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總有一天,我會求陛下將你放出去的。」
她這樣承諾我,「你隻是個無辜的孩子,不該在宮裡過這樣的生活。」
她說:「陛下其實有明君之心。」
她說:「他答應過我,以後不會再隨便殺人。」
她說:「我快要成功了,小七,你也為我高興,對不對?」
那天她特別高興地來尋我,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星子閃爍。
原本隻能稱得上清秀的面容,也在此刻變得光彩照人起來。
朕那時雖然不太相信慕辛,但依舊被她的快樂所感染。
但當天夜裡,她就死了。
聽說,慕辛要加重賦稅為箏娘修建一座天宮,而她勸了他。
慕辛大怒,命人將她亂棍打死。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管到孤的頭上來?」
「孤不過是看在你那一手推拿之術的份上才予你兩分薄面罷了。」
他們離去之時,她還剩下一口氣。
「小七,我後悔了,我好疼,我想回家,我就不該來這裡的……」
那天夜裡,朕目送她的屍體被宮人焚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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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箏娘口中的「家」,朕也略知一二。
那是個科技高速發展,無比自由開放的時代。
所以朕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會有女子願意放棄那樣好的生活,來到這亂世,去「拯救」、「感化」一個瘋子。
當然,也是有聰明人的。
朕已經記不清那是第幾個穿越女。
但朕始終清楚記得她的名字。
正是如今被供奉在凌霄閣第一位的,鎮國夫人蕭明嬋。
朕的老師。
第一次見蕭明嬋那日是個大雪天。
她問朕,想不想奪回皇位。
朕很詫異:「你不是來感化慕辛的嗎?」
她撇撇嘴,很是嫌棄:「一個垃圾,披了件人皮就當自己是個人了,有什麼好感化的?」
「憑他犯下的罪孽,他就該下十八層地獄受盡萬種酷刑永不超生才是。」
朕不由得贊同地點頭。
她眼前一亮:「你也很討厭他是不是?」
「那我們一起,反了他吧!」
3.
在此前,朕並不知道,女人也是能當皇帝的。
蕭明嬋不以為然:「連慕辛那個垃圾都能當皇帝,你憑什麼不能呢?」
那時的朕,雖然已經九歲,但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瘦得像竹竿,風一吹就要倒。
她將朕上下一打量,拊掌道:「至少,你不會像他那樣濫殺無辜。」
沒有人知道,如今稱霸中原的大燕王朝,起始於四十年前兩個女子的密談。
朕十分好奇,如果那鄭家小姐體內的異世之魂,與蕭明嬋來自同一個時代,她怎會說出「女人怎麼能當皇帝」這種話?
就連箏娘和趙熙月,都知道要皇後之位,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朕這個前朝遺孤,要個皇位又怎麼了呢?
朕去見了鄭家小姐。
當然,是朕單方面去見她。
京城中有一別苑,關押著偽帝慕辛的遺腹子,穆黎。
那身體裡裝著異世之魂的鄭家小姐,正與穆黎高談闊論。
「殿下,您當真甘心嗎?」
「您可是前朝皇帝的正經血脈,若非女帝,如今這天下之主的位置,合該是您的才對!」
「殿下,您的父皇是那樣英勇,若在九泉之下得知您有反燕的決心,他必定也會欣慰的!」
「自古以來,男為尊,女為卑,陰陽顛倒,是要出大亂子的啊!」
「如今北邊的幹旱,南邊的洪水,不正是女帝當政,天公發怒,引來的災禍嗎?」
「您的父皇是天命之子,靖朝國祚本該綿延百年,為史上第一強國才是。」
「都怪姬玄衣!」
「她就是個強盜!是她竊取了靖朝的國運,是她害得你父皇英年早逝,是她害得殿下滿腔抱負不得施展,隻得憋屈地縮在這個小小別院裡!」
她神情激動,緊緊攥住穆黎的手。
「殿下,您才該是這天下之主啊!」
穆黎露出動容的神色:「你當真覺得,這天下該是我的?」
鄭家小姐答得毫不猶豫:「當然!」
「歷史上根本就沒有女皇帝!是她搶了您的皇位!」
穆黎大為感動,他攥住鄭家小姐的手:「好,素心助我!」
鄭素心走後,穆黎進密室見朕。
「陛下,若這鄭家小姐,當真要……」
「這不是正好嗎?」
朕道:「朕也想知道,天底下,到底還有多少人如她這般,還覺得朕不配做這個皇帝。」
「她要反,就讓她反,朕正好將這些迂腐臭蟲一網打盡。」
穆黎恭敬俯首:「是,屬下一定演好這出戲。」
那日後,鄭素心便在京城裡四處遊說起來。
還真叫她尋到了幾個同謀。
那些人的名單呈上來,朕一點也不意外。
哪怕朕已經登基二十餘載,大燕國力強盛,百姓安居樂業,也還是有人會質疑朕做不好一個皇帝。
朕手段不強硬嗎?
不是的,朕殺過的人,一點也不比慕辛少。
隻是朕和他不同的是,朕從不殺無辜之人。
這些人質疑朕的理由,不是昏庸,不是暴虐,僅僅隻是因為朕是一個女子。
他們寧願要如朕父皇那樣不理朝政沉湎於酒色裡的皇帝。
也不願要一個開國濟民至聖至明的皇帝。
隻因朕是女子。
這些,倒也罷了。
老師曾說,有些男子以生根為榮,瞧不起世上的女人,也不認為女人能夠建功立業。
女人再厲害,那也是女人,男人隻要還能呼吸,那就高女人一等。
在新時代,這樣的思想依舊存在,更別說是如今。
叫朕不解的,是鄭素心。
這個異世之魂,當真奇葩。
在家中時,她仗著嫡女身份,瞧不起庶出的長姐。
口口聲聲說嫡庶分明,鄭家大小姐是低賤的婢生子,連給她提鞋也不配。
可這位鄭大小姐,早已在軍中立下功,如今任六品昭武校尉,前程極好。
而她鄭素心,隻是尚書之女,全無品級。
哪裡來的資格,用這樣的言語去評說自己的長姐呢?
朕本以為,她隻是在意嫡庶。
可落到男人身上的時候,她又開始說「人人平等」了。
「出身不能決定一切。」
她這樣和定遠將軍的庶子說,「你有如此天資,早晚會做下一番大事業,如今又何必因出身而自怨自艾?」
「你可是男子,不該如女子那般多愁善感。」
定遠將軍的庶子頓時熱淚盈眶,引她為知己。
「素心,你當真知我!」
朕又想起從前,朕和老師提起箏娘、趙熙月。
還有那之後許許多多個,打著「拯救」「感化」之名親近慕辛,結果接連喪命的穿越女。
朕十分不解:「老師的那個新時代,既然是人人平等,那為什麼還會有這樣多的女子前赴後繼,以拯救之名,行犯賤之實呢?」
「那個慕辛,確有幾分本事,可他的為人,實在叫人不敢苟同。」
老師說,雖是新時代,可有些人的思想,卻比古人還要封建。
「有些女人,她們其實並不認同自己的女性身份。」
「她們夢想成為男人。」
「如果成不了男人,那就成為男人堅實的擁趸。」
「她們喜歡被男人庇護、寵愛,認為這樣就能高其他女人一等。」
「她們厭惡、憎恨那些能建功立業,創下偉大功績的女人。」
「女人怎麼能站起來呢?就該和她們一樣跪下來渴求男人的寵愛才是。」
朕聽得目瞪口呆,大為震撼。
「我那個時代,有位傑出的建築學家,她所獲得的成就,足以叫她流芳百世。」
「但有些女人提起她來,第一句話便是,她是她那個家族的庶出,她母親是她父親的姨娘。」
「第二句話是,她是她丈夫的夫人,是她兒子的母親。」
「唯獨不是她自己。」
「她們不關注她的成就,不關注她的作品,她們隻會說,哦,這個女人是庶出。」
朕實在不懂,為何到了新時代,竟還會有如此在意嫡庶?
「男人倒也罷了,女人之間的嫡庶有那麼重要嗎?」
「父皇在世時,膝下共有九位公主,無論嫡庶,都隻是父皇用來和親和拉攏朝臣的工具罷了。」
在朕之前的那六個姐姐,無一不下場悽慘。
「是啊,」
老師哼笑,「男人吃女人,女人也要吃女人,她們還以此為榮呢。」
4.
在朕的有意放縱下,鄭素心在京城過得可謂是風生水起。
那些願意跟隨她起事的,無一不是男子。
他們吹捧她,贊賞她,仰慕她。
眾星捧月一般的,鄭素心享受著這一切。
這個異世之魂,好像天生就對男人有著如海般遼闊的包容。
她近來和中書令家的長子葉霆宇走得很近。
葉霆宇養的外室挺著肚子找上門,還不待他反應呢,鄭素心就破口大罵了。
「想要母以子貴,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下九流的低賤戲子罷了,你也配?」
那外室捧著肚子嗚嗚哭,葉霆宇也厭煩極了。
「那晚的避子湯你沒喝?」
「我找你不過是個消遣,從沒想過讓我的孩子從你肚子裡出生。」
「婉娘,你太叫我失望了。」
鄭素心比葉霆宇還要厭惡婉娘:「我最恨你這種沒有自知之明的女子了。」
「要不是你,葉霆宇這樣好的出身,什麼功名掙不來?」
「偏生被你一勾引,就成了京城有名的紈绔子弟,連一腔抱負都不得施展了。」
聽說那日不單是婉娘,就連葉霆宇也震驚得呆住了。
他也沒想到,這世上竟會有鄭素心這樣的女子,如此的信任他、心疼他、懂他。
但婉娘也不是吃素的。
她呆愣過後,一抹眼淚,迅速從地上爬起來,質問葉霆宇:
「這就是不要我之後另找的女人?」
「這麼說來我輸給她也不冤,我隻要榮華富貴,而她居然是真心覺得你這個人好。」
葉霆宇臉都青了:「你什麼意思——」
婉娘理也不理他,隻看向鄭素心。
「這位姑娘,雖然我不知道你看中葉霆宇什麼了,但我還是要為自己辯駁一句。」
「如果他一個三品大員家的大公子,能被我這下九流的戲子勾引得志向全無,成了全京城最有名的紈绔子弟的話,那隻能說明他那什麼抱負志向都是狗屁!」
「他就是浪蕩,就是下賤,就是愛玩!」
鄭素心當即怒了:「你胡說!」
婉娘又看向葉霆宇:「怎麼,隻許你找我是消遣,不許我靠手段為自己掙一段前程嗎?」
「你堂堂中書令家的大公子,要錢沒有,要身份你也給不了我,我是下九流的戲子,我就活該被你白睡,活該被你當消遣?」
「還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從我肚子裡生出來?我呸!」
「你那麼有種,那你就別睡老娘啊!」
「這個女人不過是吹捧你幾句,你就真當自己是什麼香饽饽了?」
「葉霆宇,你可別忘了,這三年,可隻有我這一個蠢的願意跟你,願意給你睡。」
「人憎狗嫌的玩意兒,真當自己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要不是你母親是中書令,你就是那路邊的一坨狗屎,我都不稀得踩!」
這一通罵完,婉娘氣都不帶喘的。
「反正我懷著你的孩子,你給不了我錢,我就找你娘去!」
「老娘這三年,總不能白伺候你吧?」
朕聽得發笑:「這倒是個妙人。」
中書令葉寒君早已對這個長子失望,她寄予厚望的次女才在殿試中取得了二甲頭名的好名次。
得知葉霆宇與鄭素心來往,她誠惶誠恐,進宮表明忠心。
「朕是那等不辨是非的皇帝嗎?」
朕搖搖頭,語氣和緩:「你與鄭卿,都是同朕一路走到今日的,朕自然是信你們的。」
如何能不信呢?
朕與老師這一路走來,少不了如葉寒君和鄭筱竹這般的女子相助。
她們皆出身於前朝貴族,若不起事,亦能榮華富貴一生。
雖然她們總是說,不單單是為了朕,而是為了自己,為了天底下的萬千女子。
但朕仍然很感激她們能挺身而出。
朕與她們,是君臣,是摯友,更是同行者。
所以,朕實在不太能理解鄭素心對女人的惡意。
「也就一張狐媚子似的臉能勾人了,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到底誰在喜歡這種女人?」
「家世高貴又如何?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如何?」
「身為女子,身子骨弱成那樣,兒子都生不了,要她有何用?」
「花瓶還能插花呢,她成天作那些酸詩,日日傷春悲秋,還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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