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及笈前兩個月,裴夫人就開始興致勃勃地拉著我討論及笄禮給我配什麼衣服首飾。
夫人看著我眼底盡是笑意:「我們書書如今也長大了啊……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你娘親看到了指不定多高興呢。」裴夫人給我盛了一碗湯,「書書居然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了。」
今日裴家兄弟不在,被齊深拐了出去,晚膳時隻有我和將軍夫婦。
裴夫人眼裡的盈盈水光盛著喜悅和笑意,我心底湧起一陣暖流。
裴將軍適時開口:「書書的婚約也該考慮一下了。
「雖然最初說好的是和長子,但是這隻是口頭約定,婚約上並未明確寫到。加上裴敘和書書也年紀相仿,我們就沒急著確認。」
我一怔,未曾想這個心照不宣被遺忘的婚約會被重新提起。
裴將軍自顧自回憶過往語氣滄桑:「書書剛來的時候還隻有一點點大,怯生生的,最喜歡黏著裴弈裴敘那兩個臭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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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兩眼一黑,心道往事不堪回首。
「隻是後來不知怎的,漸漸地就疏遠了。」裴將軍端著碗大發感嘆。
「是啊,光陰荏苒,白駒過隙,一眨眼……」裴夫人也開始感慨。
夫妻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回憶了半天,配合默契根本不給我轉移話題的機會。
「如今書書將及笈,這婚約也該好好盤點打算了。」裴將軍感慨地嘆了口氣,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書書,你喜歡哪一個?」
裴將軍直白的詢問聲一出,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想到從齊府回來後,兄弟二人看向我晦澀的目光,我無端嗓子幹啞,幾次張口終於理清了思路,找回了語言。
「郎君和小少爺都是風姿氣度頂頂的好,是京中最優秀的兒郎。是憫書配不上他們。
「婚約既然並未指明和誰,那盡可作罷。」
我深吸一口氣,把憋了很久很久的話說了出來:「憫書資質平庸中人之姿,不敢奢求垂憐,隻願盡孝於夫人膝下。」
二人俱是一愣。
裴夫人嘆了口氣,回想起我們尚且年幼的日子,道:「罷了,終究是沒有緣分。」
裴夫人摩挲著手腕上的镯子,又一次開口,目光裡摻著憂慮:「那以後呢?
「憫書你自幼長在裴府,初時受委屈頂著一個『童養媳』的名頭,還被那倆渾小子欺負,如今再退婚,京中不知道又會起什麼謠言。
「我們書書這麼好的姑娘,可不能毀了名聲……以後還要嫁一個更頂頂好的郎君呢。」
我失笑,心裡暖烘烘的。
我側身依偎進夫人懷裡,把一直盤桓在心頭的希冀說出了口:「這不重要——夫人,我想去江南。」
裴夫人愣了一下,溫聲問道:「為什麼?」
「京城不適合我。」我抿嘴,「我不喜歡虛情假意,也不擅長曲意逢迎,京城的人心太復雜,我捉摸不透,也不想處處猜疑。
「我不適合在京城,我想去我娘一直想看的江南,開一家酒樓,自己賺錢,日日數錢,逍遙自在。
「等賺了錢,就給夫人買江南最好的杏花釀,落雪時節就乘最快的船回京看您。春天裡,夫人盡管去找我,我帶夫人賞花遊湖。」
「帶夫人賞花遊湖,那我呢?」裴將軍插嘴道。
「帶將軍喝酒吃肉。」我失笑。
「好丫頭。」將軍朗聲笑道,「沒白疼你。」
夫人照著擰了將軍一把:「沒個正形。」
「書書,」夫人眼裡有水光,「江南好啊,就去江南。你想什麼時候走?」
「及笄禮後。」
「及笄禮後啊……」夫人咀嚼著我的話,突然正色問道,「憫書,你可願做我的女兒?
「我收你為義女可好?」
我一時愣住,像是被滔天的好運砸中,腦海中嗡鳴一片,隻知道呆呆地點頭。
夫人還在繼續說話:「你母親與我年少相識,互相扶持著走過許多艱難歲月,有時候見著你,恍惚又見到了她年少時的樣子……
「你是她的女兒,自然就是我的女兒,這麼多年,在我心裡你和裴弈裴敘是一樣的。」夫人目光柔和,「隻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過這最後一道坎。」
片刻後我反應過來,當即跪了下去,伏在夫人膝頭,嗓音中帶了點哽咽,聲音急切:「憫書求之不得。
「憫書年幼時被夫人收留,多年來承夫人關懷,早已把夫人當作了母親,這是憫書夢裡都不敢想的好事!」
「傻孩子。」夫人撫摸著我的秀發,嗔怪,「你該管我叫什麼?」
「……娘。」
「唉。」
「我呢?」將軍又湊了上來,被夫人擰了幾把也不肯老實坐回去。
「爹。」我鼻頭一酸。
8
裴家兄弟的春闱大考在半個月後。
怕在考前影響他二人心緒,裴夫人收我為義女一事暫且還未跟他們說,隻待二人考完。
從齊府回來後二人對我便有些別扭的不對勁,常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弄得我一臉茫然。
入夜,我在房裡繡著給裴弈的香囊。
香囊裡縫著我和裴夫人先前去文曲星廟裡求的符,旨在祝裴弈一舉高中,功名加身。
香囊上細細繡著精致的紋樣,是裴弈喜歡的牡丹。
說來也怪,裴家兄弟,裴弈性子冷淡卻偏愛牡丹這類富貴的花,反倒是桀骜的裴敘鍾情蓮花芙蕖。
裴弈長著一張聖人無欲的臉,送的簪子頭面都是金銀紅綠,看著不著調的裴敘卻在玉石一道頗有研究。
給裴弈的香囊我選的大紅色,用金絲作繡線,串著碧綠的翡翠珠子,裡面放著安神的花瓣。
我縫完最後一針,剛要把香囊收起來,外間傳來敲門聲。
我揚聲問道:「誰?」
「是我。」隔著門,裴敘聲音悶悶的。
裴敘有些鬼鬼祟祟地溜了進來,看到我桌子上的香囊先是一愣,然後臉上露出笑來。
「這是給我的嗎?」他伸手拿過香囊,動作迅速我來不及攔住,「是為我參加武舉準備的嗎?」
「我……」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麼解釋,裴敘又開始絮絮叨叨,根本不給我開口的機會。
「這個香囊做工倒是勉強能看,隻是這花紋不好看……」裴敘語氣嫌棄,眉眼卻微微上挑:「若是繡的是蓮花就好了,這牡丹太俗氣了。」
裴敘習慣性地挑刺,突然意識到什麼一樣止住了話頭,別別扭扭道:「我並不是嫌棄你繡工不好……我的意思是,很好看。」
我有些毛骨悚然。
「隻是我不喜歡紅配綠……你下次記住了。」裴敘把香囊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愛不釋手地摩挲著把玩。
我終於組織好語言:「這個香囊做工拙陋不入眼,少爺還是還給我吧,我明日去繡瀾坊買個好看大氣的。」
這個香囊根本不是裴敘喜歡的風格,裴敘也向來沒有佩戴香囊的習慣,想必他也不會強拘著不放手。
但是我要是直接說是給裴弈的,他肯定又會嘲諷我不自量力要勾引裴弈。
「不要,」裴敘握著香囊不撒手,抿著嘴強硬道,「看在你一片心意,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我又不會嫌棄你。」裴敘聲音很低,我幾乎聽不清。
說著,裴敘把香囊揣進懷裡,妥帖地放好,動作之迅速我根本來不及阻攔。
他俯身撥弄我頭頂的簪子,得意揚揚:「果真還是我選的玉簪子好看,你以後都戴玉的就好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都收起來吧。
「你自己選的簪子也不好看,戴我送的就行了……想要新的小爺我給你買。」
裴敘的呼吸近在咫尺,熾熱地打在我耳畔,聲音低啞聽得我耳朵痒痒的。
他眉眼濃烈,眼底的驕矜之色噴薄而出。
我抬頭看著裴敘,眼底盡是無奈:「我對簪子首飾不關心,好不好看都無所謂。」
「怎麼無所謂了!你代表的是我……」裴敘瞪著我,話音突然卡住,「……我、我裴府的臉面。」
但是他還是克制著語氣問道:「你……快及笈了,女孩子及笈都要……」裴敘扭扭捏捏:「你有什麼想法嗎?」
「什麼想法?」我不明所以。
「就是我和我哥……你是怎麼想的……」裴敘語氣裡的煩躁不耐隱隱要壓不住,目光灼灼盯著我。
他和他哥?什麼意思?
裴敘用詞含糊語速又快,我沒有一下子反應過來。
就在我愣神的一瞬,裴敘卻瞬間化身成一個即將點燃的火藥桶:「你居然真的對我哥還有那種心思!」
他今日勉強維持的溫和盡數退散,露出小少爺恣睢暴躁的本性來。
裴敘豁然起身,咬著牙瞪我:「我告訴你!你跟我哥是不可能的!
「我哥那麼無欲無求克己復禮嚴以律己公正無私大愛無疆仙風道骨的人……他他他他他是絕對!不可能!看上你的!
「你們!是!沒有!可能的!」
裴敘可能氣昏了頭,語無倫次什麼成語都亂用,連「仙風道骨」都冒了出來。
我心下了然,他不知道我已經是裴府義女、他們的義妹了,誤會也正常。
於是我好脾氣解釋道:「我對你哥沒有非分之想。」
雖然這是我第七百八十二次重復這句幾乎沒有信服力的話,但是裴敘還是稍稍平靜了些。
他重重哼了一聲,伸手掐住我的腮幫子冷聲道:「我哥心氣高,肯定隻會喜歡和他一樣精通詩書的才女,又或者他根本看不上凡人女子。」
「……隻有我不嫌棄你。」裴敘這句話說得很快,幾乎是一閃而過。
「什麼?」我沒聽清,想要他再重復一遍。
「沒什麼。」裴敘松開我的腮幫子,舔了舔後槽牙道,「小爺我先走了,你安分點。」
裴敘走後,我揉了揉酸疼的腮幫子,從箱子裡翻出一副繡著淡色蓮花紋樣的護腕陷入沉思。
這才是我為裴敘武舉準備的護具。
護腕夾層裡縫著平安符,是祝裴敘順利,武舉時不要受傷。
而如今裴敘拿著文曲星的符,我隻能在心裡安慰自己文曲星高低是個神,業務廣泛,也不算全然無用。
隻是這樣我就沒有東西送裴弈了。我總不能讓他帶著護腕去科考。
好巧不巧,這時裴弈敲門進來了。
我沒來得及收下去的護腕落入他的視線。
「給裴敘準備的?」裴弈未語三分蹙,語調冰冷。
「不是。」我面無表情。
「那……是給我的?」裴弈難得地有些愕然,試圖理解我的動機,「你是怕我……提筆寫字久了手酸嗎?」
「可能是吧。」我生無可戀。
裴弈把護腕拿在手中,仔細端詳:「——你倒是心細。」
「隻是這蓮花紋是裴敘喜歡的,下次不要再記錯了。」裴弈語氣雲淡風輕,聲音裡卻溢出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味,「我不喜歡蓮花。」
「蓮花是吉祥紋……」頂著裴弈涼飕飕的目光,我硬著頭皮道,「是祝福郎君事事順利,一舉高中的。」
「是嗎?」裴弈身上的冷意消散些許,「如此便好。」
裴弈身形如松柏,每根頭發絲都散發著「不與凡人為伍」的氣息,站在我紅燭暖帳的屋內十分不相稱。
於是我問道:「郎君可是找我有事?」
「……」裴弈垂眸看著我,瞳孔烏黑蘊藏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裴弈素來話少,我以為我這麼問了之後他就會默然起身離開,誰料今日他一反常態地坐著,像是斟酌著要說話。
他沉默半晌道:「近日母親有和你提過什麼嗎?」
「什麼?」我不解,「郎君指什麼?」
我的反問掐斷了裴弈的話頭,他一時不再說話,隻是凝視著跳動的燭火。
裴弈看了看我,好像有很多話想說,最後隻是伸手拔下了我發間的簪子。
我一頭青絲垂散下來搭在肩上,裴弈用手指慢慢攏著我的頭發,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並非不守約之人。
「我們裴府一諾千金,斷然不會更改。」
我被他的話弄得一愣,試圖理解他在暗示什麼。
他是想諷刺我不守信用?也不是。
他想體現自己是個守諾的人?沒必要。
我抬眼看向裴弈,試圖從他的神色中分辨出他的言下之意。
裴弈卻轉過臉不肯看我,耳根浮起一片薄紅。
他聲音很低地說了一句:「我一向聽從母親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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