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會抽出一個小時幫康康做一些智力訓練。

最開始的它還很新奇，每天跟在我屁股後面汪汪叫。

到了後來，它逐漸開始暴躁，扯碎了我給它買的很多毛絨玩具。

就連宋時序都管不住它。

它一夜一夜不睡，亢奮得像是當上了草原的狼王。

純白的微笑天使，好像在無形之中變了性格。

我知這不是它所願，所以在它沒忍住咬住我的虎口時。

我疼得直咬牙，卻還是沒掉一滴眼淚。

我怕它看見了會傷心。

因為它即便表面上變成了一隻惡犬。

可我依舊能聽到它的心聲。

【媽媽，對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媽媽，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怎麼辦呀媽媽，康康是不是生病了……

【媽媽，對不起……】

康康好像把對不起當成了口頭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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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時無刻，小狗都怕主人不要它了。

我抱住汪汪大叫個不停的康康，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沒關系，沒關系，媽媽愛你啊，沒關系的康康。」

9

康康整天都很躁動，嚴重影響了鄰居的日常生活。

我和宋時序被鄰居們聯名上書到當地派出所了。

再一次見到王警官的時候，我尷尬笑笑。

「你好王警官，又見面了。」

王警官皮笑肉不笑：「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我們可以少見面。」

「實在是太抱歉了，又給您添麻煩。」

王警官擺擺手。

「嗐，為人民服務哪有怕麻煩的。」

我不禁為王警官豎起一個大拇哥。

「我不太認識狗，你們小兩口這狗，是什麼品種的？」

「薩摩耶，它叫康康。」

「哦，哪個康？」

「健康的康。」

「狗挺好看，就是這天天叫也不是個辦法，你們覺得呢？」

我和宋時序面面相覷。

「家裡沒人能養？」

「我男朋友的媽媽對狗毛過敏，我……我沒家人。」我有些羞赧。

王警官聞言一愣。

「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實在不行……送人吧？」

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宋時序聯系到了同門師弟，聽說他家裡還有一隻兩個月的小金毛。

康康最喜歡金毛了。

或許給它介紹個伙伴，它能開心一點？

縱使我萬般不舍，也隻能把康康送去宋時序同門家借住一段時間。

結果第二天它就被打包退回。

宋時序師弟發來的視頻裡。

康康差點把小金毛的脖子咬斷。

我和康康爸連道歉帶感謝，風風火火把康康接回來了。

我好像很久都沒有好好看過康康了。

回家的路上我才發現。

不知不覺，康康的淚痕已經重得像老狗一樣深了。

「宋時序，你說是不是因為我沒照顧好康康啊？」

宋時序心疼的目光從眼眶中溢出，他長臂一伸將我們母子圈進懷裡。

「別亂想了，康康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知道，這隻是宋時序對我的安慰。

康康趴在我懷裡睡著了，我看著它有些出神。

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它高興得不得了。

還說是被我軍訓了，說 00 後整頓完娃圈又要來整頓狗圈了。

它心裡吐槽，卻也和我玩得很開心。

想到這裡，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我趴在宋時序肩膀上失聲痛哭起來。

我們沒了別的辦法，隻能把康康送去寵物療養院寄養。

醫生說，現在的它太過於依賴我們，也不會配合他們治療。

推薦我們一周來看狗狗一次。

「康康，這裡有規定，我們下周就來看你，你要按時吃飯，好好配合醫生治療，爭取早日好起來我們一起回家，你知道了嗎？騙人是小狗，我們拉鉤。」

我握著它的爪子，沒忍住，用力抱了它一下。

我和宋時序出來的時候，隔著玻璃，我聽到了康康的心聲。

【爸爸，媽媽，你們也……不要康康了嗎？

【康康又要變成沒人要的小狗了嗎？

【那你們還會想我嗎？會不會養別的小狗？

【爸爸，媽媽，對不起，是康康闖禍了，對不起，對不起……】

又是那句對不起，可是小狗做錯了什麼呢？

它什麼都沒有做錯。

主人做錯了九十九件錯事，隻要做了一件好事，那小狗就隻會記得那一件好事。

哪怕是飛蛾撲火，小狗的愛最義無反顧。

我強忍著淚水，不在它面前表現出來。

轉身時，我聽到狗爪抓在玻璃上發出的刺耳聲響。

我瞬間淚流滿面。

實在是放心不下康康。

在三天後我和宋時序就過去看望它。

這才知道，康康已經三天不吃不喝了。

我看著餓得瘦了一圈的康康，心痛不已。

人三天不吃不喝都會受不住，何況它隻是一隻小狗？

我氣得渾身發抖，質問負責人。

「為什麼不給我們打電話，難道一定要等康康被餓死才要通知我們嗎！」

「陳女士您冷靜，這隻是小狗的一個戒斷過程，康康現在太依賴你們，不肯配合我們治療，再餓上幾次就一定會配合的。」

「你他媽放狗屁！」

一向高素質的我十幾年都沒吐過髒字。

這一次，我真的前所未有地生氣。

「三天不吃不喝，康康能堅持多久，堅持到餓死嗎？依賴性依賴性，難道你離開了你媽你就不會想了嗎！我把康康放在你們這裡是來治療的，不是他媽的讓你們來折磨它的！」

負責人是個男人，宋時序見他握緊了拳頭，立馬擋在我身前。

「抱歉，我女朋友太心急了，說話有些難聽，但是她說的正是我的意思。李先生，如果後續康康身體上出現了任何問題，我會立馬起訴你們療養院。」

回到家裡，康康立馬奔向了它平日裡吃飯的藍色小飯盆。

這個小飯盆是我牽著它逛街時它自己看上的。

以前習慣了，所以小飯盆裡從來沒有缺過狗糧。

就在我以為康康要狼吞虎咽吃的時候。

它突然警惕而小心地輕輕看了我和宋時序一眼。

我心痛難忍，眼淚掉個不停。

很難想象，康康在這個黑心療養院的三天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日子。

才能導致，吃飯的時候都要經過我和宋時序的同意。

我走過去輕輕拍拍它的背安撫它。

「吃吧，康康，你回家了。」

得到了允許，康康果真狼吞虎咽起來。

隻不過吃了兩口它就嘔個不停。

它的淚痕好像很深了，憔悴得像十幾歲的老狗。

我的聲音都在顫抖：「康康，我們拉過鉤的，你騙人。」

然後我終於聽到了康康的心聲。

它說——

【騙人是小狗，可是媽媽，你忘記了嗎？康康本來就是小狗呀！】

10

我聽不到康康的心聲了。

我知道，它這一定是在怪我。

五天，康康瘦了七斤。

我越來越害怕了。

我帶它去了我們學校的大草坪。

它應該是記得這裡，隻不過不同於從前的是，康康一點也跑不起來。

它困倦地趴在草地上耷拉著眼皮。

純白色的薩摩耶不知從何時起已經變成了灰蒙蒙的小土狗。

康康，我該拿什麼挽留你呢？

我給它買了好多好多的毛絨玩具。

可是康康卻再也不撕咬了。

就連我新買的拖鞋，它看都不看一眼。

「為什麼會這樣呢？

「康康，是不想原諒媽媽了嗎？」

可是，媽媽應該怎麼辦呢？

康康拒絕吃藥，甚至用絕食來威脅我們。

我和宋時序沒了辦法，隻能隨著它去。

「兆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宋時序嘆了口氣。

說這話時，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

我心裡一咯噔。

「康康能陪我們走的路，可能就要結束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我想盡可能地，陪康康度過最後一段快樂時光。

斷了藥後，康康的身體狀況直線下滑了。

某天早上醒來，我久違地看到康康用前爪扒著我的床邊。

我的微笑天使，終於衝我笑了。

11

康康今天好像很開心。

早上吃飯的時候吃了不少。

就連下午帶它遛彎兒的時候都比平時歡快了很多。

白日裡沒事的時候就像以前一樣趴在我腳邊。

拿它軟乎乎的毛蹭我。

晚上，宋時序回來的時候，康康還在門口迎接他。

我開心地和宋時序分享這一天有關康康的所有瑣碎日常。

「阿序，你說康康是不是有魔法！」

他笑了笑，揉了揉我的腦袋。

「可能因為你是有魔法的仙女吧。」

我知道，康康這些突然異常的行為不是什麼好事兒。

可我這人就是固執，我偏不信。

【咦，爹，你咋還是這麼油啊，你這麼說話是不行的！】

我一驚！

我又能聽到康康的心聲了！

這是不是就代表著，康康已經原諒我了？

我心情大好，抱著康康在原地轉了兩圈。

【哎呀我的媽，你可別轉了,  暈死狗了！】

康康累了一天，到了晚上就趴在我懷裡被我抱著碎碎念。

【唉，聽說隔壁的小美有了新歡，我就知道當初她和我在一起就隻是喜歡我英俊的外表！

【小帥說女狗都是這樣的,  那女人呢？

【這麼一想,  我爹也是有幾分姿色的,  那我媽不會也隻喜歡我爹的外表吧？

【想起來除了這點理由,  我媽也看不上我爹什麼了，那我爹這個戀愛腦知不知道？】

聽到這裡，我沒忍住笑出聲音。

然後我就看到一旁整理文件的宋時序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康康立馬叫了兩聲。

宋時序輕笑，過來揉了揉康康的小腦袋瓜。

「怎麼，你小子想和我爭寵？」

康康吐了吐舌頭。

我注意到,  它舌頭上的紅色愛心狀胎記又深了一圈。

【唉，這個家沒了我早晚得散！】

我少有地做了一個美夢。

夢裡我回到了和康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它和那兩隻小金毛的戰鬥還在繼續。

我遠遠地望著它。

最後康康大獲全勝。

衝我吐著那隻帶著紅色愛心狀胎記的舌頭。

它邀功。

【媽媽,  我厲害吧！】

嗯,  厲害！

康康是這個世界上最勇敢的小狗哦。

12

第二天一早。

康康的身體已經涼透了。

長長的白色睫毛覆蓋在它的眼睛上。

我沒哭，和宋時序兩個人安靜地替它處理了後事。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養過小狗。

宋時序也很默契地不再提這件事。

某天，宋時序整理文件的時候突然在電腦裡發現一段監控。

是以前我安的那個針孔攝像頭裡面的內容。

他給我發送了過來，沒多說一個字。

宋時序是最了解我的人，他知道我雖然不說。

可我沒有一天忘記。

我的生命裡,  曾有一隻叫康康的小狗來過。

我點開視頻,  一個小時後卻哭得幹嘔發抖。

監控視頻的內容大概都是相同的。

那裡面記錄了我每一天出門後。

康康上揚的微笑都會在一瞬間落下來。

然後它慢悠悠地走到門前。

開啟了它一整天的等待。

直到我回來的時候。

它才又掛起笑容來。

是啊，小狗不懂人類的世界。

小狗隻知道，它見不到你了。

為什麼？

是你要把它拋下了嗎？

我搖了搖頭,  不是的。

可思索答案的時候卻又啞口無言。

因為我知道。

小狗的愛很笨拙，它什麼都不懂。

或許它不是你的全世界。

但它的全世界都是你。

它傻傻地等待你的回應。

隻求你不要拋下它。

13

康康走後半年。

我已經逐漸能從失去它的事實裡走出來了。

隻是它很小氣,  從來也不肯出現在我的夢裡。

我不怪它，小孩子嘛。

任性一點怎麼啦。

我和宋時序談戀愛的ṭųₛ第 999 天，他和我求婚了。

我答應了。

他為我戴上戒指的時候我又沒忍住哭了出來。

康康,  你看到了嗎？

流浪的小狗有了家哦。

回家的路上我們路過一家寵物店。

對此從來不感興趣的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推門進去了。

角落裡，我看見一隻白色的薩摩耶正在衝我吐舌頭微笑。

它長得很漂亮。

舌頭上的紅色愛心狀胎記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