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要。」

我已經知曉了，玩家被擊殺後不會死亡，但會掉落包裹內全部物品。

這些物品對我很有幫助。

我挑挑揀揀，留下一部分，剩下的都交到了宗主面前。

遊戲世界的概念太過虛無縹緲，但如果加上月隱風清的遊戲魔修身份牌，以及玩家手冊上的劇情發展揭秘呢？

種種物證擺在面前，宗主也不得不信。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宗主長嘆一聲：「這是天要亡我仙門，天要亡我啊。」

對於我們來說，遊戲規則或許就是「天」。

但我不認這個天。

我隻信我自己心中的正道，也是雲棲宗人人所踐行的信仰。

我道：

「現在雲棲宗內，除卻玩家應該隻有我們三人知道。

「這件事絕不能透露分毫！」

宗主已經相信了遊戲的存在，但他知道，危急之時這隻會動搖人心，甚至引來「遊戲規則」的制裁，也許我們就會被強行修正。

「吩咐下去，雲棲宗發現魔修奸細，自上而下加強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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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起，各長老會加強宗內結界，內外門弟子輪值，日夜不休。此後闲雜人等，一律不許入宗。

「清遲，連鏡。我許你們先斬後奏之權，但凡發現魔修蹤跡，當場殺無赦！」

以發現魔修奸細為名加強巡查，這種做法很正常。

我和連鏡對看一眼，肅聲回道——

「是！」

12

一行人擠成一團，在我的房間外鬼鬼祟祟。

我挑了一個小腦袋敲了下：「幹嘛呢？」

鈴鐺捂著頭，小聲說——

「師、師姐，你在呀？！」

「我不在，你們打算做什麼？」

我知道他們都是仙宗陣營，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個遊戲是允許轉換陣營的，我要對雲棲宗負責就要提防整個玩家群體。

幾個人支支吾吾，最後還是輸了猜拳的川寶站了出來。

她們原本打算告訴宗裡要提防魔修。

但還沒來得及說呢，全宗已經開始戒嚴，進入全面備戰狀態了。

連他們玩家的狀態上也被加了個鮮紅的「戰」字。

但他們依舊想為宗門做些什麼。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畫起了地圖。

奶芙畫出了整個雲棲宗防御薄弱圖和進攻點，還親自安排了進攻陣法。

她說，這是現代軍事思維。

川寶拿了一堆道具，支支吾吾說這是自己在後山撿的，要交公。

我的心頭泛起暖意。

玩家們似乎也並不是我想得那般冷漠。

我那晚在日記裡寫：

【也許我們最後會做朋友的。】

當然，是在鈴鐺放棄給宗內的公三花噶蛋之後。

13

魔修全面進攻的這一天。

天象首先出現異兆。

血月凌空，酸雨降世，被雨淋到的仙門弟子會被腐蝕皮肉，痛不欲生，而魔修弟子則會增進實力。

【這不公平！】

仙宗玩家們面對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慘狀，有人發出不滿：【憑什麼酸雨隻對仙門有傷害，這不就是為了方便魔道滅門仙宗嗎？】

也有人譏諷：

【自己慫不敢搶就說，我也是仙門陣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的。】

【現在玉逍宗那麼亂，正好適合我殺人取寶。】

【嘿嘿，我剛殺了倆女的，搶了她們的法器，等級居然還挺高的。】

仙宗陷入內亂。

雲棲宗宗主早就傳音，隱晦提醒各仙門減少出門，全力防御魔修。但小靈界太平了幾千年，就算偶有魔修奸細，也無人將此放在心上。

更何況，雲棲宗並不是數一數二的大宗，也就出了連鏡這個劍道天才後才在仙門中有了名姓。

所以，第一輪各大仙門損失慘重。

宗主嘆氣：「罷了，清遲，你要記住接下來絕對不能表現出異常，沉穩行事。」

「那接下來？」

「通知全體弟子，整裝，準備迎戰。」

14

酸雨降臨後的一個月。

整個小靈界陷入了混亂，所有人都追求無上的能力，信仰著弱肉強食的法則。

滿眼的邪惡、血腥，代表著秩序的更替。

我站在山巔，看著雲棲宗外的一些小門派頃刻被腐蝕。

我知道，如果不提前準備，雲棲宗也會變成那樣。

但，既然我提前覺醒了聽到心聲的能力。

就絕不會袖手旁觀。

由於前期防御做得好，第一波酸雨攻勢下，雲棲宗並沒有多少人受傷。

隻有負責灑掃的劉老叔心疼宗內的千年銀杏，想掃一下落葉，被酸雨傷到了腿。

「你們不用管我，這、這可都是上好的靈藥，我哪裡能配得上呢？」

劉老叔拖著傷腿把自己關在柴房裡，想自生自滅，被我強行破開房門。

我將藥敷在他的傷腿上，一字一句道。

「沒有什麼配不配的。劉叔，你是雲棲宗的人，隻要你沒事這就是值得的。」

劉叔抹著淚。

「我都不會法術，魔修攻上來了，我能幫你什麼呢？」

不浪費糧食和藥，是他想的唯一能給宗內做貢獻的事了。

我將剩下的藥放到他手心。

告訴他。

宗主和我絕不會拋下任何一個人。

弱肉強食，那是野獸的法則。

而我們是人。

15

魔修第二輪進攻很快就開始了。

各大魔道 NPC 整裝待發，拿著前期在仙宗內潛伏的魔修玩家提供的信息，全力攻擊各仙門薄弱地點。

絕涯谷外，大雪紛飛。

這裡常年銀裝素裹，今日多了鮮紅的血，分外刺眼。

我和連鏡組成第一防線。

以蕭遠和蕭雪闊為代表的內外門弟子們組成第二防線。

而以玩家們為首的新弟子則組成第三防線。

我本不想讓玩家們來，但她們說自己已經統一戰線，堅決守護雲棲宗。

美懂宗川寶笑得格外張狂：「哈哈哈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傻叉魔修們，不是揚言要屠我們嗎？試試我的乾坤霹靂無敵風火輪·哪吒九月限定版！」

布蕾脆脆奶芙和周雲陽並列在一起，奶芙身上是金光閃閃的盔甲，作為拉仇恨的 T，而周雲陽則小鳥依人地躲在她身後，給她當輔助加奶。

噶貓倆鈴鐺和今日必上岸一左一右，帶著新充值的裝備，專門負責補刀。

看到一個魔修玩家負傷打算吃藥，倆鈴鐺立刻用道具對他施加禁錮效果，必上岸則反手一刀擊退，把那個玩家送到連鏡面前。

魔修爆出一串髒話。

身體被劍氣化為灰霧，掉落一地物品。

連鏡瞥了雲棲宗玩家們一眼：「拿著吧。」

「這些都是給我們的嗎？！」

幾個人還有點不敢相信。

「他讓你們收著，你們就收著吧。」我說，「這是你們自己掙來的。」

這話並不是虛假。

若不是玩家們結成了同一陣線，將自己在遊戲中知道的信息拼湊、整合，讓雲棲宗提前知曉了漏洞，我們必然損失慘重。

玩家們爆發一陣歡呼。

「虞師姐萬歲！」

「連師兄萬歲！」

「雲棲宗萬歲！」

他們隻需要補補刀，把人往虞師姐和連師兄那裡趕，就能得到魔修玩家們爆金幣後的所有酬勞。

這可賺大發了好嗎！

比起冒著被仙宗 NPC 們戳脊梁骨、以後無法在仙宗自由御劍飛行，以及頂著毀號的風險刀頭舔血去殺 NPC 奪寶，這種在背後補補刀，就能被宗門保護著拿報酬的體驗感可太好了！

而且，玩家們覺得，他們做這些都光明正大。

一時間還有種鏟奸除惡的感覺。

眾人幸福得都要哭了。

【我要發到公屏上炫耀！】

【等會兒再炫耀，先殺，那幫子魔修又加派人手了。】

【對，先衝再說！】

【師姐全肯定群，出擊！！】

【為師姐出戰！】

【格局小了好嗎，是為仙門正道出戰！】

【為世間清正而戰！！】

16

整個陣營攻防戰持續了兩個月。

血流漂杵，空氣中都是廝殺的味道。

雲棲宗早已不復往日的寧靜，到處斷壁殘垣，昔日高聳入雲的花木也都紛紛倒下。

但沒有人想過退縮。

身後便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故土，我們沒有退路。

在意識到這裡是塊難啃的硬骨頭之後。

劇情隨機調整，將雲棲宗副本調為當前地圖等級最高的 55 級，來送人頭的魔修也越來越少。

隻剩下最後一些魔修的散兵遊勇。

大黃咬住其中一個想要撤退的魔修的褲腿，三花則瞅準時機，在魔修臉上狠狠劃下一道血印子，疼得那魔修哭爹喊娘。

腿傷好得差不多的劉叔抡著大掃帚，向魔修腦門補上最後一擊——

「我跟你們拼了！」

那個魔修以一種極不光彩的方式化為了灰霧。

戰後復盤，宗主讓所有幸存的弟子們都在廣場集合，清點人數。

雲棲宗，戰前 217 人，戰後 217 人。

兩個月下來。

整個雲棲宗無人後退。

連鏡站在我身後，多日的交戰下來，他的身形愈發清瘦，但眼神依舊明亮堅定。

他輕聲對我說：「你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回之一笑。

下一刻，我便倒了下去。

被一個溫暖懷抱接住。

「師姐！」

「師姐！！」

連鏡無措又緊張地抱住了我，向著一群朝這邊圍過來的人群比了個「噓」字。

「她太累了。」

已經連著幾個月都沒休息了。

他從沒看到我窗前的燈熄過。

連鏡悄悄地收緊了手。

很想、很想再抱久一點。

隻有我們兩個人。

17

《仙途》的公屏此時格外熱鬧。

大家都在討論沒有完全按照世界線發展的劇情。

在世界地圖上，被魔修佔領的地圖標注為血紅色，而仙門所堅守的地圖標注為藍色。但，還有大約五分之一的仙門沒有被滅門。

在漫無邊際的紅色之中，有零零點點的藍，守住了仙門最後的尊嚴。

【合意宗的仙門玩家也太耍賴了吧，居然騙我們魔修的說要在遊戲裡結情侶，結果親緣關系剛綁定呢，就把魔修騙過去殺。】

【有些人玩仙門還真給自己玩出歸屬感了？不趁機搶東西，還跟著 NPC 守護起仙宗清正了，真是可笑。】

【我說，玩家裡面有奸細啊！真跟 NPC 一起共存亡了是吧？】

【管你們什麼事兒？我們不想自己創門派，就留在原來的仙門對抗魔道怎麼了？】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就想在遊戲裡燒殺搶掠啊，我就想待在我的小仙門栽花種樹，每天上上線和我喜歡的角色聊天。】

【有些人真惡心，NPC 就不是人了嗎？明明有些 NPC 也沒掉落獎勵，是友善 NPC，還有人蹲著殺。】

【殺了怎麼了？NPC 數量是固定的，殺一個就會隨機生成一個，你擔心什麼？】

【隨機生成的就再也不是那個 NPC 了好嗎？】

【原來你就是那種因為門派師兄師妹 NPC 被殺了，破防掛玩家懸賞的人啊。】

【不知道破防的是誰，還說大話要殺我們師姐呢，碰到師姐袖子了嗎？？】

魔修和仙宗玩家互不相讓。

魔修隱約高出一籌，因為仙門大多損失慘重，都插上了魔修的旗子。

但，他們很快就發現。

有個仙門居然無一人死亡！

那正是地圖完完整整，全部標注為藍的【雲棲宗】。

【是之前揪出魔修潛伏者的雲棲宗，他們提前做好準備了吧？】

【這個仙門挺 bug 的啊，擁有虞清遲和連鏡兩大人氣角色，居然排行還沒進前十？】

【連鏡到底武力值多少？魔道進攻的時候，血宗三長老齊上陣居然都沒擊殺他，還被他當場殺了一個。】

【我猜比目前等級最高的副本 boss——百眼魔尊的武力值還高，我能在百眼魔尊那裡撐十分鍾，在他那三分鍾都撐不了，更別說攻進雲棲宗了。】

【我看他傷害也沒有特別高，總不是一劍秒吧。就是虞清遲太煩人了，跟連鏡配合很默契，兩人出招完全沒規律的，一點都不好躲。】

【衰啊，怎麼偏偏是這個？我還想著攻破雲棲宗後，搶虞清遲回家呢。】

那是砸了一千塊才能發的玩家公告。

【排行榜第二·零：三天後，我收虞清遲做爐鼎。】

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誰啊？口氣那Ťūₘ麼大。】

【這可是榜二啊。】

【殺了青城派三個長老，搶了玉逍宮宮主的零就是他？】

「零」的名聲，在血月降臨後就傳遍了全服。

零是魔修中的頭號人物，有錢，且手法頂尖。

公開直播欺辱女 NPC，甚至強迫女 NPC 劇情裡的愛人觀看兩人洞房，之後再當著女 NPC 殺掉她的愛人。

他還有個癖好，喜歡躲著復活點殺仙宗陣營的新手玩家，所以在玩家陣營名聲也很差。

不少玩家都留言罵他沒人性，玩個遊戲都玩得那麼惡心。

但也有人就是慕強。

說「零就是有實力，不服氣那就打敗他啊」。

零成了全服的風雲人物，黑紅各半，隻要一上線就能吸引無數關注。

18

零的戰書很快下到了雲棲宗。

戰書上說，三日為期，如果不把我送過去，就屠遍雲棲宗。

宗主氣得胡子都綠了，大罵：

「邪魔外道，臭不要臉！」

雲棲宗的玩家們也義憤填膺。

「師姐，你別理他，他就是個毒瘤！」

「毒瘤？」

「反正不是好東西就對了！」

幾個人頭頂上又開始飄字幕。

鈴鐺：【我和奶芙已經掛了零的懸賞了，但沒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