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有些慚愧:「起先是我不知輕重,需要我做什麼?盡管吩咐。」
「那好,」他噙著淺笑將我拉過去,「你給我暖會兒床吧。」說完便把我往床邊帶。
「……」
「太子殿下,大家都忙裡忙外的,您老還睡得著?」
他將我推到床裡側,自己也和衣躺下,老神在在道:「再大的事,也要循序漸進,急於求成不得,我是他們的主心骨,自然要養足精神,才可應對萬難。」
他這麼說我才想起他也已許久未歇息好了。心中更加慚愧,拍拍他的肩道:「睡吧睡吧。」
「嗯。」他回應我一聲,便沉沉入夢了。
我躺了會兒睡不著,便輕手輕腳起來,去廚房給大伙做飯去了。其他的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可是人就得填那五髒廟。我剛好會點廚藝,做點給大伙果腹的不成問題。
接下來幾天,大家各司其職,忙進忙出。我幾次試圖跟他們出門,都被賀歸舟拎了回來。後來也懶得反抗。天天守在廚房給他們做飯。初始,御史臺的大人還勸我說君子遠庖廚。幾頓吃下來後也跟著隨從一口一句誇太子妃真賢惠。以前跟賀歸舟因打架冷戰,他不知是為了膈應我還是怎地,天天讓隨從誇我真賢惠。我那時偏執,覺得男人誇什麼不好誇賢惠,惡心誰呢?又跑去跟他打了一架。現在看他們整天忙得腳不沾地,插不上手的我盡點綿薄之力,還能得句真情實感的賢惠稱贊,也挺好。
跟打著太子名義的那路人馬會合後,賀歸舟搖身一變又成了金嬌玉貴的太子爺。幾方證據都已收集得差不多,御史臺的曹大人便問:「太子殿下可是要直接拿人?」
賀歸舟搖搖頭:「江南官員蛇鼠一窩,若真要連根拔起需耗些時日。疫情洪災都延誤不得,當務之急是解百姓之苦。況且有些事沒這些本地官員配合也不好做。另外,這刺史要說沒人庇護,孤可不信。」
曹大人是個直性子,開口也不避諱:「是啊,柳家這些年的出格之舉誰不知道?太子殿下若能借此……也是好的。」
賀歸舟知道他會以為自己是在跟四皇子一黨鬥法,渾不在意地一笑:「大人這麼想也行。總之為了百姓和我朝,還望諸位不辭辛苦……」
5
田刺史畢竟混跡官場多年,忽悠人的面子功夫可謂做得滴水不漏。奈何咱太子殿下完全不跟著套路走,一來就秉著雷霆手段雷厲風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掃,直把那些官員掃得一愣一愣的。為了不露出馬腳,那些個官員也隻得盡力配合著。太子殿下表面感激他們勞心勞力助自己解決這棘手之事,好讓自己回去交差。卻在不動聲色間將重要之事交給了那些備受打壓仍不改初心的江南官員。
可田刺史他們畢竟不是傻子,你來我往地打著太極忽悠後,也逐漸發現了其中貓膩。要做的事已做了大半,賀歸舟也不怕他們造反,一副你自來風雨我且安如山的泰然模樣。發現咱這太子殿下油鹽不進後,那些個沒皮沒臉的黑心肝把算盤打到了百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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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許多百姓就已對火化親人遺體之事表示抗拒和不滿。但看咱太子殿下是真心為他們做事的且手段強硬,他們也就壓制住這份不滿。田刺史的人抓住這點,暗中派人煽風點火、蠱惑人心,激化了矛盾。於是,這些百姓們也覺得太子殿下是嫌麻煩和節省開支,才非要求火化遺體的。於是一大群人包圍了太子住所,非要討個說話。許久未得好眠的賀歸舟剛在批折子的案桌上眯會兒眼就被吵醒了,立馬好脾氣地出門安撫,幾句擺事實講道理又情真意切的話一出,本已平息百姓怒火了,但不知哪個缺了大德的黑心肝在人群裡拱火:「別聽他那冠冕堂皇的話,想想咱們故去的親人,那可是挫骨揚灰、不得安寧啊!」
說著便把破菜葉子往賀歸舟身上扔,人群又暴動起來,一貫愛拿臭雞蛋砸人的百姓嗖嗖幾個雞蛋一扔,砸得賀歸舟臉上身上都是。偏偏這平日裡潔癖死了的家伙還不躲,好脾氣地在那安撫眾人。
我也不知為何,當場就火大了,衝上去把賀歸舟往身後一護,宛如河東獅吼般大喝一聲:「閉嘴!誰再鬧我砍誰!」
隨從們很給面,當即「唰唰唰」亮出一排排雪白錚亮的刀劍。
吵聲鼎沸的人群霎時安靜如雞,安靜得仿佛微風吹動老頭雪白胡須的聲音都能聽到。
賀歸舟捏捏我手腕示意我注意措辭。我稍緩臉色,沉聲開口:「諸位,我知曉你們不舍親人受此『挫骨揚灰』,覺得他們在地下會不安寧。可若因為你們親人遺體而致使更多人感染,更多人有性命之憂,這便是他們走後還平白背上的罪孽,那才叫不得安寧!」
「此次朝廷出錢出糧,出人出力,自問是盡職盡責,就盼著你們早日脫離苦楚,過上好日子。你們捫心自問,咱太子殿下沒來時,你們過得有現在好嗎!」
「逝者已矣,留下來的就好好過。什麼叫故人不得安寧,你們留在世上的人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糟蹋自己,囿於過去,這對他們才是不得安寧!」
我也不知自己一股腦說了些啥,一停下發現百姓們都安靜極了,個個同我大眼瞪小眼。
就在此時,人群裡又傳來一聲暴喝:「騙子!別聽他的!」
「砰!」
……
他奶奶的,你沒有臭雞蛋扔就別扔,你他娘的扔塊板磚算什麼意思!
人群這次終於沒有因那人的拱火而暴動,而是個個看著頭破血流的我倒吸涼氣。
賀歸舟眼神突變,冷聲開口:「抓起來!」
那拱火的人被抓後,百姓在大人們的勸慰下也陸陸續續散了。
我跟賀歸舟這對「苦命鴛鴦」,一人一身血,一人一身爛菜蛋液面面相覷。
他臉色慘白慘白的,喉結微動:「陳晚意,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暈血——」
我不信:「屁嘞!上次你胳膊受傷,也沒見你暈啊?」
他臉色更白了:「也不常暈,就是如果對我很……的人流血,我就會——」
話未落音,他便兩眼一翻倒栽過去。
嚇得我急忙接住他:「喂喂喂!賀歸舟,你來真的?!頭破血流的是我,我還沒暈——」
話未說完,像是回應我一般,腦袋突然又暈又疼又脹,我兩眼一黑也暈死過去……
「咚——咚——」兩聲悶響在門前久久回蕩。
「太子!!!」
「太子妃!!!」
……
6
我悠悠轉醒時,賀歸舟正守在床頭批折子,見我醒了,便放下筆扶我起來半臥著:「餓不餓?」
我頭暈惡心,搖搖頭:「渴了,倒杯水。」
他給我倒杯茶,又把放在一旁的藥給我喝了。之後往我嘴裡塞了塊蜜餞,又坐我床頭批折子:「餓了就告訴我,我叫他們送飯。」
我看他皺眉沉思,便湊過去看了看:「棘手?」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兩位治水的大人就是否修建堤壩吵起來了。」
我頭暈得很,便下巴抵他肩上看那折子,輕笑:「別裝了,說說你的想法吧。」
他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案桌,若有所思:「你說若是一個地方常年因多雨山洪決堤,老用這種強堵的方式是不是不妥?」
「所以呢?你想引流?」
他沉默不語。
我聞弦歌而知雅意:「你想修渠,還想改道水漕?」
他側首:「如何?」
「嗯——」我想了想,「之前那條水漕長且多難走路段,耗時耗力。此處位置好且平坦,若引水修渠改道水漕,路直便運輸省人力,又肥沃土地,萬頃田地因水引流得以灌溉。挺好的。就是——」
他接過話:「就是若實施起來也算是個大工程,耗人力、財力、時間,父皇安逸慣了,未必同意。」
我頭疼,不想再思量此事:「眼下提出來,他未必同意,先把手頭的事忙完,等過些時日回上京再找個機會提。你放心,隻要你想做,一定能成。而且我覺得母後也有此意,她肯定會暗中助你。」
他合上折子,不再多說。
我看了看他,突然伸手掰過他臉:「喲,你長痘了啊?是熬夜還是飲食不慣?」
他點點頭:「嗯,你也長了。」
「是嗎?在哪?給我擠破它。」
他側身捉住我手:「痘是不能擠的。」
「殿下,田刺史請你參加夜宴——」隨從小七大喇喇地推門而入,接著便瞧見我倆「耳鬢廝磨」的畫面,立馬捂眼轉身,「殿……殿下去嗎?」
鴻門宴?
「去。」賀歸舟輕推開我起身,「還沒到徹底撕破臉的時候。」
賀歸舟他們一行人去吃飯,我頭暈惡心,就繼續倒頭大睡。
因為頭受傷,接下來幾日我鮮少出門。聽小七說流民已安頓好,疫情也控制住了,賀歸舟已經開始在揪小魚小蝦了。田刺史不知為何沒有太大動靜,像是憋著什麼大招。
這日我睡得迷迷糊糊,就被破門而入的曹大人晃醒:「太……太子妃,太子出事了!」
我驚得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起:「出事!能出什麼事?!」
等我火急火燎地趕到書房門口,就被宋醫官攔了下來,他硬著頭皮道:「殿下還是不要進去。」
我大概明白了什麼,聲音有些發顫:「疫病?」
他擦著額頭不止的汗,一臉痛心自責:「是……」
我控制不住自己,不由火大地吼他們:「我不是跟你們交代過,不管太子殿下怎麼要求,絕不能讓他踏進收容所一步!絕不能讓他接近患者,吃穿用度一概細查!你們是怎麼保證的?你們現在跟我說是疫病?!」
眾人跪下磕頭不止:「請殿下降罪!」
小七在一旁帶著哭音開口:「殿下這幾日精神一直不大好,我們要宋醫官看看,可殿下說隻是沒休息好,太過疲乏所致。沒想到今日去書房找殿下,竟發現殿下暈倒在案桌邊。宋醫官趕來診斷後說是……說是……」
我抓著門框勉強穩住心神,啞著嗓子開口:「宋醫官,你說,能不能治?」
宋醫官連連擦汗:「這疫病臣等已找出可控之法,雖藥效因人而異,但臣還是有幾分把握,隻是既是疫病,總有個九死一生,可——」
可賀歸舟是太子,不能九死隻能一生,也不能是幾分把握,必須是十成十的把握。這事就是如此,有些人你以為他撐不過,他卻撐過了;有些人你以為他撐得過,可偏偏就撐不過。
我扶起宋醫官,拍拍他的肩:「宋醫官,我信你,也請你信太子殿下。」
然後我推開書房,邁步跨進,眾人失聲驚呼:「太子妃!」
我背對著他們揮揮手:「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煩我,早日辦完,我們好早日回上京。走的時候別忘記把門帶上。」
小七抽抽搭搭上前關了門,大伙在門口守了會兒,突然生出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臣等定不辱使命!」然後便相攜而退。
我看著榻上的賀歸舟,沒理會外邊的動靜。
他安安靜靜地躺著,睡顏依舊好看得扎眼,一點也不像病了。
我搬把椅子守在榻前,支著下巴看著他發了會兒呆,回過神後又伸手點了點他鼻尖的朱砂痣,良久,嘆道:「賀歸舟,我娘曾經一度想弄死我,便給我穿了染過瘟疫的衣服。我爹常年四方應酬,等發現時,我屋裡的丫鬟都感染了三個了,她們發著高熱在夢中就走了。我爹堅信我身為他兒子,一定是個爭氣的,衣不解帶地照顧我,讓我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又回來了。你也知道我不是個爭氣的,可就算是不爭氣的我,也在幼時挺了過來。你是經天緯地、胸有溝壑、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太子殿下,你可爭氣點,一定要挺過來。不然我可不會為你守寡,轉身考個狀元郎,自去抱個美人過小日子。你到時候,可別託夢罵我。」
「說起美人,我那三個丫鬟姐姐也長得頂好看,又溫柔善良,我小時候還嚷嚷著將來要娶她們當老婆。可惜她們運氣不好,倒了八輩子血霉碰上我這麼個主子,白白葬送性命。現在想來,我從小拖累的人可太多了。你說是不是我命太硬,克身邊人啊?欸,你可爭點氣啊,千萬別被我克死了。」
「不會。」
「不會就行……嗯?!」
這家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眸光清亮,語氣異常堅定:「不會。」
我嚇得急忙起身:「醒了?你等會,我去叫宋——」
「砰——」他伸手握住我手腕一拉,將我帶到了榻上。
我還沒問他發什麼瘋,臉就被他捧起,手指摩挲得我臉頰生痒,聲音低沉又撩人:「陳晚意,我突然——有些心疼你。」
「……」我一臉假笑,「心疼我啊……」
「砰!」他猝不及防被我一踹,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
「……」方才的旖旎之情還未來得及消散,他起身惱羞成怒,咬牙道,「陳、晚、意——」
我收回腳絲毫不愧疚:「踢你都輕了,敢騙我。」
他拍拍衣裳對我翻白眼:「誰讓你演技差。」
……唉。
當初賀歸舟把我從寺廟裡撈回來,母後早就看穿了我的小伎倆,意味深長對他道:「就他那拙劣演技,也就騙騙你了。」
這事我都沒放在心上,想不到賀歸舟記這麼久。
小氣,委實小氣。
我竟然錯過了這麼一場大戲,想起我當時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邁進書房,真尷尬得直想摳腳趾頭。
我大馬金刀地坐在榻上抖腿,跟審犯人似的問他:「說!你憋得什麼屁?」
他把我往旁邊一擠,也坐了下來:「得虧咱們太子妃賢惠體貼,不然我也不會察覺有人把染了疫病的衣物往我房裡塞。」
「這田刺史不像是蠢到在這節骨眼上還對你動手吧?」
他雙手枕於腦後躺下:「江南的水已經夠渾了,有人趁機摸魚也不見怪。」
我也躺下,嘖聲感慨:「三皇子手也是伸得夠長。母後英明啊,原來讓你下江南是打算一石二鳥。」
他翻身摟住我:「魚也差不多上鉤了,睡覺。」
「……別動手動腳。」
「孤豈止動手動腳,孤還想親你呢。」
「惡心!」
賀歸舟後面做什麼我都不想管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想推牌九。等隨從的底褲都差點被我贏來時,被忽略許久的賀歸舟適時出現拎起我:「回上京。」
「錢錢錢,錢還沒拿。」
「東宮是窮得揭不開鍋了?讓你連下屬的錢都不放過。」
「我憑本事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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