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嫌冷，在屋裡用炭盆取暖。

我怕一氧化碳中毒打開窗戶，卻被我哥狠踹一腳大罵蠢貨。

我爸把我拴在炭盆旁邊，不屑地說讓我多吸點，看明天會不會死。

半夜我頭痛欲裂，昏昏沉沉中叫醒了他們。

爸媽一人一邊扶著哥哥跑出了門，獨留下我暈死過去。

再醒來，正看到我爸把炭盆搬進屋裡。

我從廚房又裝了一堆炭，扔進盆裡。

「炭多點暖和。」

1

我哥聽到我的話後，呸的一聲把瓜子皮吐到我臉上。

「你還知道怕冷啊？

「要不是為了供你上高中，家裡能沒錢買空調嗎？喪門星！」

我手腳麻利地裝著炭，默不作聲。

他小學還沒畢業就哭著嚎著不願意上學了。

出去打了兩個月工就嫌累回了家，天天向爸媽要錢花。

前段時間還因網貸被收債的找上了門，威脅我哥再不還錢就要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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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嚇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可把爸媽心疼壞了。

他們掏空了家底才勉強還上了一部分。

而我讀書幾乎全靠補助和自己去鎮上打零工。

連身上現在穿的棉服也是我哥幾年前穿破了不要的。

「媽，你看她，還裝聽不見。

「心裡指不定怎麼罵我們呢！」

我媽搓著手，嘴裡冒出熱氣。

順手一巴掌拍向我的頭。

我被打得歪了一下，耳朵裡嗡嗡作響。

「我警告你，高考完就老老實實回家來，別想著去讀大學。

「全家省吃儉用把你供到高中，對得起你了！」

我「哦」了一聲，心裡卻門清。

前幾天我就偷聽到了爸媽心裡的算盤。

「隔壁鎮上劉老板家那傻兒子，不是該說親了嗎？

「我聽我嫂子說，劉老板就想找一個年輕漂亮智商高的女孩子，改善下基因呢。

「我已經讓我嫂子去跟劉老板說了，等福歌高考一結束，馬上就能迎進門。」

2

其實我早就接受了爸媽更愛哥哥的事實。

但心裡還總是抱著他們可能也有一點點愛我的念頭。

小時候從剛記事起，我就成了全家的奴隸。

洗衣做飯，刷鍋刷碗。

再大一點，喂豬下田等各種力氣活也歸了我。

讀書後我不再那麼懵懂，也曾忍不住叫屈過。

「為什麼哥哥不用做這些？

「為什麼哥哥能吃好吃的、能穿新衣服？」

可換來的卻是爸媽的混合雙打。

我哥看著滿臉鮮血在地上翻滾著躲避毆打的我，笑開了花。

「你是個什麼東西？你一個女娃子能幹什麼？上墳都沒資格！」

我認清了自己在這個家的位置，避無可避地為他們做牛做馬。

可我沒想到連我的命他們也絲毫不放在眼裡。

明明是我叫醒了他們。

明明他們可以解開我的繩子。

明明把我哥送出門後，可以回來一個人救我。

咽氣的那一剎那，我心底的仇恨攀上了頂峰。

3

我哥擠開我，示意我給他拿個板凳坐在炭盆邊。

「這鬼天氣真是凍死老子了！」

他又扭頭看向我。

「福歌，等你嫁到劉老板家，記得多拿點錢回來。

「還有空調、洗衣機、冰箱、電腦什麼的，全給我安排上！」

見我不說話，他夾起一小塊炭扔到我身上。

我驚慌得趕緊躲開，但還是被砸到了小腿。

本就薄薄一層的褲子，立刻被燙出了一個洞。

灼熱的痛感讓我忍不住叫出ẗùₜ聲。

我爸的耳光聞聲而至，不偏不倚地打在我鼻子上。

「大過年的鬼叫什麼？想把福氣都給嚇走啊！」

我媽也白了我一眼，語氣裡的嫌棄都要溢出來。

「你就不會躲著點？

「還是高中生呢，成天笨手笨腳的！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死豬呢！」

我撕下一團草紙堵住鼻血，眼看著我爸把門關上。

「瞎了啊你！把窗戶也關上！」

我順從地對我哥點點頭，跑去關上了窗戶。

關得緊緊的。

4

這一次我沒有再忤逆他們，提出什麼一氧化碳的理論。

我清楚地記得，上一世我嗫嚅地提出會中毒後，他們的眼神。

「你以為自己讀了幾年書了不起啊？

「老子不比你懂得多？」

我從我哥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挫敗和自卑。

於是在我爸媽提出把我拴在炭盆旁邊時，他第一時間遞上了繩子。

「哥給你綁緊點！」

我哥手下用力，青筋畢露。

粗粝的繩子勒進我的肉裡，痛得我冒汗。

此刻我再看了眼那根繩子，然後用它拴住了窗戶上的把手。

炭盆裡火燒得正旺。

整個屋子裡暖烘烘的，舒服得讓人隻想美美地睡上一覺。

我媽催著我去給我哥灌熱水袋，順便看著點炭盆。

等到他們再一次熟睡後，我悄悄出了門。

屋外凜冽的空氣像刀子般割著我的臉。

我嘴角的笑容卻怎麼也壓不住。

這一次沒有我叫醒他們，過了很久門口才傳出了動靜。

此起彼伏的幹嘔聲傳來。

還有我媽撕心裂肺地哭喊：「孩他爸你醒醒！你醒醒啊！」

5

我趴在茅房門口，裝作暈倒的樣子。

雜亂的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

我的背部突然被猛地踹了一腳。

「死丫頭，一點忙也幫不上！」

很快我媽叫來了人，七手八腳地把我爸和我哥抬上了板車。

「哎？還有福歌呢！」

有人注意到了還「暈」在一旁的我。

我媽催著拉車的趕緊走。

「車裡躺不下，快去醫院！

「要是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鄰居楊嬸看不過眼，讓另一個大叔背起了我。

趴在背上，我還有點遺憾。

沒想到他們三個人，還會有人中途醒來。

不過時間過去那麼久，想必也是兇多吉少了。

我媽還好，意識還算清醒。

我哥閉著眼，嘴邊全是嘔吐物，看起來比較嚴重。

我爸就慘了，面色如土，任人拍打也毫無意識。

因為怕花錢，我媽直接讓人送進了鎮上的小診所。

我剛睜開眼，就被我媽一把揪到跟前。

她的指甲刮過我的脖子，火辣辣地疼。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6

我躲到一邊，聲音裡帶著哭腔。

「跟我有什麼關系？我隻是出來上個廁所，還暈倒了！」

我媽唾沫橫飛：「暈倒？你死了才好！

「怎麼就你那麼好命正好上廁所？你就是個喪門星！

「我跟你說，要是……」

她還沒說完，診所的護士就叫住了她，告知了我爹的死訊。

我媽白眼一翻，差點暈過去。

我看著病床上的那個男人，內心沒有一絲愧疚和不舍。

對於我來說，他比陌生人還可惡。

「媽，怎麼回事？」

我哥走過來，雖然臉色有點蒼白，但看起來已經恢復了正常。

「我也不知道啊！聽醫生說是什麼……一氧什麼中毒！

「都怪你爹，非要燒什麼炭盆！」

我媽見到我哥，連忙抱住他訴苦。

我哥掃了我一眼，陰陽怪氣。

「還是高中生呢，連一氧化碳都不懂？

「真是個窩囊廢！」

我任他辱罵，沒有再辯解一句。

他遭了殃，我心裡不知道有多快活。

由於我爸剛被拉到醫院就確診了死亡，我哥醒得也很快，所以醫藥費沒花多少。

我媽抹了把眼角的淚，無奈地接受了事實。

臨走前，我媽打量了下我哥：「寶宗啊，要不要帶你去大醫院看下不？」

我哥舒展了下筋骨，搖搖頭。

「我現在沒啥感覺，媽你給我點錢，我補補營養就行了！」

7

他這麼說，正中我媽下懷。

我哥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像他這種德行，不多出點血，沒有哪家願意把女兒嫁過來。

至於一氧化碳中毒的後遺症，他們並不懂。

我當然也不會費那個闲工夫告訴他們，遲發性腦病的可怕。

沒人知道，我有多麼期盼那天的到來。

喪事辦完，我就回了學校。

我媽忙著給我哥打探適齡的女孩子，也懶得再搭理我。

在這難得的清靜中，我全身心投入到了學習中。

高考前兩天，班主任方老師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然後塞給我五百塊錢。

我紅著臉推脫不要。

「老師，我的錢夠用的……」

她硬是把錢塞到我手裡，帶著不容我拒絕的語氣。

「快高考了，你頓頓隻吃饅頭怎麼行？

「這錢不是我個人的，是我給你申請的補助。

「如果把這錢交到你媽手裡，可能就……所以，我直接給你了。

「聽話，給自己改善下伙食，最後衝刺一把。」

我不知道老師說的補助是不是真的。

但我知道她對我的善意和關懷，肯定是真的。

在我為數不多的美夢裡，她就是我想象中媽媽的樣子。

高考後，我回了家，正式成為家裡的老媽子。

我媽已經和鎮上劉老板定下了見面的時間。

我像個牲口一樣，等著被相看。

「福歌，你來我家幫我穿個針。」

楊嬸把我叫到她家裡。

過去後，她悄聲跟我說：「你們班主任打來電話了。」

電話那邊是班主任興奮的聲音：「福歌，你考上了！好樣的！」

我握著話筒，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為了防止我媽和我哥從中作梗，我把錄取通知書的地址填到了班主任家。

「福歌，聽說你媽下周就要帶你去劉老板家了，這……」

楊嬸看著我，臉上露出一抹擔憂。

我思忖半晌，拉住她的手。

「楊嬸，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8

第二天我剛從地裡幹完活回來，就被我媽叫到了身邊。

「呶，給你買的新裙子，穿上我看看。」

她把裙子往我懷裡一塞。

「看看尺碼合不合適，不合適我還要拿到鎮上去換。

「明天跟我一塊去劉老板家，讓人家相看相看。」

我哥迷迷糊糊地走出來。

「媽，我好像感冒了，頭有點疼。」

一氧化碳中毒的後遺症應該已經開始顯現。

情況隻會越來越糟糕。

我冷眼看著他，心中沒有一絲同情。

我媽邊去找藥邊數落我。

「快去試試啊，跟個木頭樁子似的！

「我跟你說明天要好好表現啊，別給我犯賤！」

我哥打了個哈欠，口水不受控制地從他嘴角滑落。

「嘿嘿嘿，到時候我就有錢娶媳婦了，我還要買車！」

買車？

再過段時間，你那痴傻的腦子估計連自行車都騎不住。

我剛要去試衣服，楊嬸進了門。

我媽掏出一把瓜子，眉飛色舞地說出了明天要帶我去見劉老板的事情。

「明天相中以後，馬上就辦婚事，彩禮，這個數！」

我媽比了個手勢。

楊嬸卻一拍大腿：「你們傻呀！」

9

我媽拉下臉，有些不高興。

「說什麼呢！」

楊嬸連忙解釋。

「福歌剛剛到了能賺錢的年紀，你就把她嫁出去，不是便宜別人了嘛！

「劉老板那可是出了名的精明，進了他家門，你以為以後還能撈出油水？

「還不趕緊趁著福歌年紀小，讓她去鎮上打個半年工，錢不還是進你口袋裡？

「能多撈一筆是一筆啊！」

我媽越聽眼睛越亮。

可還是有幾分遲疑。

「那劉老板家……願意等嗎？」

楊嬸語氣篤定，眼神卻飄向我。

「福歌這丫頭要模樣有模樣，要身高有身高，還是高中生，劉老板肯定是一百個滿意！

「他那兒子我見過，頂多一米五左右，長得跟野猴子似的，為了福歌等個半年算什麼！」

我媽被說動了，把手裡的瓜子分給楊嬸一大半。

「要不還是你聰明呢！」

第二天我媽帶我去了劉老板家。

我像個牲口一樣，被他們從頭到腳來回審視。

連我的初潮是什麼時候來的都打聽了一遍。

劉老板那個兒子在我身上細細打量，我全身像是被癩蛤蟆粘上了一樣，惡心透頂。

我媽看出了他們對我非常滿意，趁機提出了半年後再去領結婚證。

「福歌她爸剛走，這麼快就辦喜事也不大好。

「就半年吧，到時候正好也該過年了，喜上加喜，能挑的好日子也多。」

劉老板和他兒子對視了一眼，勉強點頭。

「好吧。」

10

我媽背著劉老板，託人給我找了份小飯館的工作。

「勤快點！不然我打死你！」

我媽戳著我的頭，把我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