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一愣，她沒想到，爸爸這次竟然追究起細節來了。

「我……我就是輕輕趴在光宗耳邊……」

 

爸爸忽然怒吼一聲：「趴在他耳邊，讓他跟你一起去搶真真的學費是嗎？！」

 

媽媽嚇得收回了淚水，扭臉看向我。

 

「真真啊，告狀可不好……媽媽平時是怎麼教你的，做女孩子，就應該恪守本分，老老實實，溫溫……」

 

「你閉嘴！」爸爸抽出腰帶，凌空甩出一聲巨響。

 

「我的兒女都是被你教壞的！一會兒讓真真溫柔，一會兒又讓真真去打光宗！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偷懶，嫌光宗鬧人，懶得教育他，於是整天給他買玩具看手機。

 

「光宗能有今天，全是一手你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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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坐在地上開始嚶嚶哭泣：「老公，你在說什麼呀？家和萬事興，我們家一直以來不都是和和美美的嗎？全靠我呀！」

 

爸爸攥緊的皮帶，終究還是沒能落到媽媽身上。

 

他最後一絲理智，大概就是對女人的柔情了吧。

 

「從前我忙著賺錢，太相信你能做個主內的好太太了，看來我錯了。」

 

媽媽跪著蹭到爸爸身邊：「老公你要幹嘛？不要衝動啊！老公，你低頭看看我，冷靜啊！」

 

爸爸踢開她：「滾！我要把光宗送去封閉式學校，好好治治他現在的叛逆！」

 

上一世弟弟的命運，終究還是重演了。

 

可這一次，我絕對不能讓弟弟去爸爸找的那所學校。

 

雖然弟弟上一世的所作所為，依然讓我無比後怕。

 

但我知道，如果他還是那副樣子，就依然會成為媽媽的工具。

 

他會追著我不放，即便我跑到天涯海角，他終究還是會成為我的隱患。

 

所以這一世，我必須讓弟弟改邪歸正。

 

這樣我才能真正地逃脫這個牢籠。

 

9

 

「不可以啊，大偉，那種地方，光宗吃不消的。」

 

「你閉嘴！我說去，就必須去！」

 

媽媽激動地站起身，使勁在我身上捶打著。

 

「長姐如母，長姐如母啊！你倒是說句話，給你弟弟找條活路啊。」

 

我躲開媽媽，冷冷地對她說：「你生下來我，就是為了給我弟弟當媽嗎？」

 

「那不然呢？如果第一胎就是你弟弟，肯定不會有你了，你還不感謝你弟弟，是他讓你來到這美好世界的。」

 

我無奈地笑了，但沒有一絲一毫的難過。

 

看來人們說得沒錯，愛的反義詞根本不是恨，是冷漠。

 

我看向爸爸：「爸，我幫弟弟找學校吧，現在很多學校隻會打罵學生，出來的孩子看似老實了，但其實都是偽裝，抓住機會，他們就會報復家人。我會給弟弟找一個真正能解決他問題的好學校的。」

 

爸爸表情緩和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真是我的好女兒，已經可以幫爸爸分擔了。」

 

我點了點頭，瞥見媽媽嫉妒的目光。

 

隨後，爸爸意有所指地遞給我一沓錢：「這是爸爸補給你，拿去做你應該做的吧。」

 

他走後，媽媽攔住了我。

 

「你是不是一直嫉妒我在這個家裡的地位？」

 

我笑了：「什麼地位？偷懶的家庭主婦？把家裡打理得亂七八糟的妻子？還是偏心的媽媽？」

 

媽媽一怔：「你嫉妒我在家裡備受矚目和依賴，你爸爸重視我，弟弟需要我。」

 

我向前一步：「媽，沒人嫉妒你，你如果很闲，可以去小區找別的阿姨搞雌競，但是不要搞到我身上來。沒人稀罕你的地位，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現在就插上翅膀飛得遠遠的，永遠都不回來！」

 

「你飛！你飛啊！你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你會後悔的！」

 

我丟下她一個人在家裡無能狂怒。

 

轉身去找了宋阿姨，爸爸的那個二加一。

 

宋阿姨把我迎進門。

 

「坐，真真，早就想認識你了，我們一定會相處得很好的。」

 

「不，宋阿姨，我們不會相處得很好的。」

 

她微微一怔：「你媽媽那個樣子，你還向著她？」

 

「你想多了，我既不喜歡我媽媽無能懶惰的樣子，也不喜歡你知三當三的樣子，我更不喜歡爸爸把一切都推到女人身上，卻不反省自己忽略家庭的樣子。」

 

「那你今天來找我，是做什麼？」

 

我把錢放到她的茶幾上。

 

「是我爸讓我來的，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不在乎你和我爸之間的關系，我也不會插手你們的事，我更不會幫你什麼忙。」

 

我轉身就離開了。

 

她想從我這裡下手，去勸爸爸離婚？

 

門都沒有！

 

家裡的渾水還不夠我蹚的嗎？

 

10

 

沒幾天，弟弟就被送去了我選的學校。

 

我經過很多天調查，發現那裡會研究學生的喜好，從而讓學生們找到健康正向的興趣愛好。

 

而且這所學校以鼓勵為主，施加一定壓力，根本不會動手打罵和侮辱學生。

 

弟弟走的那天，媽媽哭天搶地。

 

「光宗啊！你記住了，你的仇人是你姐姐，是她親手把你送去那裡的。你一定要記住啊！」

 

我懶得理會媽媽在說些什麼。

 

這是一場豪賭。

 

弟弟憤恨的眼神確實讓我害怕。

 

但一個月後，我去探望他，就發現了他的改變。

 

「你最近怎麼樣？」

 

弟弟蹺著二郎腿，懶得看我一眼。

 

我把一塊小蛋糕放到桌上：「這是我打工賺錢給你買的，你要是不喜歡，就丟掉吧。」

 

我明顯看到弟弟的目光亮了片刻。

 

學校老師沒說錯，弟弟似乎是對西點非常感興趣。

 

又過了一個月，我再次去探望他。

 

他雙手放在桌子上，擺弄著一本西點書。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不自在地笑了一下。

 

「你最近怎麼樣？」

 

我還是那句話。

 

弟弟撓了撓頭：「湊合吧……甜食吃得有點多，有點想吃牛肉醬了。」

 

我點了點頭，從口袋中掏出一支市面上最好的牙膏和一支電動牙刷。

 

「老師和我說了，這個給你，是我……」

 

「是你打工賺的？」

 

我笑著點了點頭。

 

弟弟收起牙膏和牙刷。

 

我起身離開了。

 

由於高三學習忙，我很久都沒有去探望他了。

 

四個月後，我才找到機會。

 

我拿出一罐牛肉醬，一本西點書，遞給弟弟。

 

弟弟笑得無比開心：「我以為你不來了。」

 

「不會的，學習忙，一有點時間，馬上就趕過來了。」

 

弟弟從桌子下面拿上來一個小盒子。

 

他推到我面前：「特意給你做的，我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

 

打開盒子，看到那個粉色小蛋糕的時候。

 

我的心顫抖了一下。

 

下意識的反應還是懷疑這裡面有毒。

 

可我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弟弟垂下頭，哽咽著對我說：「媽媽從來沒探望過我。」

 

「是嗎，她可能很忙吧。」

 

「她不忙，她懶得動。而且她也沒有那麼想念我。姐，我想得很明白。媽媽是想要用我來證明她的自己，證明她有本事，她能生出來傳宗接代的兒子。但其實她根本不愛我。」

 

弟弟說的是對的，我無力反駁。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學習吧，別多想。」

 

11

 

我高考後，弟弟終於從學校出來了。

 

老師說他應該繼續學習西點，他現在的水平已經相當不錯了。

 

如果系統地加以深造，他一定會成為一名出色的西點師的。

 

爸爸高興極了，他說，他就知道，自己的種，一定有出息。

 

我不自覺地向下扯了扯嘴角。

 

弟弟高興地抱住了我。

 

我依然害怕，他不知道，那次他給我做的小蛋糕，我偷偷嘗了一口，就丟掉了。

 

我真的害怕。

 

我有美好的未來，我怕再次葬送在這個畸形的家裡。

 

看著上一世一幕幕重新上演，躲不過的節點。

 

弟弟終究還是會對我下手吧？

 

我看著他此刻清澈的雙眼，也不希望這是真的。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弟弟舉起一隻手，指向天空：「我要一邊學習一邊打工，以後我要去歐洲參賽！拿西點冠軍！」

 

我想哭。

 

小小少年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夢想。

 

那一刻我動容了。

 

我多麼希望在刷視頻的時候，忽然刷到了他。

 

世界西點冠軍，付光宗。

 

我第一次伸出手主動擁抱了他：「那你要很努力很努力。」

 

「放心吧，姐，我一定會很努力的！」

 

回到家後，媽媽衝上來，痛哭流涕。

 

她緊緊地抱住弟弟：「我的光宗啊！你終於回來了！媽媽想S你了。」

 

弟弟想把媽媽推開，可是始終沒能成功。

 

媽媽捶打著弟弟的後背：「你不在的日子，媽媽每天以淚洗面，都沒有人給媽媽撐腰了，你終於回來了！」

 

爸爸無奈地搖了搖頭，滿眼厭惡。

 

想必，他和宋阿姨是要跟媽媽攤牌了吧？

 

不知道我走之前，能不能親眼看到這場好戲。

 

12

 

媽媽每天在弟弟耳邊念念叨叨：「兒子，你是不是想吃媽媽做的飯？」

 

弟弟搖了搖頭：「媽，我自己會做飯，你歇著吧。」

 

媽媽不依不饒地跟著他：「兒子，你是不是想打遊戲了？來，媽媽的手機給你玩。」

 

弟弟搖了搖頭：「不想玩，累眼睛，我想睡會兒覺。」

 

媽媽偶然撞到弟弟玩手機，都會高興得要命。

 

她充滿期待地嘟囔著：「看著吧，光宗需要我，等會兒他就會跑過來跟我要錢。」

 

可弟弟根本就不是在打遊戲，他是在看教程。

 

媽媽失望而歸，氣急敗壞地衝我吼：「都怪你！你把我的兒子弄成傻子了，他再也不需要我了，他怎麼可以不需要自己的媽媽！」

 

「媽，不是你說的嗎，長姐如母，是你要我好好教育他的。你看他現在多好。」

 

「他不好！他根本不好，他遲早會被甜食害S的，他會被你害得一口爛牙！」

 

媽媽一怒之下，丟掉了弟弟所有食材。

 

弟弟發現的那一刻，捏緊了拳頭。

 

媽媽高興地說：「看，我的光宗回來了！看他小老虎一般的模樣，簡直就是男人的典範。」

 

弟弟氣得躲回房間，一整天都沒有出來。

 

第二天，弟弟又買了一堆食材回來。

 

一邊看教程，一邊研究做法。

 

可是媽媽再次丟掉了他所有食材，這一次 ，她還丟掉了弟弟的書。

 

弟弟憤怒地衝她吼道：「你瘋了嗎？你沒事做嗎？一定要整天纏著我？」

 

可那時候，爸爸推門走了進來。

 

身後跟著大著肚子的宋阿姨。

 

媽媽愣住了：「大偉，她是誰？」

 

爸爸幹咳了兩聲：「我們談談。」

 

三個人在廚房談了不到五分鍾，就聽到媽媽號啕大哭地衝了出來。

 

她跑過來抓住弟弟的手：「光宗啊，你要給媽媽撐腰啊！你去打那個女人，那個搶走了你爸爸的女人，快！去打她！」

 

弟弟不耐煩地推開媽媽。

 

「去打她的肚子，把她肚子裡的孩子打S！光宗啊，你才是付家唯一的根，隻有我才能給付家傳宗接代。」

 

「媽！不要把你和爸爸的問題，推給我！我有我的人生！」

 

媽媽一驚：「你說什麼？你有你的人生？你有什麼人生？打遊戲嗎？你從小就是個媽寶啊，你怎麼可能會有自己的人生呢？」

 

13

 

弟弟的表情從無奈到憤怒。

 

媽媽卻不知收斂：「你以後都是要靠媽媽退休金活著的，你以為自己能養活起自己嗎？你沒有那個本事的。」

 

弟弟痛苦地大聲吼著：「閉嘴！你給我閉嘴！」

 

我拉起弟弟的手：「走，跟我走。」

 

弟弟看到我，眼神柔和下來，他慢慢地跟著我往外走。

 

媽媽卻瘋了一般一把推開我：「休想搶走我的位置！光宗是我生的，他隻能依靠我！」

 

「夠了，你別發瘋了。」爸爸狠狠拽住媽媽的手。

 

「你心軟了是不是，你要我不要她，對不對？她不如我溫柔，不如我體貼，對不對？」

 

「這婚我離定了，不管你同不同意！」

 

這場鬧劇持續了很久很久。

 

沒有我想象中的精彩，單純隻是無聊和煩躁。

 

爸爸帶著宋阿姨走了，他毅然決然地跟媽媽離了婚。

 

幾天後，我就要去上大學了。

 

弟弟幫我整理行李：「姐，你等我，還有半年我就可以去找你了。到時候，我做西點供你讀大學。」

 

我心裡的酸楚泛起陣陣漣漪。

 

我點了點頭，淚水掉到皮箱裡，衣服打湿一大片。

 

弟弟拿起吹風機，慢慢地幫我吹幹：「這麼大人了，哭什麼，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呢？」

 

我走了。

 

我終於走了！

 

看來也不是一定就要重復上一世的命運啊。

 

隻要離開媽媽，我就是安全的。

 

我幻想著下學期，弟弟拿著高級西點師的證書，在我們學校門口的店面裡工作。

 

同學們都對他指指點點：「哎呀，好帥的西點師。」

 

我會昂起頭對她們說：「我弟！」

 

可是我永遠都沒等來那一天。

 

半年後，我等來的是警察的電話。

 

14

 

媽媽S了。

 

中毒而亡。

 

離婚後，媽媽跑去大鬧爸爸單位。

 

爸爸因此丟掉了工作。

 

宋阿姨的兒子出生不久，正是需要錢的時候。

 

可無論爸爸去哪裡找工作, 媽媽就會鬧到哪裡。

 

三番五次折騰下來，宋阿姨受不了了。

 

她跟爸爸離了婚, 離開了這座城市。

 

媽媽笑著對爸爸說：「還是我忠貞, 回來吧，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和和美美的。」

 

爸爸回到家裡, 整日酗酒, 惶惶不可終日。

 

醫院說, 爸爸這是抑鬱症。

 

媽媽笑著擺擺手：「哪有什麼抑鬱症，都是心眼小。等我開導開導他就好了。」

 

媽媽不滿我去上大學, 丟開家庭不管。

 

她整日在弟弟耳邊嘮叨：「你姐多不是人，先是毀了你，然後又撂挑子跑了。

 

「留下你在我身邊, 讓我操心。

 

「哎, 兒子, 你打遊戲給媽媽看吧, 媽媽最喜歡看你打遊戲了。」

 

弟弟從來不回應媽媽，他心裡隻有一個執念，那就是考下來高級西點師的證書。

 

然後來找我。

 

可是面對媽媽一次次丟掉他的書籍，他的甜點，他終於受不了了。

 

那天，他把老鼠藥混進奶油中，給媽媽做了一個紅色的小蛋糕。

 

媽媽高興極了，她捧著蛋糕拍了許多照片。

 

然後發到朋友圈，配圖：【我做的，好看吧？兒子愛吃極了！】

 

隨後，她大口大口地吃掉了弟弟最後的掙扎。

 

媽媽就這樣S了。

 

弟弟親自報的警。

 

一點懸念都沒有。

 

弑母。

 

這是世人永遠都不可原諒的罪名。

 

弟弟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姐, 不能去找你了, 你好好學習，記住，永遠都別回來。」

 

15

 

媽媽S的那天, 爸爸從樓上一躍而下。

 

我回去給他們火化的時候，從爸爸口袋裡翻出了一張字條。

 

【不要把我跟她葬在一起。】

 

多麼悲哀啊！

 

可是悲哀的到底是誰？

 

是媽媽？是爸爸？還是在牢裡的弟弟？

 

我去探望弟弟。

 

他開始跟媽媽要玩具，要卡片，要零食。

 

「（我」弟弟笑著對我說：「我覺得這裡特別適合我, 安安靜靜地, 耳邊不再有那些嗡嗡嗡的聲音了。」

 

我咬著嘴唇，說不出來一個字。

 

「姐, 我覺得自己挺有才華的。以前我以為自己隻擅長做甜食, 但是我進來後才發現，我還特別擅長踩縫纫機。」

 

我笑了一下。

 

弟弟也笑了：「不是開玩笑, 是真的。我甚至懷疑, 如果出生在別的家庭, 我可能會成為一個著名的服裝設計師。」

 

是啊，如果出生在別的家庭, 他完全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的今天, 到底是誰造成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 如果我當媽媽了，是不是就能夠搞清楚了？

 

但我想做媽媽嗎？

 

我不想。

 

因為實在是太害怕了。

 

我沒有勇氣，更害怕自己不作為, 變成我自己媽媽那個樣子。

 

我聽過一個非常恐怖的段子。

 

是這樣說的：

 

【女兒，終究會成為母親的樣子。】

 

不，我不要！

 

我隻能是我自己。

 

我也隻想是我自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