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話音未落,俞飛舟冰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
寇凝竹越發臉色蒼白:「師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指著大門,每個字都像是艱難擠出來的。
「你們都出去。」
「這是我和我女朋友最後獨處的時光了,我不想被人打擾。」
8
我分不清他臉上的是汗還是淚,縱橫交錯著。
系統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生怕我會後悔。
它賭上了被其他系統嘲笑一輩子的風險助我金蟬脫殼。
【鱷魚的眼淚,你可千萬別心軟了。】
我不會的。
俞飛舟已經這樣不停歇地持續了數個小時。
空氣中彌漫著屍體腐爛的惡臭。
蒼蠅在他和我的周圍嗡嗡作響,我知道那意味著屍體還會有更惡劣的變化。
他在和時間爭分奪秒。
卻忘了在我等待他的日子裡,時間流逝的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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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裡一直喃喃。
「雲真,我會讓你原封不動地回來。」
「什麼系統,她聽得到的,你不會死的。」
我看著他可笑的努力,在腐化的速度面前那麼渺小。
系統提示我:【可以脫離了,走吧。】
它也怕看到我那具屍體變得更可怖。
等在門外的入殓師再一次推門而入,不願再讓他瘋下去了。
……
十幾分鍾後,我穿梭過空曠的裂隙停留下來。
對著鏡子裡的那張臉有些錯愕。
「玩呢?怎麼還是原來的我?」
系統尷尬地解釋:【臉是原裝的,可是身份全部換新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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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我是主動放棄回到原生世界的。
所以系統告訴我,可以脫離這個身份,但我回不去了。
我身處一個海濱城市,系統替我安頓好了生活。
住的地方距離我工作的便利店隻有十分鍾路程。
我每天透過便利店的門窗,看得到沙灘上穿梭的遊客。
店裡懸掛的電視上播放著喧囂的社會新聞。
【知名的外科醫生俞飛舟先生辭掉了工作,他說要去尋找自己的女朋友,他此前任職的醫院正在勸他做進一步的身體檢查,擔心他在巨大的打擊面前精神受到了損傷……】
我捏著一袋糖果,怔怔地盯著屏幕上的影像。
顧客不得不提醒我:「您好,這個結賬。」
我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掃碼。
系統偶爾還是會出現,因為幫我導致它暫時待崗中。
【會有其他系統接入俞飛舟的世界,他們正在全力修復他的精神世界。】
我在煮面,但是無用的左手令我有點吃力。
系統嘆了口氣:【軀體方面的損傷抱歉我沒辦法幫你修復。】
我放下面碗,在客廳打開了電視。
【穗城醫院的一名女醫生日前遭到襲擊,面部損傷嚴重,兇手已潛逃,調查顯示此人之前曾潛入醫生宿舍行兇未果,有線索者可撥打……】
我盯著那張不甚清楚的畫像,男子的腮部有一顆清晰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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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總覺得有人跟蹤。
回過頭去,隻有樹影重重。
店長聽說後,主動給我調了班次讓我下午忙完趁著天沒黑就走。
幾天後,暑期臨近尾聲,海灘上的遊客數量銳減。
連帶著便利店的生意也清減了,我時常百無聊賴的。
那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進來我就注意到了。
他拿了幾包泡面和一些水,走過來結賬時一直低著頭。
我掃碼,他從褲兜裡摸出現金來。
微微抬頭我已經瞟到了他腮下的那顆痣。
明明隻停留了一秒,我還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不善地投向我。
他開口:「找零。」
我迅速地拉開收銀箱,強裝鎮定地拿零錢給他。
下班因為有貨送來,我耽誤了一些時間才走。
途中隱隱感覺不安,路過經常光顧的水果店時,老板叫了我好幾聲我才反應過來。
迷惘地接過他送的蘋果繼續往回走。
拐過巷子,突然感覺背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逼近。
後背隨即被用力地重擊,我驚叫著往前撲倒。
卻被正面衝出來的人一把接住,緊緊地箍進懷裡。
他身上獨有的氣息讓我頓時連末梢神經都緊張起來。
背後的人掉頭就跑。
抱著我的俞飛舟想追又不肯放開我。
他連聲音都在發抖:「雲真,我就知道你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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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掙脫他,強裝鎮定地解釋。
「你認錯人了,我不叫這名字。」
水果散落了一地,我彎腰去撿。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我沒認錯,我觀察你好久了。」
他說,同事帶孩子暑期來玩看到我好幾次。
從那些模糊的照片裡,他一眼就認出了我。
他嘆了口氣,蹲下來幫我撿。
「還說不是,你的左手一點力氣都沒有。」
他甚至伸手想要拍掉我後背上的鞋印,被我避開了。
他也不生氣,隻是神情訕訕的。
「雲真,我知道錯了,我也對所有人說清楚了。」
「我們從來沒分手過,他們都說我是渣男,這我也認了。」
我心下不覺冷笑,說得這般委屈又何必呢?
他遲疑地看我:「你跟我回去吧,家裡沒有你都不像個家了。」
我撿起最後一個蘋果,面無表情地往前走。
後背隱隱作疼,但腳步絲毫不敢停留。
他追在後面還在絮絮地賣慘。
說他是怎麼在我走後日夜不安,幾天合不上眼。
「閉上眼就是你奮不顧身跳下去的畫面……」
他耿耿於懷的是那天沒有接我的電話。
「她……眼睛進了東西,我幫她吹了吹。」
我隻顧往前走,回想那天白天我也打了許多電話。
我獨自去給他父母掃墓,而他卻陪著寇凝竹。
走到樓下,我頓住步子。
他一時沒收住差點撞到我後背上,訕訕地往後退了退。
我撩了下頭發:「你認錯人了,再跟就不禮貌了。」
「我要報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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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等我報警,俞飛舟已經撥了。
「趙勇安還會來找你的,你認出他來了。」
我這才知道那個腮邊有痣的人叫趙勇安。
警察來之前,俞飛舟仍是跟著我到了家門口。
因為我不讓他進去,他就站在門外定定地看著我。
「雲真,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寇凝竹騙了我。」
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麼瘋狂的追求者。
趙勇安也是寇凝竹老師的學生,信了老師的話讓家人參與醫藥試驗。
沒想到嚴重的後遺症導致病變身亡。
他找不到機會接近老師,轉而找上了寇凝竹。
隻是這對父女都缺乏基本的同理心,寇凝竹更是出言不遜。
他潛入宿舍但是沒能報復成功,隻能倉皇逃脫。
後來鮮少能看到寇凝竹落單,也就沒了下手的機會。
直到俞飛舟因為我的死,與她徹底地撕破了臉。
趙勇安終於找到了機會,在去往醫院食堂的路上攔下了寇凝竹。
俞飛舟說起經過時輕描淡寫的,仿佛那不是他視若珍寶的小師妹了。
「他有備而來的,衝著寇凝竹就潑硫酸,潑完連逃跑路線都早規劃好了。」
她面部受傷嚴重,還有雙手。
性命雖然保住了,但醫生是做不成了。
俞飛舟的手按在門上,看上去有些沮喪。
「你出事以後我就辭職了,但老師……還是怪罪我沒保護好她。」
我關上了門,連同他的那些失落一並擋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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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警察來了,詳細地詢問了我事情經過。
因為系統安排妥當的關系,我可以輕易地解釋清楚。
「我想那個人應該是認錯人了。」
俞飛舟在看到警察查看我證件後,顯得格外不淡定。
他反復地說:「她有系統的,她不叫這個名字。」
他拿出手機裡大量的照片想證明我是雲真。
「她是我女朋友,我們在一起十年,我怎麼會認不出來她來?」
警察看看相冊,又看看我:「你認識他嗎?」
我搖了搖頭:「不認識,但是他最近好像一直在跟蹤我。」
俞飛舟臉色蒼白地想要靠近我:「雲真,別這樣。」
他們已經開始勸說他離開,但他充耳不聞。
直到警察無奈地開始把他往外推,他才驚慌地抓著門把手不放。
言辭嘁嘁地叫我:「雲真,我知道是你。」
他發瘋似地大喊大叫,試圖要在空曠的房間裡叫出回音來。
最終還是被帶走了。
我從不擔心會被戳穿,死亡證明做不了假。
在某種意義上,雲真是真的已經死了。
死於一段長達十年,卻被他如蜘蛛網般輕輕拂過的愛情。
趙勇安遲遲沒有再露面。
我還是和平常一樣地去便利店上班。
俞飛舟坐在門外的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店長看不過去,悄悄地問我:「這人是不是瘋子?」
我笑而不語,早幾天已經有人拿了當時的報道來。
大家看著他刊登的尋人啟事也覺得驚詫。
照片上的人跟我確實像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聽說他們相戀十年,也難怪這個男的接受不了。」
死亡會讓人追悔莫及,遺憾才會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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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不相識。
我看到俞飛舟現在腦子裡總會冒出這句話來。
他像那幾個月裡對待寇凝竹一樣,對我寸步不離。
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兒,每天下樓他已經在門外了。
不遠不近地跟著我,到了便利店就坐在外面。
偶爾他會進來買一瓶水,在貨架上挑挑揀揀。
我一抬頭就能對上他的目光,他急切地想說什麼。
看我漠然地避開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結一下賬……」
聽到同事叫我烏蘭,他會眼神黯淡地別開臉。
趙勇安落網的消息是半個月後傳來的。
因為有過襲擊,我也被叫去派出所了解情況。
我一口咬定他是認錯了人。
趙勇安驚詫地盯著我,上下打量才喃喃地說:
「是真的挺像的……」
俞飛舟試圖從中找到證據,他死死地盯著我。
「雲真,那天晚上你遇到過他的,你還記得他的特徵嗎?」
如果沒防備,或許我脫口而出會出紕漏。
但我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這位先生,警察都已經說了我和你女朋友沒有任何關系……」
他急切地想要抓住我。
「都是系統做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系統想要讓你離開我!」
我冷著眼避開了他,轉而看向民警。
「現在人也落網了,我是不是可以請你們不要讓這個人再靠近我。」
「他已經對我的生活造成了影響。」
俞飛舟的額頭滲出汗水來,越發緊張地想要拉住我。
「不管你是雲真還是烏蘭,你都是我女朋友……」
「我們在一起十年啊!你怎麼能說離開就離開?」
我不覺嗤笑出聲。
「這位先生,你女朋友不是因為你才跳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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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你不停地來找我,出於好奇我也去看了些帖子。」
我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盯著他。
「你女朋友是因為你移情別戀跳樓的, 還是在你工作的醫院。」
「就算你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也不用抓個人就說是你女朋友吧?」
他百口莫辯, 臉上的汗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雲真,我跟你解釋過了的, 我和她真沒有什麼。」
「我隻是因為老師的緣故想幫幫她,沒想過會變成這樣。」
我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這些話你應該跟你死了的女朋友說。」
我這種無端的猜測卻像是戳到他痛處似的。
他失落地往後退了幾步:「雲真,你怎麼會這麼想?」
「不可能的, 我是不會認錯人的,你把那個系統叫出來, 我要問問清楚。」
他不提系統還好, 這下所有人都一臉困惑地盯著他。
「你說的那個系統到底是什麼?」
他像是找到一個出口似的,開始急切地解釋。
「我女朋友綁定了一個系統才來到這個世界的, 她是來拯救我的。」
他絮絮地訴說著,那十年裡我是如何一點點幫助他走出陰霾的。
說到動容處,他忍不住淚流滿面。
「我女朋友很愛我的,為了我她放棄了回到原生世界的機會。」
我笑著接住了他的話。
「然後你把她逼到了隻能去死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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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話被當成了瘋言瘋語。
很快民警跟他從前任職的醫院聯系上了。
得知他這次也是偷偷從精神科的住院部偷跑出來的。
在為我收屍後, 俞飛舟就一直堅信我沒有死。
他總是不斷地把系統兩個字掛在嘴邊,到處尋找我的蹤跡。
而這看在其他人眼裡,不是瘋了是什麼呢?
一個知名醫生經受不了女友跳樓的打擊, 瘋了。
他們把他收治入院, 但他卻逃避吃藥治療, 總是想要逃出去。
醫院的車趕來接走了他。
民警打電話告訴我的時候,我正在整理便利店的貨架。
我已經向店長提出了辭職。
系統在結束了待崗後, 接到了新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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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這個世界前,系統告訴我沒有其他的系統願意接手修復。
【俞飛舟的這個世界已經崩壞, 不會有什麼變化了。】
我決定在走之前去看看他。
十年前,我在火海裡拼命救出了奄奄一息的他。
「(絕」俞飛舟的老師已經鋃鐺入獄,自身難保。
寇凝竹的命雖然保住了,但已經徹底是個廢人了。
【她那一雙手腐蝕嚴重, 現在連基本生活都無法保障。】
雖然已經經歷了多次的手術修復, 她仍是面部驚悚。
現在幾乎深居淺出, 已經很少有人遇到過她。
曾經的天之驕女, 跌入了塵埃, 滿身都是汙泥。
我在精神科的住院部大樓下,看到了蹲在那裡的俞飛舟。
他很久才察覺到我,緩緩地回過頭來看我。
他的頭發全白了, 整個人佝偻著像是一下子老了。
「雲真,是你嗎?」
他顫抖著伸出手來,卻僵在了半空中。
「是我。」
他動容地落了淚:「你是來接我的嗎?你終於肯原諒我了?」
「不是。」
「我隻是看看你瘋得夠不夠徹底。」
我抬頭看著天空的浮雲, 想起那天縱身一躍時璀璨的燈帶。
「我要走了, 以後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雲真了。」
俞飛舟發出嘶啞的低吼聲:「你不是來拯救我的嗎?雲真, 別走……」
他困獸般地想要撲過來,卻脫力地跌坐在地上。
他渾身都在顫抖, 淚水含混地交錯, 不住地哀求著。
「我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你,我站不起來的!雲真求你別走!」
「求你再救我一次,最後一次! 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啊!」
絕望的哭聲從他的喉嚨裡撕裂開來, 都不太像他的聲音了。
我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心底的廢墟正在緩緩地生出一片青綠。
絕境之外的希冀,從來不屬於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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