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給女兒買了一個榴蓮，婆婆罵我敗家。

 

半夜三更，她舉著一紙合同堵在我臥室門口：「敗家娘們，就知道花我兒子的錢。

 

「把這個財產分割協議籤了，以後你們各花各的！

 

「再敢用我兒子一分錢，我們法院見！」

 

她不知道，她那寶貝兒子半年前就失業了。

 

這段時間，家裡花銷都是我在給。

 

我看了一眼躲在角落欲言又止的大男子漢。

 

強忍笑意寫下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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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一言為定，誰花對方一分錢，就十倍賠償！」

 

1

 

晚上吃飯的時候，趙成才猶猶豫豫地說，他媽要過來住一段時間。

 

我眉頭一皺。

 

他媽媽可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

 

我坐月子的時候，準備請月嫂。

 

他媽一聽S活不同意，說這樣浪費錢，要自己來照顧我。

 

結果每天就給我吃豬油下面條。

 

本來我腸胃就敏感，這東西吃了兩三天，實在吃不下。

 

讓她換一樣，她卻說這個有營養，她當年坐月子想吃還吃不到呢。

 

然後，我媽聽說了這件事。

 

從老家給我買了隻土雞寄過來。

 

我本以為能改善伙食，結果當天還是一碗白面條。

 

我問她土雞去哪兒了。

 

她堅稱不知道。

 

我強忍著疼痛爬起來，從她床底下翻出我媽的快遞盒子，問她這是什麼。

 

她嘟嘟囔囔地裝糊塗，說她年紀大了，忘記了。

 

我懶得揭穿她，也沒有和她吵，隻是讓她一會兒把這個做了。

 

然後，晚上她端上來一碗黃湯，又偷偷摸摸地把她兒子叫到房間。

 

我喝了幾口，感覺味道不對。

 

很濃的工業調味品味，就像有人用方便面調料包衝了一碗水，騙你是牛肉湯。

 

沒有油星，也沒有一塊雞肉。

 

進廚房一查，雞湯沒有，雞精倒是空了大半袋。

 

可是我明明看著她拿著雞進了廚房。

 

怪事。

 

我正要進去問她，卻在房間門口聽到她催兒子喝快點，別讓「別人」看見了，這土雞可不便宜呢。

 

我翻出鑰匙推開房門。

 

看見他們母子倆做賊似的躲在角落。

 

一個抱著碗滿嘴是油，一個提著保溫桶滿臉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

 

好一個母慈子孝。

 

真是溫馨得要命。

 

第二天，我就請了月嫂。

 

每天的營養餐不重樣，但是他們母子永遠隻能吃白水面條。

 

敢抗議，我就說，這個最有營養，有的人想吃還吃不到呢。

 

或者讓他們去偷別人家雞，自己開小灶。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偷了，業務應該挺熟練的。

 

沒到三天，他媽就灰溜溜地走了。

 

2

 

見我皺眉，趙成才訕訕道：「這次我媽就過來住幾天，很快就走，之前她說了好幾次想來，但我一直沒讓。再拒絕下去，村裡人該傳我闲話了。」

 

我沒吭聲。

 

趙成才又道：「我保證不會發生那種事了，這麼多年，我媽肯定改了！」

 

這時，女兒問：「奶奶會給我帶小鴨子嗎？」

 

之前過年，她在鄉下，用小面包收編了一大片忠心耿耿的「鴨子小弟」，開學後仍舊念念不忘。

 

每個月都把面包攢下來，等著過年回去投喂。

 

趙成才說：「當然了，奶奶家的小鴨子也很想念青青，做夢都想找青青玩呢。」

 

女兒聽了眼睛一亮。

 

於是，一大一小兩個人同時拉住我的胳膊，搖晃：「求求你了，就讓我媽（奶奶）住幾天吧。」

 

我愛憐地摸了摸女兒的頭：「醜話說在前面，要是你媽再跟我作妖，別怪我不給面子。」

 

趙成才點頭如搗蒜。

 

他失業大半年，一天到晚沒啥事做，反正闲著也是闲著，多陪陪父母盡盡孝心也挺好的。

 

「還有一件事，千萬不能讓我媽知道我下崗了。」他雙手合十，「求你了。」

 

3

 

第二天，我接女兒放學，路上有一家水果店。

 

她直勾勾地盯著榴蓮，走不動道了。

 

「媽媽。」她仰起頭對我說，「今天老師表揚我了哦！」

 

我笑而不語。

 

她搖著我的手：「媽媽，我們給奶奶帶點水果吃，好不好？人生小課堂，學會享受當下。媽媽，你說過的！」

 

「那是這麼用的嗎？」我無奈，「好吧，買什麼水果呢？」

 

她圖窮匕見，立刻興衝衝地跑到攤邊，指著榴蓮說：「買這個！我們請奶奶吃香臭臭！」

 

女兒隨我，都喜歡吃臭臭的東西。

 

其中最喜歡臭豆腐和榴蓮。

 

她把臭豆腐叫小臭臭，榴蓮叫香臭臭。

 

小臭臭買得少，因為我嫌不衛生。

 

香臭臭倒是有半個月沒吃了，我也有些饞了。

 

索性挑了個最大的。

 

回家，他媽已經到了。

 

正坐在沙發上，和趙成才說著什麼。

 

女兒提著袋子，興奮地跑過去：「奶奶，你看媽媽給你帶了什麼！」

 

她就比桌子高一點，提著跑還有點吃力。

 

但是並不妨礙她的好興致——剛才在車上，她就不肯把榴蓮放下來，一直抱在懷裡聞。

 

「什麼東西，這麼大味道。」婆婆皺著眉接過袋子，「榴蓮！這東西不便宜吧！」

 

她翻出小票一看，近乎尖叫：「兩百四十八！我的天，這麼貴你也舍得買啊！」

 

一時間，女兒的表情有些尷尬，她站在原地絞著雙手，不知所措地望著我。

 

那可憐的模樣好像在問「媽媽，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我把包掛起來：「還好，也不是天天吃，偶爾吃一次改善生活嘛。」

 

我走過去，蹲下來拉起女兒的小手：「而且青青挑了很久，說奶奶一定會喜歡的，對不對？」

 

女兒點頭，滿臉討好，眼神中充滿期待。

 

但婆婆依舊板著一張臉，把榴蓮往茶幾上一放：「快退掉快退掉，我們家又不是什麼有錢人，哪能吃這麼貴的東西！」

 

女兒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

 

我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再浪費時間，扭頭問趙成才：「飯做好了嗎？」

 

趙成才搓了搓手：「下午去車站接媽了，剛才到家，沒來得及做。」

 

我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準備叫外賣，附近有一家餐廳的烤魚很好吃，我們一家三口都愛。

 

這時，婆婆歪著頭打量我，眼睛瞪得老大：「你讓他做飯啊！」

 

自從趙成才失業後，他就主動包攬了家務。

 

我們家開啟了男主內女主外的模式。

 

更何況，我對趙成才失業並無微詞——現在大環境不好，他之前上班也辛苦，難得有了休息時間，趁此機會在家好好調養身體也不錯。

 

女兒誤會婆婆的意思了，立刻為爸爸辯護：「爸爸做飯可好吃了，奶奶不要怕！」

 

婆婆一下子站起來，激動道：「你爸爸每天工作這麼辛苦，還讓他做飯，像話嗎？！」

 

說完，她瞪著我，一副恨不得把我吃了的樣子。

 

我淡淡地掃了趙成才一眼。

 

他打個哈哈說：「就偶爾做做，隻要青青愛吃，我就不辛苦。」

 

然後連忙拉著他媽走了。

 

女兒一頭霧水：「我愛吃爸爸做的飯！」

 

我說：「不要和沒有辦法溝通的人吵架，那隻會浪費你寶貴的時間。人生小課堂，不和傻瓜論短長。」

 

4

 

烤魚到了。

 

我去拿碗，女兒興高採烈地叫母子倆吃飯。

 

老太婆擺著一張臭臉，走過來，繞著桌子看了一圈。

 

女兒以為她也饞了，忙把筷子遞過去：「奶奶，你嘗嘗，可香了！」

 

老太婆一揮手打掉了女兒的筷子：「我不吃！這一桌，又要花多少錢，真不會過日子！」

 

女兒被嚇得一抖，我的火氣騰地起來了，咬著牙說：「青青，奶奶不吃就不要強迫了，人家看不上咱家的飯，我們吃自己的就行了！」

 

說著，我把女兒拉到自己旁邊，離老太婆遠遠的。

 

吃飯的時候沒人說話，氣氛窒息。

 

女兒小心翼翼地扒飯，看看我又看看老太婆。

 

老太婆坐在桌角，從冰箱裡翻出一個饅頭，慢吞吞地啃著。

 

女兒問：「奶奶，你真的不吃嗎？」

 

老太婆本來一直在偷瞄桌上的烤魚，聞言就把眼皮一翻：「不吃，這得多少錢！」

 

女兒說：「一百一十塊錢。賣烤魚的叔叔認識我，給我家打了八折，就是……就是……哎呀，我不會算了，媽媽。」

 

老太婆冷哼：「一百一十塊錢，你知道你爸爸要賺多久嗎？剛才你吃了二十二口，你媽吃了三十一口，你知道，這些又要你爸流多少汗？」

 

她竟然數著我夾了多少次菜。

 

真是把我氣笑了。

 

我說：「這是我買的，花的我的錢，沒用你兒子一分錢！」

 

她更是理直氣壯：「你的錢不也是這個家的？這個家誰是一家之主？不還是我兒子的？」

 

我扭頭看向一旁裝S的趙成才，冷笑：「你也這麼認為的嗎？一家之主？」

 

趙成才擺擺手，又去哄他媽：「媽你幹嘛呢，小燕不是看你來，想帶你吃豐盛點嘛，好歹也是一番心意！」

 

老太婆一拍桌子，唾沫橫飛：「你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啊！我不盯著點，就讓這個女人花完了，你還拎不清，向著她說話！」

 

我徹底沒了胃口，把碗一推：「你要是看不慣就回去，這裡是我家，你在我這兒擺什麼譜？！」

 

「什麼你家，這是我兒子家！想把我趕走，沒門！我就看不慣你們城裡人嬌生慣養，一身臭毛病，花著我兒子的錢，裝什麼闊太太！」

 

我再也忍不了：「我說了多少遍，這是我的錢，我自己賺的，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你管我！」

 

女兒被嚇到了，抱住我哭著說：「不要吵架，媽媽不要吵架，吵架不好。」

 

我顧念女兒，壓下火氣指著老太婆說：「再說一遍，你要是不想待就早點走，沒有人留你！」

 

老太婆看著趙成才：「你就一點管不了她了？」

 

趙成才又當起了縮頭烏龜，抱著碗鑽進了廚房。

 

「你還去洗碗，一個大男人洗什麼碗！」

 

老太婆也跟了過去。

 

馬上，廚房傳來摔摔打打的聲音：「太不像話了，就沒見過哪家讓頂梁柱幹家務活！男人白天在外累了一天，晚上還要伺候你們娘倆，說出去都要讓人戳脊梁骨！中國上下五千年，有過這種家庭嗎！」

 

女兒被嚇傻了，縮在我懷裡肩膀一聳一聳。

 

我正要衝進去把那個老太婆一頓罵。

 

女兒緊緊抱著我，顫抖著說：「媽媽別走，我害怕……」

 

我抱著女兒進了房間，一直哄到她睡著。

 

5

 

半夜，我睡得正香，忽然臉上一涼。

 

朦朦朧朧看到一個人影鑽進了房間，驟然驚醒。

 

打開床頭燈，看到老太婆鬼鬼祟祟地站在我床前。

 

「你幹什麼！」

 

老太婆被發現，也不藏著掖著了，臉色陰沉地按下遙控器，「嘀」的一聲，空調關機。

 

「幹什麼？空調開一晚上不要錢？反正不是你的錢，不心疼是吧？！」

 

我說：「電費是我在給，就是我的錢。」

 

然後摸出手機，打開空調。

 

老太婆不信：「那我兒子的錢去哪兒了？」

 

趙成才還在旁邊裝睡，我一巴掌拍醒了他。

 

「來，告訴你媽，你的錢去哪兒了！」

 

趙成才訕訕一笑，不敢作聲。

 

可能是這副狗奴才的樣子，激起了老太婆的保護欲。

 

她去客廳搗鼓了一會兒，拿著一張紙，拍在我床頭：「我兒子的錢肯定都被你糟蹋了！把這個財產分割協議籤了，以後你們各花各的！你個敗家娘們再敢用我兒子一分錢，我們法院見！」

 

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趙成才，毫不猶豫地籤下大名：「那就說好了，誰花對方一分錢就十倍賠償！」

 

說完，我把筆一扔，打開電箱，關掉客房的所有電源。

 

「電費是我給的，你別用了！」

 

她沒想到我行動這麼果斷，一下子傻眼了。

 

6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

 

特意先去客房，看老太婆有沒有偷開空調。

 

我高估她了，她根本不會弄這些智能家電。

 

隻是人也不在客房。

 

客廳沒有，陽臺也沒有。

 

最後在女兒的房間找到了。

 

她肥胖的身體呈大字形躺在中央，把女兒擠得縮在小小的角落。

 

我的氣登時就不打一處來，一腳踢醒她：「起來起來！」

 

她吼道：「你幹嘛！」

 

我說：「誰讓你進來睡的！」

 

女兒揉揉惺忪的睡眼：「媽媽，是我讓奶奶進來的，奶奶說她太熱了，睡不著。」

 

我冷笑：「你也真好意思，跟小孩搶位置！」

 

她不要臉慣了，隻當作沒聽見，哼哼唧唧地去衛生間刷牙。

 

我追過去，搶走她的水杯，潑了一地的水：「水費也是我在給！」

 

她咬牙，轉身去冰箱拿早餐。

 

「面包別動，牛肉別碰！拿開你的髒手，都是我買的！」

 

她撒潑：「不可能，怎麼什麼都是你買的？我兒子的錢呢！」

 

我朝臥室努努嘴：「你自己去問你兒子啊！」

 

吃完早飯，我送女兒上學，然後開車去公司。

 

一到工位，我就打開手機。果不其然，在客廳的監控裡，看到老太婆鬼頭鬼腦地打開冰箱，瘋狂往外搬東西。

 

看樣子是準備給自己做一頓大餐。

 

我冷笑一聲，馬上S回家裡。

 

一推門就看見老太婆做了一桌子的菜，正眉開眼笑地舉著筷子。

 

「喲，哪來的小偷？」

 

老太婆臉色變了：「說誰小偷？你才是小偷！」

 

我說：「不是小偷，偷我飯吃？」

 

老太婆好像早有準備，立刻說：「怎麼就是你的飯了，你打開冰箱看看，你的菜有沒有少！」

 

我一開冰箱，馬上明白她的底氣來源了——她把每個菜都拿了一點，正常人誰會記得飯菜的分量？

 

所以這筆糊塗賬，根本算不清。

 

老太婆翻出一沓鈔票，拍在桌上，得意洋洋：「誰沒有錢似的，稀罕你的？」

 

她笑我也笑。

 

我按下她的筷子，在她詫異的目光中，把監控錄像放給她看。

 

「你的這點小聰明，說出來都好笑。」

 

我一張張抽走她的錢：「牛肉五十塊一斤，雞肉二十塊一斤，雞蛋一塊錢一個，青椒七塊……全部加起來，看樣子也有個四斤了……挺能吃啊……四舍五入，意思就是四十算五十，十倍就是五百。」

 

我數了五百放進口袋，接著道：「我這個房子，你也不能白住。就我這裝修，這地段，租三千一個月，大把人搶著要。你兒子那一半，你不用付，所以要給我一千五房租。」

 

數到十五張，就已經見底了。

 

也沒幾個錢嘛，非要和我裝逼。

 

我把僅剩的五塊錢推回去：「調料品和水費，這次就不收了……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你最後一餐，好好想想，怎麼用五塊錢活下去吧。」

 

臨出門時，我又想起來一件事，回身對她說：「對了，家裡所有的電器，都裝了智能開關，用了多少電，有沒有人用，我都一清二楚。」

 

我對她揚了揚手機：「我用可以，你用十倍罰款，科技改變生活，祝你用餐愉快。」

 

老太婆氣得呀，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7

 

接下來的日子就有意思了。

 

他們母子倆全身加起來，都湊不出一張一百。

 

又不肯向我低頭，天天白水面條S撐。

 

我就當著他們的面，吃香喝辣。

 

今天烤肉，明天大盤雞，火鍋也要點到家裡來吃。

 

吃多了大魚大肉，就打包幾份淮揚菜，解解膩。

 

青青小朋友拍了拍自己滾圓的肚皮，一臉滿足地說：「媽媽，我真是太幸福了！」

 

「人生小課堂，愛與美食不可辜負！」我說，「寶貝，想吃什麼，盡管和媽開口，媽給你買！咱們經濟獨立，統統全款拿下！」

 

女兒學著我的樣子，高舉雙手：「統統拿下！」

 

我們的幸福吵到了角落裡陰暗的母子，老太婆瞥了我一眼，背過身去吸溜她的面條。

 

女兒說：「奶奶，你怎麼不跟我一起吃飯呀，要一天到晚吃剩飯？」

 

老太婆陰惻惻地道：「都是因為你呀，我才會吃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