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昏睡的那段日子，上神用自己的修為為她化了形，日日守著她，事無巨細，親力親為。

後來，鳳兮醒來，上神就不許鳳兮食肉，隻能日日食用宮中的靈草。

靈草乃上神靈氣所化，吃了靈草如同吃了修為。

我知道，上神動心了。

因為蒼穹宮後院的桃花樹開花了，那是上神的七情六欲樹。

接下來的幾萬年很安穩，有鳳兮陪著，上神每日心情都不錯。

為了讓鳳兮高興，上神在宮裡幻化了秋千，他將鳳兮放在秋千上拋得老高，鳳兮胖乎乎的小肉爪子扒著秋千，嚇得吱吱叫，嗓子險些喊破。

上神欺負她欺負得不亦樂乎，看鳳兮氣鼓鼓地同他生氣，他開心得不得了。

待玩夠了，見鳳兮還在生氣，又抱在懷裡哄。

年紀太大了，喜好多少有點不正常。

眼看又到了冰凍的日子，上神舍不得鳳兮，便一直陪她到冰凍的當日，才急吼吼去跳了輪回。

他是故意模稜兩可地告訴司命的。

那話是說給鳳兮聽的，他一個十幾萬年的老神仙不好意思說喜歡，便旁敲側擊地說給她聽。

渡劫有風險，他不怕自己灰飛煙滅，卻怕鳳兮有差池。

他知道，司命聽了他的話隻會隨意選一個仙子。

隻要不是鳳兮，是誰他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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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場情劫罷了，他本就為了重塑仙身而去。

可我犯了錯，我將鳳兮丟下了界。

雖是歷劫，可已到了冰凍期，上神身子冰冷，我怕他受苦，便將鳳兮丟下了界。

按照常理，命格霸道，凡人隻會按照命格的命數走。

可我沒想到，失了記憶的瓊華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鳳兮。

大概有些愛，真的深可入骨。

24

臨淵海底的魔族打破了封印。

封印有了裂痕，天帝命我們家上神即刻前往臨淵海底加固封印。

原因無他，幾萬年前那封印是上神用修為澆築百年才封住的。

封印認主，此事普天之下，隻能我們上神去幹。

我以為鳳兮會哭會鬧會抱著上神不讓他去。

魔族狡詐，魔族始祖法力高深，當年隻封印他便用了百年之久。

即便上神百年後平安歸來，也會回到從前的樣子，隔幾萬年便要冰凍一次。

歷劫重塑金身便成了毫無意義的一件事。

鳳兮坐在秋千上輕輕晃著，她穿了一襲粉霞錦绶藕絲紗裙，那裙子很長，很美，襯得她嬌嫩可愛。

她蕩秋千時，裙擺在身後飛揚，她腳上的骨鈴隨著秋千擺動叮鈴作響。

我們上神一襲銀色盔甲站在樹下緊緊看著她，一刻都不舍得從她身上移開目光。

我站在遠處看著他們，眼淚一個勁地落下。

我知道鳳兮很難過，她那麼嬌，那麼依賴上神，沒有上神，誰來日日寵著她。

他們就這麼一言不發地待著，直到號角響起，鳳兮才從秋千上走下來，她笑吟吟地走到上神面前，伸手撫了撫上神的盔甲。

「瓊華，你說話不算話，你明明答應我以後隻對我好，可你又要丟下我了。」

上神嘴張了張，最終也不曾說什麼，隻是一雙眼睛卻一直緊緊盯著鳳兮。

風吹起，粉色的花瓣落在鳳兮散在身後的青絲上，襯得她嬌豔無比。

號角又響了起來。

上神該走了，他一直看著鳳兮，他大概想抱抱鳳兮。

可鳳兮卻在他伸手的時候越過他走進了內殿，不曾回頭看他一眼。

上神走了，帶著一眾天兵天將。

他是瓊華，不隻是鳳兮的瓊華，他更是蒼生的瓊華。

在蒼生和鳳兮之間，他隻能選擇蒼生。

這是他身為上神的責任。

上神走後不久，鳳兮便走了出來。

「鄔歌姐姐，我要走了。」

我緊張地看著鳳兮，抓著她的手臂：「鳳兮，你要去哪？上神一定會回來的，你不在他會難過的。」

鳳兮笑了笑，從前愛哭哭啼啼的小英招似乎一瞬間便長大了，她不曾落下一滴淚，從頭到尾都是笑吟吟的。

「我在蒼穹宮陪了瓊華數萬年，從不曾去看看外邊的世界，如今他走了，我想去看看百花谷，去看看幽冥界，去看看昆侖虛，去看看沉星森林。」

我咬著唇，眼淚還不爭氣地落下：「鳳兮，你還會回來嗎？若上神回來，他該去哪找你。」

鳳兮失神地看了看秋千，輕輕笑了笑：「若他好生回來，你便告訴他，我們英招最恨輕諾之人，他丟下我，我便也不要他了。」

鳳兮走了，偌大的蒼穹宮隻餘下我一個人。

從前數萬年的歡聲笑語如同過眼雲煙，頃刻間就散了。

我日日打掃著院子，每日都要擦拭一遍鳳兮的秋千，打掃一遍上神的寢宮。

鳳兮在上神的桌案上留了字。

「我恨你。」

我又不爭氣落了淚，鳳兮她心裡很難過，她從小就被瓊華抱回了蒼穹宮。

蒼生對她來說毫無意義，她的心裡隻有上神。

我以為我要等很久才能等到他們其中一個人回來，可是不過一個月，上神便回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身上依舊是那一襲鎧甲，我很開心，他這麼快回來，鳳兮一定會高興的。

上神走得很快，我以為他急著進房找鳳兮，一路小跑著追著他說著話：

「上神，你回來了，太好了，我們一起去找鳳兮，她說要去看看百花谷，去看看幽冥界和昆侖虛，我們去找她，陪她一起看。」

「她隻是太在乎上神，上神好好哄哄她，她會回來的。」

「鳳兮很好哄的，從前上神惹她生氣，她也隻是氣一會便會消氣。」

「英招都沒什麼脾氣的。」

瓊華走到秋千下時，突然頓住腳步，他伸手撫了撫秋千，輕輕說了句：「兮兒不會回來了，她不要我了。」

說完他便大步回了房關了房門。

25

鳳兮死了。

她真的不要上神了。

從前被上神欺負，隻會傻乎乎原諒他的小英招真的生氣了。

天帝追封了鳳兮為神君。

因為她以身殉道，修復了臨淵海底的封印，徹底封印了魔族。

那封印是瓊華的修為所化，鳳兮沾了他的雨露，以身獻祭的時候封印將她當作了瓊華。

鳳兮臨死前對瓊華說：「你騙了我，我便不要你了，小英招也是有脾氣的，我再也不要你了。」

鳳兮是個單純的小英招，她不懂對錯，不懂奉獻，她隻知道她不能沒有瓊華。

若當真有個人必須去死，那便得是她。

那個驕裡嬌氣的小姑娘，選了最壯烈的方式告訴瓊華，她有多愛他。

26

鳳兮走後的百年，瓊華都是醉生夢死。

鳳兮走了，連同上神的魂也走了，他變得暴虐且冷血。

鳳兮走的第三日，司命星君來了蒼穹宮，司命走後，上神提著上古神器昆吾劍去了玉皇頂。

護著紫竹仙子的一眾天神皆被昆吾劍斬殺於劍下。

紫竹仙子死得最為悽慘，上神用昆吾劍一刀刀剔了她的仙骨，挖了她的仙根，將她的神魂打得灰飛煙滅。

紫竹仙子的慘叫聲響徹玉皇頂。

玉帝並未問罪瓊華，紫竹為了報復瓊華，偷了玉帝的極樂弓射了臨淵海底的封印。

她的本意是折騰瓊華，卻間接害死了鳳兮。

她非死不可。

鳳兮走後的千年，瓊華日日守在蒼穹宮，守著她的小秋千。

千年來，瓊華日日都會擦一擦，他總是相信他的小英招一定會回來。

自殺了紫竹後，瓊華再也不曾開過口說過話。

無論是哪位上神仙君來蒼穹宮，瓊華都視若無睹。

直到五千年的時候，折顏上神帶著他的小狐妖來了蒼穹宮。

瓊華正在擦他心愛的小秋千，並不打算搭理折顏和他的小嬌妻。

折顏脾氣向來不好，瓊華不搭理他，他也不搭理他。

開口的是小狐妖。

小狐妖提了一個蓋著黑布的小籃子，彎著腰在擦秋千的瓊華眼前晃了晃，笑道：「上神真的不想看看嗎？」

我看到瓊華的手頓了頓，他站直身子直直看著小籃子。

看了很久很久，看得折顏上神都暴躁了。

「瓊華，你到底看不看，卿若提多久了，手都酸了，你不想看，我們即刻就走。」

暴躁的折顏上神二話不說拽著小狐妖就要走。

還是小狐妖看不下去了，板著臉兇折顏：「你這麼兇做什麼, 你讓他緩緩。」

折顏上神頓時就慫了：「我錯了，夫人, 我不是心疼你的手嘛。」

小狐妖又瞪了一眼折顏，才笑嘻嘻看向瓊華：「上神還不打開嗎，要悶壞她了。」

瓊華這才趕緊擦了擦手掀開了黑布, 一隻小英招翹著小胖爪子，仰躺在小籃子裡，露著軟軟的小肚皮睡得正香。

「是鳳兮。」我歡呼著跑過去，正想碰碰她, 就被瓊華打了手。

他像護著寶貝似的抱著小籃子進了殿。

過了一會又像陣風似的跑到小狐妖面前, 伸手準備抱抱她。

折顏上神刀都握手上了, 瓊華又轉了身一把抱住折顏。

「多謝！」

瓊華一陣風回了宮殿。

宮殿門被嘭地關上了。

女主番外

我睡醒睜開眼，就看到瓊華趴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眼神直勾勾的，怪嚇人的。

「本神歷劫的女子要長相甜美，人要可愛，要能吃能睡胃口好，身段要軟一點，摟著睡覺舒服，要好欺負，最好蠢萌一點，受欺負還不哭的那種，懂嗎？」

「-折」我伸出手戳了戳瓊華的臉，在他的臉上按了一個窩, 手指松開窩又自己彈了回來，我咯咯笑了笑。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怎麼說呢, 那眼神就像英招看了肉似的, 赤裸裸的。

我扶著床榻坐起來, 小聲道：「你不抱抱我嗎？」

我看著瓊華，他憔悴了很多, 眼底烏青，一看就許久未睡了。

我心疼地伸手撫了撫他的臉,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將我帶進懷裡，在我耳邊顫著聲道：「兮兒，我是在做夢嗎？真的是你嗎？」

「千年來, 我總能夢到你，我都要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兮兒，我好想你，想得好疼。」

「兮兒，別不要我，我再也不會騙你。」

我歪頭親了親瓊華的臉, 瓊華貼過來輕輕觸我的唇。

他吻得小心翼翼，吻得淚流滿面。

十幾萬歲的瓊華上神哭得像個孩子, 我肩上的衣裳都被他打湿了。

我休養了幾日, 便同瓊華一起去梵音宮道了謝。

折顏是個好人，他當初告訴了我法子便親自去了東海取了結魂燈放到了臨淵海底。

聚魂後又將結魂燈放到我的出生之地海下森林養了五千年, 等我開了靈智。

司命老頭也是個好人，他嘴裡說著一切都是命，還是將從窺天鏡裡看到的事情告訴了折顏。

折顏知道瓊華的因果會應在臨淵海底，不論是我還是瓊華, 他都打算救一救。

折顏說, 自從有了卿若，他便心軟了許多，他嘗過失去摯愛的痛，便不想我或者瓊華, 永生活在痛苦裡。

折顏說，仙途漫漫，總要有人愛才有些樂趣。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