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觀棋嘻嘻笑應了:“好,我回頭就跟刀三哥囑咐一聲。”
又商量了一些家事,諸如定下接任的管家人選之類,這一日的時光也就差不多過去了。
天色黑了又明,到京第三天,沐元瑜同著沐元茂一起出門,正式開始辦起正事來。
沐元茂將要就讀於國子監,但他報名的地方卻不在國子監內,而是掌錄天下學校事的禮部。
禮部和通政司兩處相距不遠,自大明門入,東邊頭一樁官署就是禮部,滇寧王府的蔭監缺照理是蔭子,不過蔭到侄子頭上一般也沒人挑這個理,故此出示了滇寧王的手書後,一應手續很快走完了。
隻是沐元瑜有些奇怪,因為負責辦理的那儀制司官員總是拿眼角瞄她。
奇了,她不過是個陪客,要進國子監的又不是她,總看她做什麼?
不熟不好輕問,她這個身份容易讓人覺得是找茬,隻得忍了這個納悶,出得門去再走一段,就到了西邊的通政使司。
通政使司的主官作為九卿之一,這個衙門也是十分清貴,但跟它隔壁的一座衙門一比,再清貴也不夠看了——
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
簡稱錦衣衛。
這個衙門的盛名(兇名)之盛,使得它跨越時光,直到她來之前的那個時代,仍然如雷貫耳。
沐元瑜知道這時候有這座兇神,不過因她家太遠,雲南那地界,能在那做官的一半以上都是不得志或本已倒霉被發配了的晦氣官兒,錦衣衛就要為難構陷人也不會往那石頭地裡榨油去,故此她一直還沒感受到著名皇家鷹犬的威力。
此時見到大本營,她不由好奇地繞了點路,隔著段距離去打量了下。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錦衣衛確有其邪門的地方,隻見那座衙門門前站著兩排穿罩甲挎寶刀的兵士,服飾鮮豔,人物整齊,看著十分挺拔精神,但不知怎地,她硬是覺得有點涼飕飕的,好似打那刮來了一陣陰風般。
緊鄰在這周圍的五軍都督府也是武事衙門,門前一般有人站崗,就沒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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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他們引著路的一個老宅小廝小聲道:“世子,走罷,這裡面的人可不好惹。”
沐元瑜回了神,應一聲,與沐元茂一起繞回去前往通政使司。
她要辦的事很簡單,把手本交上去就成,然後就可以回去等著皇帝的召見了,可能很快,也可能很慢,這個說不準。
但她在這裡得到了和先前在禮部時一樣的待遇,那負責收手本的經歷官職低些,人也不那麼會掩飾,就見面的一會兒功夫,他的眼神幾乎沒從沐元瑜臉上移開。
眼神中大寫的“驚嘆”兩個字。
沐元瑜:“……”她忍不住了,問,“可是我有什麼不對?你這樣看我做什麼?”
她心裡已經有了不妙的預感,她滇寧王世子的身份不足以受到如此矚目,人看她的目光頂多是“好奇”,到不了“驚嘆”這個度。
所以如此,很可能是,也隻可能是——
那經歷城府不深,本已憋著話了,一見她主動相詢,往左右一望,見無人近前,忙壓低了聲音回道:“世子勿怪,下官隻是聽到了些荒誕不羈的流言,世子初到京中,不知可是得罪了什麼人?”
沐元瑜試探著道:“你說李小國舅?”
經歷點頭又搖頭:“不隻,還有——”他把嗓門壓得更低了,“還有二皇子殿下,人都說,世子對二殿下——當然,下官是決然不信的!下官今日見世子,謙恭有禮,斷斷幹不出那等事來,不過這等流言喧囂開來對世子甚為不利,下官冒昧提醒一聲,世子還是早日澄清為是——是?”
沐元瑜沒好氣地想,你不信?你不信你那樣看我!
經歷則瞪大了眼,他沒城府,不表示他沒眼色,他從沐元瑜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
於是他的眼神就變成了——驚嘆的放大加倍版。
沐元瑜早知這事瞞不住,但傳揚開的速度仍然超出了她的預料——不過,再一想,又不算意外,禮部與通政司這兩個都屬於中央衙門,消息靈通些正常,而再一想隔壁那座錦衣衛衙門,就更正常了。
有什麼事能逃脫掉專業刺探人士的耳目。
她對上那經歷一臉掩不住的興奮及看勇士的表情,隱隱頭痛起來。
尊貴的二皇子殿下應該有說話算話的良好品德罷?
一事不二罰,希望在他知道她當日的壯舉滿朝皆知之後,仍然能作數啊。
作者有話要說: 查資料耽擱了,預個告居然打了臉,躺平任踩~~~~(>_<)~~~~
☆、第43章
去時心無掛礙, 回程時沐元瑜添了兩樁心事。
一樁是有點擔憂朱謹深那邊的後續反應, 二樁則是因為見到了錦衣衛的衙門, 她的警戒心被觸發, 她知道為什麼她看到那地覺得陰風陣陣了——她是個有大秘密的人啊!
作為有秘密的人,看到這種專業刺探秘密的機構當然不會舒服了。
簡直有天敵感。
為此她把今日打算再去看望沐芷靜的行程都往後推了推, 先親自把宅子裡的守衛又過了一遍, 幸虧她從雲南帶來的人手都很靠得住, 滇寧王比她還怕她露了真相,除私兵外, 給配的其他人手也都是精銳,這些人一鋪開,基本用不上老宅原本的人了,他們仍然有差事, 但已被從圍繞沐元瑜的核心圈子裡排斥了出去,且還有人暗暗盯著他們的行蹤。
確定周圍重新全部安上自己人, 她才算把從錦衣衛衙門那裡丟失的安全感找了回來。
然後, 就有客上門了。
客是林安。
沐元瑜的手本已漸漸消腫好了,看見這個眼睛大大的娃娃臉小內侍,頓時覺得手心又隱隱作痛了起來。
手痛的同時,她心還發虛。
難道朱謹深這麼快已經知道自己的糗事宣揚了出去?這也不奇怪,他是京城土著,耳目肯定比她靈通,都到了她出門惹得官員側目的程度了,還不知傳成了什麼模樣——
不過她再打量林安一眼, 林安沒穿內侍服飾,和初次見面時一般打扮成了個不起眼的小廝,表情有些焦慮,但並不含憤怒。
看著不像來找茬的。
沐元瑜心定了些,讓林安進去喝茶,林安不肯進去,站門口和她說道:“奴才有一樁事求世子幫忙。”
沐元瑜問:“何事?”
問她借錢?除此外想不出她有什麼能提供幫助的了。
結果林安道:“不瞞世子,是我們殿下。殿下連著兩日不肯喝藥,奴才心焦得了不得,實在沒法,隻有來求一求世子了,求世子去勸勸我們殿下。”
沐元瑜嚇一跳:“——二殿下還發著熱?!”
天哪,那是前天的事了,若算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天兩夜,發熱這症狀不比風寒咳嗽之類,他的熱度若至今沒降下來,恐怕能把人燒成傻子!
據說大皇子的腦筋就不大好使,這二皇子再傻了——她用不著等錦衣衛來抓著她的馬腳了,很快就可以直接進詔獄深度參觀了。
林安搖頭:“不是,那日多虧世子幫著殿下喝了藥,殿下發了身汗,當晚就緩過來了。隻是我們殿下天生有些不足,日常就開著藥在吃的,如今卻不肯吃了。”
沐元瑜一口提到嗓子眼的氣方松下來:“哦——”恐怕自己事不關己的意願流露得太明顯,忙又換了副關心的表情,“不吃藥可不行,耽擱了病情怎麼好。事關殿下安泰,你該去回皇爺啊。”
林安搖頭:“殿下不許我去。”
沐元瑜:“……那你就不去?”
這小內侍那天護主及後來打她手板的時候看著可不是這麼呆木的樣子,就不說什麼“擔憂主子身體”的虛話了,朱謹深有病不吃藥,拖出問題他這個貼身內侍第一個要倒大霉的好嗎。
但林安的表情很堅決:“我是殿下的人,殿下不許,我不會背叛殿下的。”
沐元瑜收了無語之心,哪怕是愚忠,也是忠誠,是一種堅定的品質,不是可以輕易評價調笑的。
但她同時換成了無奈:“那你就來找我?”
“殿下沒有說不許找世子。”林安很理直氣壯地道。
那是因為她本來也管不著朱謹深吃不吃藥啊,朱謹深要是特意下這個禁令才奇怪了。沐元瑜嘆著氣向他道:“可是你找我有什麼用呢?這個忙我實在幫不上。”
但林安不這麼覺得,他充滿信任地道:“世子可以的,前天殿下也不肯喝藥,就是世子幫的忙。”
沐元瑜不好跟他說這是她“兩相權害取其輕”之下的所為——灌朱謹深喝藥,大不了再挨十個手板,放任他燒下去,手板可能換成大杖乃至更嚴重的後果,若不是起因在她,她犯得著冒風險再去冒犯朱謹深?
現在被林安拿這件事堵住就很為難了。
“你——不會想我再去把藥給你們殿下灌下去吧?”
林安眼神飄了飄,他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道:“奴才相信世子一定有辦法。”
還賴上她了。沐元瑜道:“你有這個需求,你自己就可以做嘛。你這樣忠心,想來不怕因此被殿下責罰吧?”
林安單薄的胸脯拔了拔:“當然不怕!”又頹了下去,“可是就算我豁出去,隻能做一次啊,殿下肯定不會再許我靠近他了。”
沐元瑜奇道:“難道我還有第二次機會?”這不是都一樣?
林安居然點頭:“世子和奴才不一樣的,殿下對世子十分另眼相看,世子去勸,一定勸得動。”
沐元瑜終於忍不住斜眼看他——哪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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