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濤沉默，不知道信了沒有：「我還是覺得不對勁，我男神肯定是被你脅迫的，不然他為什麼對我和之前一樣。你說他失憶了，可他作業還會寫，可怕得很。」

越說，他越覺得是我的問題，讓我把從前的顧書祁還回來，我沒理他的神神叨叨。

寢室門猛然被推開，隔壁寢室的一個哥們表情驚慌，支著膝蓋大喘氣，臉都憋紅了，看樣子跑得很急。

江濤過去扶他：「哥們慢點說，不著急。」

「出、出事了，顧神和人在操場打起來了。」

「我靠，真當我們 301 沒人啊？敢欺負我們學神，幾條命啊。」江濤一拍桌子，火急火燎的模樣像老婆要被搶了。

「顧狗和人打起來了？」我一驚，站了起來，率先出了寢室，跑去操場。

宿舍的門短短幾分鍾經歷兩次猛烈撞擊，不堪重負，在空中微轉一下，緊接著發出「嘎吱——」一聲，門應聲落地，差點砸到要出門的江濤他們。

操場已經圍了一群人，有幾個女孩子在旁邊哭，附近有人在安慰她，還有人說要報警。

我擠開人群找顧書祁的身影。

我印象裡，顧書祁就是個書呆子，最多嘴欠了點，可罪不至此。

更何況他又失憶成了小可憐，可別再讓人給揍進醫院了。我媽到時候非罵死我不可。

我撸起袖子正準備衝進人群幫忙，就看見顧書祁發了狠地把一個人按在地上打，那個人毫無還手之力，臉上的血糊了一片。

看著嚇人得很，我沉默了。這個樣子的顧書祁有點陌生，也有點嚇人。

江濤他們這個時候也趕過來了，隔壁宿舍那哥們推了我一下，說：「快給人拉開啊，等下真把人打死了。剛剛一群人沒把顧書祁拉開，差點被他一起打。」

我啊啊應付了幾聲，過去抓著顧書祁，還未說話，迎面而來一陣拳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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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心裡發怵。

媽的，這一拳頭要是下來，老子和你沒完。

過了幾瞬，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傳來，我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對上顧書祁有點無措的表情。

老師和門衛終於趕了過來。

我這才了解到事情的經過。

被顧書祁按著打的那個人是個偷拍狂，相冊裡有不少女生的私密照，也經常到女生宿舍去偷貼身衣物。校園牆掛了他幾次，監控也抓不到人。

沒想到這次剛好他偷拍的時候被發現。

那人拒不承認，還語言羞辱那些女生，說：「你們穿成這樣，不就是給人看的嗎？」

甚至在女生要他打開相冊對質的時候惱羞成怒，和女生起了爭執，給了女生幾巴掌，顧書祁剛好路Ṫű̂⁸過。

他看到一個男生這麼光明正大地欺負女生，嘴裡還不幹淨，了解完事情的原委就說要報警。

那偷拍狂也知道顧書祁，他用惡心的眼神掃了顧書祁一眼，說他不過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有什麼資格管他。

還說他的手機裡也有偷拍的我的照片，問顧書祁要不要買，他可以低價賣給他。

然後兩個人就打了起來。

聽完，我怒從心頭起，上去給躺在地上的那個人補了兩腳，真尼瑪變態啊。

顧書祁摟著我腰，知道我沒生他氣後小心安撫：「老……晟哥，算了算了，再打下去就真的死了。」

老師看他兩眼，欲言又止。

偷拍狂的手機也被警察帶走了。

相冊和網盤裡滿滿當當都是各種女生的私密照，各種角度，不同場景，不同人物，唯一不變的就是全是偷拍的。

10

因為打人，雖然說是出於好意，但顧書祁也被帶去口頭教育了兩句，我因為那兩腳也被一視同仁。

我媽她們打麻將百忙之中抽空來撈了一下我們，然後一句話沒問就又走了。

回學校的路上，顧書祁全程都低著頭，空氣安靜得讓我有些不自在，好半晌後他才小心地開口：「老婆，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

我抬手按在他肩膀上，一Ṭůₕ時不知道該糾正他的稱呼還是誇贊他的見義勇為。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如果身後有尾巴，現在ƭùₗ應該已經翹起來了。

「首先，我不是你老婆。其次，你幹得很好，但是以後發生這種事，記得報警，不要自己逞強。」

他嘴角一下拉了起來，像是萎靡不振的小狗抓住關鍵詞質問：「為什麼不是老婆！」

我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首先，你是男的。」

他點頭。

我又指了指自己：「其次，我也是男的。」

顧書祁不解：「為什麼，男的不可以是老婆嗎？還是說，你很討厭我……」

我擺手：「我喜歡的是妹子。」

空氣一下安靜了下來，日落黃昏，微風習習，橘黃的光灑在顧書祁的臉上，我沒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傷心的表情。

眼眶泛紅，模樣委屈，仿佛我再多說一句，他的眼淚就會滴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心裡有一種凌虐的快意。抑制住自己想掐他臉的念頭，再次提醒自己是直男，我喜歡的是妹子。

回到宿舍以後，顧書祁難得沒有跟在我身後，全程冷臉，江濤以為他是被喊去問話導致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去招他。

我躲到床上，縮到被窩打開論壇開始編輯：

【我有一個朋友，他兄弟喊他為老婆，對他特別特別好，然後他有些心動了，他想問這是不是彎了。】

打完字我快速把手機按滅，感覺自己生病了，臉熱得有些可怕。

論壇回帖很快，才幾分鍾評論就已經幾十條了。

【我覺得是彎了，上吧，我支持你。】

【不是我，是我朋友！】

【來了來了，又一個『我有一個朋友』系列。】

【你兄弟怎麼樣？帥嗎？】

腦海裡出現顧書祁完美的臉，我敲字回復：【很帥。】

【好？好到什麼程度，讓我康康。實在不行你就從了他吧。】

【好好好，帥哥都和帥哥談了，內部消化是吧。】

11

有人在下面甩了一個鏈接，說是可以測自己是不是同性戀。

我抱著試探的心情點了進去，屏幕卡頓一秒，下一秒兩個男人的肉體出現在視頻裡。

高大的身體壓著另外一個正在做俯臥撐。

慷慨激昂的聲音在安靜的寢室裡，如炸雷一般響徹每個角落。

「哦，我靠，晟哥，你小子玩這麼刺激。」

江濤一臉驚恐地看著我，手裡的手機也因為驚嚇過度摔在地上。

我慌張地掀開被子，解釋：「我不是！我沒有，你聽我解釋！」

說完我手忙腳亂地想把手機給按滅。

媽的，這輩子沒這麼社死過。

江濤一臉我都懂的表情，目光猥瑣地在我身上打著轉。

手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對，這個時候卡住了一樣，怎麼也點不出去，熄不了屏。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將我的手機拿去，按了退出。

剛剛死機一般的手機在他手裡像活過來了一樣。

我抬頭，對上顧書祁揶揄的視線。

「不是，你聽我解釋。」

我臉一紅，抓著他，有些語無倫次。

顧書祁順從地往前邁了一步，乖巧點頭：「我知道，是手機的問題，肯定不是晟哥的問題。」

我把手機搶了回來，被子蓋過腦袋。

好好好，讓我去死吧。

我憤恨地點進貼吧，想把發鏈接的那個人舉報。

就看見她滿屏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發錯了，那個不是，真的是這個。】

下面附帶另外一串鏈接。

無語。我的老臉都丟沒了。

我手指虛虛搭在上面，一時不知道應不應該再相信她一次。

在確定手機靜音以後，我點了進去。

好在，這次確實是問答測評題。

我坐正了身體，一臉嚴肅，拿出了比高考還要認真的姿態，在答完 299 道題後，界面一轉，讓我付一千，就可以知道測評結果。

我咬牙，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草。」

反手把那個人拉黑舉報。

12

冷了顧書祁一段時間後，我總感覺，他背著我有秘密了。

總是看著手機，也不再黏著我，開始跟在體育委員的身後，兩個人經常湊在一起，不知道聊什麼。

畫面莫名感覺有些刺眼。

一切仿佛回到了他失憶之前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有些悵然若失，仿佛已經習慣了顧書祁跟在我身後喊我老婆的場景。

不對勁，十分有一百分的不對勁。

不知不覺就快到校運會了，顧書祁腦抽報了三千米。

每天和體委在操場跑步，我不想湊這個熱鬧，找借口在宿舍打遊戲。

日子一久，江濤也感覺不對勁了，盯著我 0—21—5 的戰績勸我：「要不你還是去找顧神玩吧，我覺得這個遊戲不太適合你。」

我被噎了一下，打完這把遊戲，悻悻然下了個地鐵跑酷。

在十分鍾第 20 次死亡以後，我覺得，還是得打端遊。

顧書祁這個時候回了宿舍。

剛剛跑完步，他一身的汗，衣服被浸湿，風一吹，緊貼在他塊塊分明的腹肌上。

他額間綁了發帶，在床底下抬頭看我，目光帶有幾分希冀：「運動會你會來替我加油嗎？」

我剛想開口，宿舍門又被敲響，體委龇著牙在門口笑著喊顧書祁。

顧書祁看了我一眼，轉身出去了。

「好嚕，讓你對顧神愛答不理的，現在顧神不和你天下第一好了。」

江濤在旁邊賤兮兮地開口。

「哎呀，空氣裡怎麼這麼大一股酸味，誰在喝醋。」

我抬頭瞪他：「你再多逼叨一句，我等下把傘塞進你屁眼裡撐開。」

他捂著屁股跑開。

13

運動會那天，我被拽到操場，陽光亮得刺眼。

我還在人群中搜尋顧書祁的身影，一封粉色帶有花香的情書遞到我的面前。

「陸晟學長，我關注你很久了，可以交個朋友嗎？」

說著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是我喜歡的類型，按道理來說，我應該同意，可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顧書祁的臉。

不行，不對勁，我可能真對這孫子動心了。

周圍一片起哄的聲音，我不好當面拒絕，正想接過，就聽到一片「我草」聲。

跑道上亂成一團，說是有人出事了。

我心一緊，小聲和學妹說了句：「不好意思，我喜歡男孩子，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

說完我越過人群擠了過去。

顧書祁膝蓋上是觸目驚心的紅，額頭也撞到了，旁邊微微鼓起。

他蹲坐在地上，旁邊的人被嚇得一陣唏噓。

我趕緊過去扶住他：「你還好嗎？怎麼樣？傷到骨頭沒？」

剛剛沒事人一樣的顧書祁在對上我的視線時，瞬間變得委屈：「老婆，疼。」

周圍霎時間安靜下來。

此時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也顧不上糾正他的稱呼，接過江濤帶過來的擔架火急火燎地將人送去醫務室。

江濤去查這個意外的導火索了，我留在這裡陪顧書祁。

處理完傷以後，校醫交代幾句就去處理其他的傷患了。我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對上顧書祁的眸子時，心中一顫，一個想法在腦海裡成形。

「你恢復記憶了？」我問他。

顧書祁眼底閃過幾分錯愕，躲避我的視線。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那——」

「你高中和我表白的話，還算數嗎？如果不算，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給我一次，追你的機會。」

顧書祁神色認真：「我知道這樣可能有點強人所難，但是我還是想說，能不能——」

我打斷他：「可以是可以，但我必須是上面那個。」

顧書祁可能沒想到會這麼順利，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門再次被推開，體委抓著一個人的胳膊扔了進來，語氣狠厲：

「媽的，就這孫子，喝水的瓶子亂扔，扔跑道上了。」

說完一抬頭，對上我的目光，又看了眼顧書祁，抓了把腦袋，又把地上那人拉起，給他推了出去，衝我一笑，視線躲閃：「那個，你們繼續。」

我臉ţũ⁵一熱，推開不知道什麼時候湊近的顧書祁，一臉正色：「你和體委怎麼回事？這段時間這麼黏糊。」

他短暫沉默幾秒，耳尖泛紅：「他知道我喜歡你，說可以幫我想辦法追你, 但前提是，我得報三千米。」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體委一個月被甩三次，真就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你信他？」

顧書祁點頭，仿佛在回憶：「他說你肯定會喜歡第一名, 讓我三千米得第一, 拿個獎杯給你, 你就會心動。」

好樣的。

我剛想出去找體委問問，就被顧書祁拉住手腕：「我Ŧŭ̀₍剛看到了。」

我不明所以。

他抓著我的手又緊了幾分，睫毛輕顫，眼睛黑沉沉的, 像一塊上好的琉璃, 水光潋滟：「我看到有學妹給你送情書。所以……晟哥, 我不明白。」

我了然, 這是沒安全感：「我沒接情書，我說, 我有男朋友了。」

後面幾個字我咬得很輕。

顧書祁果然臉一紅, 我推門出去的時候就看見體委和江濤兩個人正撅著個大腚, 鬼鬼祟祟地趴牆邊偷聽。

體委嘿嘿一笑，提著水果進去看顧書祁了，江濤陰陽怪氣地在旁邊掐著嗓子：「我~有~男~朋~友~了~」

媽的，我遲早弄死這狗東西。

14

顧書祁運動會喊我老婆的畫面被實時發在了論壇, 網上唏噓一片。

大多是祝福。

我和我媽說我和顧書祁在一起的時候, 她一點都不驚訝, 仿佛早猜到一般，還在問是誰先表白的。

在我說完以後，我聽到我媽小人得志的笑聲：「給錢給錢, 我就知道肯定是書祁沉不住氣。」

我把電話掛斷, 不想再聽下去。

已經習慣了。

顧書祁靠在樹邊等著我, 秋風瑟瑟，他手裡握著被我吃了一半的烤紅薯。

看到他我就來氣。

這狗東西, 記憶早恢復了也不說，一口一句老婆喊得歡。

高中那場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表白把他嚇住了。

夜不能寐一個星期以後, 他和他媽促膝長談了一個晚上, 說他可能喜歡男的。

並且以後會和我在一起，讓他媽幫著勸一下我媽。

最後被他媽抽了。他媽和我媽一合計，糾結了小半個月才接受我和顧書祁在一起的事。

結果沒想到這隻是我的一句玩笑。

顧書祁為了追我，什麼不入流的招都試了，但我油鹽不進, 他沒辦法, 最後在過馬路被車撞後，記憶的線搭錯了邊。

張口閉口就喊我老婆，見我剛開始反駁，後面慢慢順從和習慣了。

所以他後來恢復了記憶, 也依葫蘆畫瓢繼續喊我老婆。

一陣風吹過, 樹葉被吹落，偶有鳥鳴，同學的聲音被甩得很遠。

顧書祁很自然地過來摟著我的肩膀：「老婆，冷。」

我推開他, 他嘴一抿，模樣委屈得緊。

男綠茶是吧。

我吃一塹長十智，同樣的當我才不會上第十一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