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9
仙可以除妖,卻不可殺凡人。
我護著沈同光,謝無塵找不到下手的時機。
用不了法術的沈同光隻是個普通人了。
我們要很早起,把雞舍打掃幹凈。
再走很遠,去集市上買賣,掙些糊口的錢。
日升日落,普通人的一生就這麼重復著過。
隻是我們去哪,謝無塵就不遠不近地跟著。
就算沒有法術,沈同光也會識字記賬。
沒客人時,他很有耐心地教我。
「喲,聽說珍珠成家了。」
我一抬眼,又看見那個騙我雞蛋錢的張麻子。
我戒備地護住了錢袋子和沈同光。
「別緊張呀,這雞蛋賣不賣?」
「不賣給你!」
「咱們來算一筆賬,跟我做生意是劃算買賣,你個傻子,自己記不清,還賴我騙你……」
Advertisement
我不想聽。
「我娘子純善,不愛與你這種潑皮計較,閣下要是不懂算數。」沈同光擋在我面前,抬起下巴冷笑,「我也略懂些拳腳。」
事實證明,張麻子比他更懂些拳腳。
沈同光打輸了,我又賠了一筐雞蛋。
回去路上,天色已經晚了。
滿天繁星,田埂寂靜。
「等本神君恢復法力,就把他心和肺都掏出來吃了!」
沈同光一瘸一拐地說著狠話,又覺得很丟臉:
「對不起啊珍珠……我想給你出頭,我以為我打得過他……」
不知道為什麼。
我隻心疼沈同光挨的打。
竟然一點也不心疼那些雞蛋。
原來隻要有人陪著。
賠雞蛋,做傻子也不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
「我、我活到現在一百歲了,雖然在饕餮一族算小的,可從沒打輸過。」
他說謊,我可記得他輸給謝無塵的師尊和謝無塵了。
「珍珠,雖然挨了打,可是我覺得當凡人,好像也不賴。」沈同光想了想,「你瞧張麻子,他打贏了又怎麼樣,沒有娘子護著他,真可憐。」
大黃遠遠地在村口等我們。
它歡快地跑上來,咬沈同光的褲腳。
「疼疼疼……大黃住嘴!」
看著沈同光狼狽的樣子,不知怎麼,我們對視一眼,就都笑得止不住了。
「你笑什麼?」
「不知道。」
「你笑什麼。」
「我也不知道。」
大黃也不知道我們笑什麼,隻傻乎乎地搖著尾巴陪我們一起開心。
這一刻,好像什麼饕餮,什麼仙人,那都是傳說裡的事情。
我們隻是在這世間相依的一對平凡夫妻。
月光下,沈同光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生澀的主動,竟然比以往的刻意,更讓我心狂跳。
好奇怪。
為何會想到那晚妖精一樣的沈同光?
我嚇了一跳,猛地抽回手,結巴道:
「沈同光,我、我好像生病了,我心跳得好快啊。」
我們目光相觸,又匆匆別開。
今晚的新月青澀,不善幫人遮掩心事。
讓我們看見彼此的臉,竟然都是紅的。
「我、我好像也被打壞了。」沈同光緊張地看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珍珠,我沒吃糖餅,可是我覺得這裡好甜。」
大黃也不明白,隻歪頭打量我們。
又很生氣地叫了三聲。
大黃平時吃飽了就會叫三聲。
10
門口有人。
是謝無塵。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看我們笑鬧了很久,所以衣上沾了露水。
他提著那一籃雞蛋,站在我面前。
因為很不習慣示好,他不自在地別過頭去:
「你的雞蛋,幫你討回來了。」
我很詫異謝無塵會為我出頭。
他說過自己要遠離塵緣,所以不能跟任何人有交集。
「謝謝,但我不需要了。」
「你不是很在意……」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知道我很介意被騙了雞蛋這件事。
我看了看他身後的劍和身上一塵不染的衣服。
我想他可能隻是和張麻子說了一句話,對面就畢恭畢敬地把雞蛋還給了他。
原來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於他而言這麼輕巧。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過去,我又難過了。
「謝無塵,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把沈同光交給你。」
「可他在騙你。」謝無塵強調,「我不是要跟你換沈同光,我是……」
他想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開口:
「沈同光另算,可你是我的情劫,我從你這裡悟到赤子之心的愛,我要把這份愛還給你,我們要做一世夫妻的。
「砍柴,喂雞,跟你去集市,他能做的我也能做,甚至比他更好。」
不同於五年前的冷淡和傲慢。
謝無塵說這話時,連耳朵都紅了。
他後知後覺開了情竅,所以呢?
這五年,我不怨他冷淡,也不怨他看不上我。
我是救了他,是追在他身後五年。
但感情不是強買強賣,這世上沒有一方付出,另一方就要接納的道理。
他不欠我的。
他可以不要我的心。
但他不該這樣踐踏它。
「謝無塵,我不想做笨蛋,我也想像施雨那樣好看又聰明。
「那天你問我為什麼不騙別人隻騙我,我想明白了。
「世界上有仙就有凡,有人做聰明人,就要有人做笨蛋。
「沈同光對我好,我就願意做笨蛋。
「我就願意被他騙。」
落到你情我願四個字上面,世間所有道理和賬目,就都說不通,算不清了。
謝無塵久久說不出話,他的眼睛裡半是遲疑,半是悵惘。
他終於意識到,欠我一句道歉。
「……對不起,當初我不該那樣說你。」
「沒關系,你救了大黃,早不欠我的了。」
我才不要恨他呢。
就像惦記是否被北風吹開的雞籠,一趟趟在冬夜裡起身。
那樣太累了。
沈同光緊張地拉了拉我的袖子:
「珍珠,我再也不會騙你了,我發誓。」
11
一個冬日過去,又是桃花滿村的好春光。
村裡開了書塾,沈同光真的做了教書先生。
謝無塵也在李家村住了下來,開了個義診醫館,為百姓問診施藥。
施雨來尋了幾次,都勸不回。
「是我要在這問我的心,尋我的道,戒我的傲慢和無禮。」謝無塵這麼說,「師尊要我來的意思,我如今明白了。」
枝頭青杏尚小時,我和沈同光補了一場婚事。
來往賓客心有餘悸地看著旁邊謝無塵。
謝無塵治病救人,那把劍很久不拿了。
他布衣草鞋,乍一看竟然不像修道之人。
若不是當年他才砸了一場婚事,李家村的人甚至都忘了這個溫聲細語的大夫是會用劍的。
賓客不少。
甚至張麻子都來了,他放下兩隻雞,也不好意思進去坐。
「有位子的。」我笑笑,「來者是客,張叔進去坐吧。」
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並不是什麼深仇大恨。
還有個遍身生瘡的老乞丐放下二十文禮金。
我仔細想了想,有些眼熟,卻記不起來這位老人家了。
倒是謝無塵怔住了。
老乞丐擺擺手,打斷了謝無塵驚愕的一句:
「師……」
老人隻拂了拂衣袖,飄然而去。
迎來送往一日,夜色終於寂靜。
一天下來,大黃尾巴都搖累了,安安靜靜趴在窩裡睡了。
一室燭火溫溫,隻剩我和沈同光。
沈同光穿紅衣,不像正經的教書先生。
又像個勾魂攝魄,吸人血的妖精了。
紅衣襯得他眉眼間盡是艷光,晃得我移不開眼。
「沈同光,你做過壞事嗎?」
我很怕他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會被雷劈。
沈同光急了:
「我沒做過壞事!做壞事,殺了人的饕餮會被天收!
「但是聰明的饕餮一族,學會了用願望換人心來吃。
「三年前,我好容易等到一百歲可以去凡間吃人心,沒想到剛出山就挨了謝無塵師尊一劍。
「那老頭不讓我吃人心,他說我蠢,雖然化成人形,可還是不懂事的畜生,一萬年也不能得道。
「我那麼聰明,很不服氣,自然要問他。
「他說等到遇到一顆願意給我吃,我卻不要吃的真心,我就悟了。」
沈同光想了想,有點後怕地摟緊了我:
「還好沒吃人,不然就吃不到珍珠做的甜餅了。」
我想了想,那時候沈同光已經一百歲了,他還可以活上千年。
他這麼能吃,這千年裡沒人給他做甜餅可怎麼辦。
「那我老了,死了,你要怎麼辦呢?」
沈同光在我臉上啄了一口:
「我早就想好啦!
「我要等,等你一百年以後變成小老太太,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心吃掉。
「那時候我就是最厲害的神獸,呼風喚雨的饕餮大王!」
「饕餮大王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誰也管不了他,誰也傷不了他。」
我崇拜地看著一臉得意的沈同光:
「那你做了饕餮大王,要幹嘛呢?」
那個時候的沈同光肯定威風凜凜。
可惜我好像看不到了。
「饕餮大王就去奈何橋邊等,就去人間等,誰也不敢攆他走。
「他等啊等,別人就問啊,這是誰家的公子?在等什麼人?」
沈同光驕傲地抬起下巴:
「是李珍珠家的公子,當然是在等李珍珠!」
謝無塵番外:
我很討厭李珍珠。
不單單因為她的癡傻,還因為師尊說她是我的情劫。
師尊說我不通情竅,不愛蒼生,天道不證我。
五年前,珍珠撿到昏迷的我。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忽然明白了為何師兄弟們都說情之一字,蠻不講理。
我知她純善,知她天真。
但是我要告訴自己,純善不過是癡傻,天真也不過是蠢貨。
我是凌塵峰第一劍修,萬人敬仰的謝無塵,不可能被情劫所困。
更何況配得上謝無塵的人,最差也該是施雨那樣,聰明漂亮,天資上佳。
熱門推薦

雪落非霜
"“爸、媽,我接受和沈家的聯姻。” “霜霜,你想好了?” 看著地上殷紅的屍體,阮懷霜低聲道:“想好了。” “我願意嫁給沈淵的父親。” 一個小時前,小貓還在她的懷裡撒嬌。 可就因為許幼晴的一句貓好兇,一切都變了。 他聽不見自己聲嘶力竭的哭聲,隻是嫌惡地擦擦手: "

拒絕隨母改嫁後
前世,母親帶著我改嫁侯府。侯爺辱我,她罵我無恥,下人欺我,她讓我忍,忍到最後卻是被他們夫妻倆送到權貴府 上。我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結了自己。

全家人在末世召喚小說男女主
"我們全家人都是小說作者。 爸爸擅長寫懸疑犯罪和無限流小說,媽媽擅長寫追妻火葬場小說,我妹妹擅長寫殺手穿越廢材小說,我哪個小說題材火寫哪個。 直到有一天,末世降臨。 我們全家人都覺醒了同一個異能:能召喚各自筆下的男女主救命。 我激動問爸爸:「爸,你寫的小說裡面的男主各個高智商高武力,快點召喚他們出來救我們呀!」 爸爸沉默半晌:「我筆下的男主不是瘋子就是愉悅犯,你確定他們出來刀的第一個是喪屍而不是我們?」 我:「……」"

吾家有女名淼淼
我是養在蔣家的孤女,蔣家所有下人都默認我及笄後會嫁進蔣家。

本能迷戀
"外界對於破產公子哥段易言褒貶不一。 有人說他曾經是榕城的頂級男神,生得一副高顏值冷清面孔,卻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隻披著羊皮的狼。 阮皙在晚宴上初次見他,男人身穿白襯衫黑褲,手插著口袋站在燈光下,眼角處的一顆胭脂痣,卻意外地……勾人。 那晚,讓阮皙記住了他的名字……"

喬鳶
"和死對頭一起穿越後,系統要我們攻略兩位男主。 她說愛是索取,所以選擇成為皇帝兄長偏心的小公主。 而我選擇成為竹馬國師默默付出的未婚妻——大公主。 為了贏我,她使出十八般茶藝,將兩位男主對她的好感度爆燈到 80%。 異世十年,兩位男主恨我入骨,不惜為她將我關進獸籠羞辱。 可她不知道,越是看不見的付出,回憶起來就越痛徹心扉。 大公主我呀,玩的是死人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