮮血染紅把邊以忱身體切割掉的天蠶絲,天蠶絲上的天蠶蠱卵瘋狂地吸吮著血珠,雪白的天蠶蠱卵逐漸變得紅潤、有光澤。
剛剛笛音停下,賀歲安便不疼到在地上打滾了。
她爬起來。
不遠處是邊以忱的屍體。
祁不砚做到了他一開始所說的,沒給邊以忱留全屍,邊以忱的屍體被天蠶絲切成一塊塊的。
賀歲安看不得這種畫面,匆忙地轉開頭,前不久吃進肚子的兩口肉包子還是全吐出來了,小臉、脖頸、耳垂因嘔吐泛紅。
西市百姓見他們分勝負了,也躲著,不敢出來。
私鬥見血常見。
官府是不會管江湖上的私鬥,可發生在大庭廣眾之下會引起官府注意的,今天還死了人,官府鐵定要管的,他們哪敢亂動。
也不知少年吹的那支骨笛有何玄妙之處,吹出來的笛音叫他們痛不欲生,幸好中途停下了,反正他們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一遍。
捂住耳朵也攔不住笛音。
他們懷疑他若不管不顧地吹下去,興許能就此要人命。
祁不砚走到一個茶攤前,拎起溫熱的茶壺,柔聲問抖如篩糠的老板:“一壺茶多少銀子。”
他握住茶壺的手還有血。
紅與白,界線分明。
老板眼睛看地上,結結巴巴道:“送、送小公子了。”
祁不砚放了一錠銀子到攤位給老板,用茶水清洗掉指縫的血漬,混著血的茶水流落:“無功不受祿,你無須送我一壺茶。”
老板微愣。
這位小公子此刻看著又很是平易近人,跟用天蠶絲殺人的模樣像又不像,他做什麼事,語氣和態度似完全沒絲毫變化的。
很快,一雙潔白如玉的手褪去血漬,祁不砚又擦唇角,剛吐過血,他臉上也有自己的血。
他拿了一隻茶杯,拎茶壺走向賀歲安,她就趴在欄杆邊緣。
在地上滾過的賀歲安渾身髒兮兮的,麻花辮也亂了,皮膚有幾道灰塵痕跡,祁不砚掌心貼到她的小髒臉上,擦去一層灰塵。
祁不砚低眼看指腹的灰塵:“剛才,很難受?”
她踮起腳,湊到他面前。
少年看她。
賀歲安亦在看他:“你呢,你剛才也很難受?”
祁不砚捻了捻從她臉上擦下來的灰塵,洗過的手又徹底髒了,似不太能理解賀歲安說的話:“你為何會認為我剛才也很難受。”
“那你為何會認為我剛才很難受?”賀歲安反問他。
“你疼到在地上打滾了。”
祁不砚回道。
賀歲安慢慢道:“你雖然沒像我那樣疼到沒出息地在地上打滾,可你吐血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以後能少用這支骨笛。”
有些人,是不值得與他同歸於盡的,賀歲安沒說出這句話。
祁不砚又擦掉她臉上的一道灰塵:“賀歲安,我不希望你難受,是不想你死,我還想養你,你不希望我難受的原因是什麼呢?”
賀歲安沒想到祁不砚會問這個問題:“我……”
“我也不想你死。”
吹笛的難受是可以致命的。
以前沈見鶴曾和賀歲安提過,如今她親眼所見。
他將她的臉全擦幹淨了:“那你為什麼會不想我死。”祁不砚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別人也應該如此,哪怕是賀歲安也不例外。
賀歲安有點摸清祁不砚的腦回路了:“有些事是憑心,不是憑目的的,我就是不想你死。”
祁不砚輕喃:“有些事是憑心,不憑目的麼。”
官兵來了。
他們團團圍住出了事的街,待看到地上的屍塊,神色各異。
聽人報案說此處出現了官府通緝多年的殺人犯,誰知隻有屍塊。大理寺少卿問報案人:“你說的殺人犯是?”
報案的西市百姓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如何回答得了。
大理寺少卿看向祁不砚。
他穿著打扮很像官府通緝多年的殺人犯,但年齡是對不上的,少年很年輕,那個殺人犯都三十好幾了,不過他們可能有關系。
還沒等大理寺少卿開口問祁不砚,他忽問:“你們難道沒被通緝多年的殺人犯的畫像?”
自然是有的。
大理寺少卿略不明就裡:“有畫像。但你這話什麼意思?”
祁不砚彎眼笑:“既然有畫像,便可證實這具屍體是你們通緝多年的殺人犯了啊。”
有衙役懵圈。
他嘟囔:“都是屍塊。”
祁不砚眼神澄澈:“可以拼起來的,需要幫忙麼?”
大理寺少卿環視過西市街道,目光回歸到少年那張看似無辜的臉:“不用勞煩,這是我們官府的事,是誰將他變成這樣的。”
“是我。”祁不砚發現賀歲安的手也有不少灰塵,倒茶水過去,一根一根地搓洗。
賀歲安將腦袋垂得低低的。
很多人都在看著他們。
大理寺少卿從頭到尾審視祁不砚,此人尚未滿二十歲,承認殺人時卻毫無波瀾,跟沒心似的:“是你?你為何要殺他?”
祁不砚放下茶壺:“他要殺我,我便殺了他。”
大周律法是規定,對想殺自己的人,可以採取自衛,哪怕將其反殺,也不觸犯律法,更何況,殺的還是官府通緝多年的殺人犯。
大理寺少卿沒遺漏西市街道的蟲蛇屍體。
江湖人殺人的手段不是他們官府能幹預的,隻要不傷及無辜,江湖與官府素來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派人撿起屍塊。
需將屍塊拼接起來,他們辦案必須要確認對方的真實身份。
至於祁不砚、賀歲安。
他們也需要錄下一份口供。
等做完以上的兩件事,衙役又登記他們現居哪家客棧,待核實無誤,他們可以暫時離開了,從上午折騰到晌午,總算告一段落。
他們住的那家客棧就在西市,祁不砚做過的事早已傳開了。
熱門推薦

今心南往
談婚論嫁時,我發現了晏靳北十六歲時寫的日記本。【她那麼胖,還喜歡我,挺惡心的。【我找了女朋友,希望她能死心,別再這樣看著我了。】日記本的吐槽中斷於5月1...

至此終年
今天是我男朋友徐元的生日。 我精心給他組織了一場生日宴,邀請了他的所有朋友。 他的朋友們都很會喝9,但我不會喝,9量還差。 但為了給徐元面子,我還是喝了。 他也沒攔著,也沒幫我,甚至還一起起哄。 兩瓶啤9下肚,我捂著嘴奔向廁所,吐得手腳發軟才出來。 徐元並沒有跟過來。 我也沒想太多,洗了把臉,就回了包廂。

蓄謀已久
"住男友家第一晚,我進錯了房間。 半夜,有人爬上我的床。 睡衣被撩起。 「沈奕,別鬧。」 我迷迷糊糊蘇醒,以為是男友。 他像是沒聽見,熾熱的吻盡數落在我的脖頸。 男友跟平日裡純情青澀的模樣,判若兩人。 聞到空氣裡淡淡的酒味,我明白過來。 酒壯慫人膽。 我沒再拒絕,主動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哥,你在房裡嗎?」 突然,門外沈奕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我頓時怔住。 如果沈奕在外面,那裡面的人是誰?!"

之夏如歸
"顧辰帶我和他的朋友們吃飯。 飯桌上,一個女生談笑著和我說著。 「顧辰現在學乖了,以前玩得可花了。"

仲夏有點甜
"夏甜有一個影帝同桌,拿的卻是美強慘劇本。 少年時被家暴,暗戀十年未果,好兄弟異走他國。 他早已養成了冷靜自持的性子。 卻沒想到,與夏甜再度重逢,因為緊張竟脫口而出的話是“我們結婚吧。” 楔子 “下面讓我們揭曉本屆最佳女演員的獲得者……”主持人聲音停頓了一瞬,似乎激起了所有人的忐忑,隨即驚喜道,“夏甜。”"

被嫌棄無福後,我獨善其身
"我媽從小偏心弟弟,嫌棄我。 認為我晦氣,福運差,盲目讓弟弟退學,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