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字體大小:
10
入宮半個月後,便是太子選秀的日子。
饒是我向來不在意這些,可依舊還是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了有關沈瑤的消息。
她因著額間那抹鳳位胎記,在選秀當日入了貴妃娘娘的眼,當時就受封側妃,隻待良辰吉日便可入主東宮。
「嫡女入選,沈府正張燈結彩、長街布施呢!」
女官採薇在我一旁念念有詞:「但我好像聽聞沈瑤並非是沈家嫡女,而是庶女,阿玞,此事是不是真的?」
我專心分著手上的草藥:「嫡庶很重要嗎?」
「當然了,像我們這種庶女才會被送進宮裡做這種又苦又累的差事,嫡女都是嫁進高門做主母的呀。」
採薇奪過我手裡的藥材,一臉急切:「快說嘛,她到底是不是庶女?」
我如實回答。
採薇替我憤憤不平:「難道就是因為她那抹鳳尾胎記?這命運也太不公平了!」
我沒有正面回應採薇的話。
隻將手中不同的藥材分給她看:
「地丁長於鄉間野地,價格低賤,卻是清熱解毒活血鎮痛的良方,陛下熬夜批折子,雙目腫痛,用此入藥是最合適不過。
「而回車草雖也有此類功效,但價格昂貴,氣味苦澀無比,陛下不喜,因此司藥局很少採買。
「兩相對比,若是你,你又會選哪類?」
Advertisement
採薇毫不猶豫:「那當然是地丁了。」
我微微含笑:「藥草尚且不論貴賤,隻看效果與個人體質,何況嫡庶之分?」
採薇瞪大眼睛,猛地將我抱住:「雖然我聽得有點繞,但我覺得你說得真的很有道理!」
我被她的懵懂模樣逗樂,兩個人頓時笑成一團。
「想不到阿姐在家中沉默寡言,到了宮裡卻如此善談?」
11
身後人語氣輕佻,面上帶笑:「可見阿姐慣會偽裝。」
周圍人認出沈瑤額間的胎記,隨即紛紛向她見禮。
唯有採薇變了臉色,將我護在身後:「太子側妃安好!」
這姑娘特意加重了「側妃」二字,我明白她是在為我出氣。
沈瑤自然也聽出了採薇的意思,臉色微白:「側妃亦是妃,官品高於你,見本宮你也是要行大禮的。」
我拉過採薇的手,將她順勢帶到一旁。
沈瑤自幼好強,尤其在意嫡庶名位。
如今她正得意,我不想因為自己為他人帶來無辜災禍。
我按著規矩向沈瑤行了大禮,言語恭敬無比。
見我低聲下氣,沈瑤面色也好了許多,隻言語間還是不肯放過我:「阿姐,如今本宮入了東宮,還望阿姐莫怪,畢竟這原本該是阿姐的。」
我靜靜聽著。
「太子待我很好,貴妃也是。」
沈瑤笑得明媚:「這樣好的福氣也不是誰都有的,你說是嗎阿姐?」
我低眉順眼:「自然是這樣的。」
「母親為我出嫁操勞數日,如今都病了,阿姐還不知道吧?」
我淡淡回道:「那必然是要請大夫的。」
「母親病了,阿姐竟這樣雲淡風輕?」
我勉強擠出幾分急切樣子:「臣是著急的。」
「你……」
沈瑤氣急:「阿姐可真是木訥性子,怪不得母親不喜。」
我點頭:「夫人是不喜的。」
採薇笑出了聲,努力憋笑時唇角都快扯過了下巴。
「本宮今日入宮是見貴妃的,如今時辰已晚……」
我急忙回道:「是該走了的。」
沈瑤咬著唇看我,似是沒有想到我會如此無賴。
畢竟年幼時她與我拌嘴,我從來都沒有贏過她。
眼瞧著沈瑤怒氣衝衝地走了,採薇才笑著撲進我懷裡:「阿玞你可真好玩哈哈哈,你妹妹的臉都要氣歪了。」
我替她理好額間的碎發:「以後不要再為我說話了,宮中明哲保身才是正理。」
採薇在我懷裡扭來扭去:「宮裡我隻喜歡阿玞,當然要護著阿玞了!」
這話採薇說得沒有半分猶豫,我卻聽得震撼。
原來姐妹之情……竟是這樣溫暖。
不是隻有彼此間的誣陷和競爭,還有這樣隨口說出的平淡暖心之言。
單是為著崔姑姑和採薇,這宮我進得都值了。
12
沈瑤走後,崔姑姑第一時間就喚了我過去。
她什麼都沒問我,隻是交給我一件差事。
「過幾日是陛下生辰,他的服飾我都做好了,宴會之前就由你來進獻吧。」
我急忙應好。
姑姑笑了一下:「你也不問問我為什麼要交給你嗎?」
「萬一這中間有什麼差錯,是要你來替我背鍋呢?」
「姑姑不會的。」
我行了一禮,緩緩開口:「陛下的事情姑姑一向看重,斷不可能拿此事來行低劣之事。」
頓了頓我又補充:「姑姑也不屑於此。」
崔姑姑沒再說話。
屋內的燈火有些黯淡,我看不太清她的神色。
隻好半天她才擺手讓我回去。
在我轉身要出房間時她突然又叫住我:「阿玞。」
我詫異回頭。
姑姑卻低下頭:「貴妃是太子的生母,以後她的事情你自當好好對待。」
我一下就明白過來。
是沈瑤。
她是一個不肯吃虧的性子,自己在我這裡討不到便宜,便會找機會對我身邊人下手。
我該想到的,之前她在府中因繡工比不過我,便暗中責罰嬤嬤……
我轉身跪在姑姑面前:「還請姑姑告訴我內因,我不想牽連姑姑。」
……
13
我毀壞了陛下服飾的消息是第二天崔姑姑親口傳出去的。
此事都不需傳給陛下,隻司藥局和尚衣局的管事都可直接將我送進永巷。
兩局的管事來押送我時,我還特意與姑姑演了一出好戲。
這出戲不為能懲處貴妃,隻為能給自己少些暗害。
戲演完後,我便一臉委屈地被送到了永巷。
盡管姑姑特意派了自己的舊相識來懲處我,讓他手下留情。
可二十下板子下去,我依舊還是皮開肉綻,兩腿鮮血淋漓。
而懲處還遠遠沒有結束。
我須得在半個時辰之內拖著殘軀走回司藥局,這樣才可避免再一輪的責罰。
我原以為我是做不到的。
可直到出了永巷那個暗無天日的門口,在春雨綿綿的天南街,我卻看到了以採薇為首、身後數十位姐妹撐著油傘在等我的情景。
「阿玞!」
採薇衣裙上滿是雨珠,但她卻毫不在意:「規定隻說半個時辰內讓你親自走回司藥局,但卻沒說不許旁人陪同。」
「你盡管走,我們在身後撐著你。」
遠處有驚雷滾過,我怔怔地看著採薇,險些連自己的聲音都找不到:「這樣會連累你們的……快回去……」
「阿玞,」一向喜歡與我拌嘴的音繡走上前,她靜靜地看著我,指尖冷得通紅,「上次我與你吵架,可第二日我病了,卻還是你替我把活都做完了,那樣細碎繁瑣的活……」
她哽咽:「今日你落難,我若是不管你,那以後便不配再和你共事了。」
其他人紛紛應和。
我瞬間就落下淚,雙腿上的疼痛幾乎讓我站立不住,可我的姐妹們卻說要站在我的身後,撐著我走過這一段路……
我忘記了南天街有多長,隻記得前世我從太子的禁錮中逃脫出來時也跑過這樣的一段路。
可那時的路黑暗漫長,我跑得膽戰心驚。
今日的路,雖雨水漫漫,卻光明永駐。
14
我在司藥局躺了半個月,其間還算太平。
見我受罪,沈瑤和貴妃也不再生事。
十一月十九是陛下生辰,當日宮裡無事的內監和宮女都被安排告了假。
連我們這些低階的女官也得以享受半日闲暇。
採薇撐著睡眼靠在我床邊:「阿玞,這些藥都長得一樣,怎麼分得出嗎?」
我將自己的手記拿給她看,藥材分類,根據科目和藥效分門別類地來記,也不算太難。
臥床休養的這些日子,我把前世在一位年輕醫者手中看過的藥方憑記憶誊抄了下來,隻等著好全了便交給太醫院和前輩們一同動手制作。
這藥方難得,前世我也是偶然得知,藥方的主人中了骨毒,也是在彌留之際陰差陽錯交給我的。
算算時間,想來那位醫者如今也已經不在了。
我正暗自可惜,卻突然聽見窗外吵吵嚷嚷。
採薇去聽了一耳朵,回來向我傳話時臉色都變了許多。
「五皇子病了,」她壓低聲音,「聽聞貴妃還不許太醫院去醫治,說今日是陛下生辰,五皇子此時病重乃是對陛下不敬……」
「淑嫔娘娘隻得叫了司藥局幾人去看顧,真真是可憐。」
我費力起身:「可聽說是什麼病?」
「全身驚厥,高燒不退,其他的宮女沒有明說。」
我當即下床:「好妹妹你幫我拿幾味藥……」
「不行!」
採薇一把拉住我:「我知道你要做什麼,可貴妃本就因著太子側妃對你不滿,你不能去。」
我勉強站住,取了一根關窗的木棍撐在地上:「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去。」
在太子即位之前,所有皇子都有可能登上他如今的位置。
前世陛下在得知太子好色後,也曾動過廢黜之心,而彼時一向不得重視的五皇子就成了他第一人選。
我不信這中間會沒有五皇子生母的手筆。
淑嫔娘娘向來和善溫婉,入宮前也是京都有名的才女,可入宮生下皇子後卻不爭不搶,漸漸淡出眾人視線。
……
安分守己並不意味著此種人就難當重任,相反,越是處事不驚之人往往越能擔得起那高位。
這一次,我想賭一把。
15
我記不得是熬了多少時辰,扎針凝氣到將現做的藥湯灌入五皇子口中。忙完這一切,五皇子才漸漸平靜下來,此刻躺在床上,如同熟睡的幼童一般。
「湛兒他……」
「娘娘放心,等五皇子退燒過後,便一切無恙了。」
淑嫔長長松了口氣,眼角泛紅:「本宮深謝沈司藥。」
我回禮過後剛要離開,卻被淑嫔喚住。
「沈司藥,你方才用的藥方我能否一觀?」
我以為她是不信任我,當即將藥方交給她。
卻不想淑嫔隻是看了一眼,隨即就落下了淚:「果然是他……」
「這藥方你是如何得知?」
淑嫔攥住我的手腕,雙目通紅:「藥方的主人是不是還活著?」
我斟酌後說出了實情,隻重生一事太過荒謬,我便刻意隱瞞了此事。
在得知那年輕醫者已經逝去多年後,淑嫔終於痛哭出聲:「是我的錯,終究都是我的錯。」
「我不該入宮的,不該的……父親那樣狠心,又怎會真的放過他……」
原來是這樣的緣故!
我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那醫者中了劇毒,死前手中除了此藥方外還曾捏著一枚銀簪。
隻在最後一刻,他託我將那銀簪扔在了湖中……
16
從淑嫔宮中走出,我心裡難受得厲害。
她哭得傷心,饒是我這個旁觀者也聽得動容。
我從御花園穿過,本想借著月光從小路折回司藥局。
卻不想卻在汀山一旁遇到了那個讓我恐懼兩世的人。
熟悉的背影慢慢向我靠近,待離我幾步遠時,他忽然停住了。
蕭士聿斜靠在假山邊,隔著朦朧月色,朝我笑得意味深長:「孤等你好久了,沈司藥……」
17
我如墜冰窖。
前世的屈辱和痛苦瞬間襲來,我甚至連本能的反應都沒有,隻是怔怔地站在原地。
酒氣噴灑在我耳畔,蕭士聿低聲挑逗:「聽聞父皇很喜歡你,如今他身邊用的藥都是你在打理?」
熱門推薦

襯衫、短裙和酒心巧克力
"和分散多年的雙胞胎妹妹相認後。 我發現妹妹想要拒絕的追求者。 竟然是我一直暗戀的裴清聿。 和妹妹互換身份後。 我滿懷期待地答應了裴清聿的表白。 直到有一天—— 裴清聿撞見「我」和另一個男人打情罵俏。"

跛子瑾娘
"撿到蕭妄的第八年,拋棄他的前妻回頭了。 我與他和離,六歲兒子拍手稱好。 「太好了,我再也不會被嘲笑娘親是跛子了。」 後來。 他們一個成了戰功赫赫的護國公,一個成了大梁最年少的小將軍,卻齊齊跪在我家門前,求我回頭。"

太後不吃回頭草
"與宋景策成親的第七年,他的白月光失憶了。 她忘了她曾如何羞辱宋景策,又如何拋棄他另嫁他人,隻記得,他曾許諾她一輩子都隻愛她一人。 宋景策將她接進宮來,認下她肚子裡的孩子,甚至要為了她廢我後位,荒廢政事。 不過沒關系,做不了他的皇後,我就做大安最尊貴的太後!"

河神新娘
上一世,我和姐姐是村裡獻祭給河神的新娘。 城西的河中是一條泥鰍精,城東的河中是一條鯉魚精。

被村民嫌棄的結核病院
我是結核病大夫。 去飯館吃飯時,卻被本地村民嫌棄。 「有些人天天和病人接觸,還在我們這吃飯,是想傳染給我們嗎?」

丫鬟微薔
我是皇宮中最卑賤的粗使丫鬟。 冬天洗衣服洗到手指潰爛,夏天幹活幹到中暑。 與我青梅竹馬的朗哥哥,求了嫻妃娘娘將我換到了司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