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無歸看她那張奶兇的臉，勾唇笑了笑：“走，帶你吃飯。”

　　他順路買了一個烤紅薯塞給雲覓，雲覓扒拉著上面黑焦的皮，咬了一口，甜綿的口感讓她舒舒服服眯起了眼。

　　“饞貓。”

　　燕無歸叨念了一句，帶著她左拐右拐來到一家老字號的鋪子裡，要了一屜小籠包，兩碗餛飩。

　　他們座位比較偏，雲覓看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問道：“你這次來，是什麼目標？”

　　“殺人。”

　　“我爹？”

　　燕無歸默認。

　　雲覓皺了皺眉，那這不就是衝突了。

　　“你說的再具體點兒。”

　　雲覓想了想問道：“是簡銳承還是雲康樂？你這個殺人是指精神上，還是肉體上。”

　　“這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

　　她拿到的任務裡面，簡銳承跟雲康樂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她這個拯救，就是要洗幹淨雲康樂的黑化值。

　　雲康樂是簡銳承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黑暗面，簡銳承不想做的事情，雲康樂會幫他做。

　　什麼籤訂條約，什麼殺人放火，都是雲康樂一手包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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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銳承隻需要睡一覺起來收拾收拾殘局。

　　簡銳承一向覺得自己是個正直卻很懦弱的人，而雲康樂就是個混世大魔王，他滿身尖刺，不把任何事放在眼裡。

　　這樣極端兩面派的生活，簡銳承痛苦，雲康樂也痛苦。

　　經歷過那麼多的心理病攻略目標，雲覓對這個任務的理解程度就是，將雲康樂從黑暗中拉出來，讓他根正苗紅，做一個正常健康的好人。

　　如果燕無歸的任務是殺了他們共同使用的身體，那不管是雲康樂還是簡銳承，他們兩個都會不復存在。

　　雲覓稍微解釋了一番，燕無歸就聽明白了。

　　“是簡銳承。”

　　燕無歸拿著紙巾將雲覓要用的筷子跟勺子擦了一遍又一遍：“聽你這個話，那我的目標大概率的意思是。我要幫助反派，徹底成為反派。讓簡銳承永遠消失。”

　　餛飩被店主家的女兒端上來。

　　小姑娘穿著棉麻料子的長袍，面上含春，嬌滴滴的瞥一眼燕無歸，羞紅著臉說道：“客人，您要的兩碗餛飩，小籠包一會兒再給您端上來。”

　　“謝謝。”

　　燕無歸連瞧都沒有瞧一眼，將面前的餛飩擺置好勺子推給雲覓，然後攤開手。

　　雲覓愣了愣，張口說道：“我沒錢。”

　　燕無歸：“……”

　　“手！”

　　雲覓捧著紅薯放一邊兒，攤開自己黑乎乎的小手遞過去，燕無歸用手帕擦的很仔細，擦幹淨才自己拿了個勺子在裡面晃著碗底的餛鈍。

　　雲覓舀著皮薄餡大的餛飩吹涼，鼓著腮幫子說道：“不是身體就好。我的目標是雲康樂。”

　　“我細細想過了。”

　　雲覓用舌頭試了試溫度，一口塞進嘴裡，鼓鼓囊囊的說道：“如果你是簡銳承，我是雲康樂。不管是反派還是拯救，其實目標都一樣。”

　　“哦？”

　　“讓他們兩個融合。雲康樂也得到了拯救，簡銳承也會隨之消失。到那一刻，他應該是叫如獲新生。”

　　雲覓說到這兒頓了頓：“但是，我不太確定簡銳承的態度。”

　　因為原主太小了，能感知到的東西很少，記憶也很凌亂。

　　而雲覓隻知道攻略目標任務最基本的資料，以及人物的結局。

　　簡銳承會被雲康樂的人格完全壓制下去，成為徹頭徹尾的大反派。賣國在先，為洋人大肆屠殺本國的百姓，搶奪地盤，最終在一場跟國人的戰爭中落敗，作為最大的“漢奸”、“賣國賊”，在一眾百姓的目光下，動用了最古老的法子，刑場斬首示眾。

　　他的頭顱還被憤恨的民眾掛在了刑場的旗杆上，被蒼蠅、蛆蟲腐蝕，慢慢腐爛。剩餘的屍體被留在刑場之上，隨人唾棄、踐踏，直到發了臭這才被人扔到了郊區外，送進了野畜、生的嘴裡。

　　雲覓來這兒的時間線有點兒太尷尬了。

　　租借條約已經籤了，賣國賊的名聲也揚出去了。

　　想要把一個賣國賊洗白……

　　雲覓幽幽嘆了口氣。

　　更何況，簡銳承一點兒掙扎的跡象都沒有，好像也默認了雲康樂的法子。

　　在她眼裡，這兩個人格已經開始主次不分明了。

　　包子被人端上桌，還冒著熱騰騰的氣。

　　“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吩咐。”

　　小姑娘說完這一句話，羞答答地跑走了。

　　雲覓拿著白紙卷了一個，呲牙咧嘴的啃了兩口，滿手流油。

　　“簡銳承……”

　　燕無歸皺了皺眉，抿唇道：“他還算是個，不錯的人吧。”

　　“這話怎麼說？”

　　燕無歸敲著桌面說道：“賣國這件事情，他有自己的主意。”

　　“國家現在動亂，四分五裂，各路軍閥又各懷心思。國已經不是國了。隻有想辦法強大起來，將整個國家的實權攥在自己手裡才有可能跟別國碰上一碰。”

　　燕無歸說到這兒，嘲諷道：“這就是簡銳承的想法，是不是幼稚又可笑？”

第5章：有你就夠了

　　雲覓很認真的代入考慮了一番，選擇了沉默。

　　畢竟在這個時代，清朝沒落後就被外來的洋人搞的烏煙瘴氣，要再次統一真的很不容易。

　　每個世界跟每個世界的後續發展不同，雲覓不能確定這是不是一個好辦法。

　　她扒拉著吃完了一碗小餛飩，又塞了一個包子，把紅薯裹好塞進燕無歸的口袋裡。

　　“總之，按部就班來就好了。”

　　雲覓重新套上燕無歸的外套，伸著兩隻手讓燕無歸給她系扣子。

　　燕無歸坐在椅子上，低頭看著她。

　　“一會兒我帶你去軍部。”

　　“做什麼？”

　　燕無歸給她穿戴完畢，說道：“現在簡銳承的人格不太穩定。留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雲覓蹙了蹙眉。

　　“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要打仗。”

　　燕無歸今天去簡銳承家就是在商討這件事情，華東這邊兒土匪蠢蠢欲動，久剿不滅。這次馬安山的土匪將倭國人賣給他們的武器給擄走了。

　　這是個誰強誰就為王的世道。

　　那批武器到了那群土匪手裡，後患無窮。

　　所以簡銳承的意思是，這次一定要讓那些土匪們得到應有慘痛的教訓，殺雞儆猴。

　　如果雲覓再稍微大一點兒，能有自主能力，她一定會選擇留在簡銳承的身邊。

　　人的情感在最脆弱的時候最容易露出破綻，下手容易。

　　但，命最重要。

　　雲覓攬住燕無歸的脖子，蹭到他懷裡去：“好吧。那就去吧。”

　　雲覓頭一次來軍部，原主也是。

　　原主對舒榮凱是恐懼的，因為她親眼看著舒榮凱殺了人。

　　那時軍隊裡出了叛徒，還是簡銳承很是信任的部下。他失望至極，但身為簡銳承時的他從來不會動手殺人，所以他坐在桌子後面，冷靜的看著舒榮凱一手處理。

　　槍聲響起時，血液像是綻放的鮮花一般濺到了舒榮凱的皮鞋上。

　　原主就趴在門縫邊兒，一時沒忍住驚呼出聲，舒榮凱的槍瞬間轉來打在了門板上。

　　在原主的心目中，她的父親是個惡魔，父親的部下都是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

　　雖然，那些部下從沒有實質上對原主做過什麼。

　　司令部站崗的戰士看到舒榮凱的車就敬禮，身體站的筆直。

　　燕無歸把副駕駛的雲覓牽出來，將車交給他們去停。

　　一向冷面狐狸的舒榮凱帶了個小姑娘來司令部，這事兒可是難得一見，不知道雲覓身份的還暗地猜測舒副官什麼時候有了女兒，而那些見過雲覓的紛紛叫一聲：“簡小姐。”

　　她本該是跟簡銳承同姓的，可簡銳承並不承認她這個女兒。但在外人眼裡，她就是簡銳承跟歷婷的親生女兒，叫一聲簡小姐符合身份。

　　跟舒榮凱最親近的是他的副手，名叫歲城。

　　“呦，你怎麼把司令的女兒帶過來了。”

　　歲城三十來歲，家裡五歲的小子，對小孩兒也算友善。

　　燕無歸用手逗著雲覓的下巴，被雲覓忍無可忍的一手攥住，瞪了他一眼。

　　燕無歸唇角帶笑：“我瞧著小姑娘怪好玩的，偷過來養兩天。”

　　歲城揶揄道。

　　“稀罕小孩兒啊，不聽說銀行行長家閨女，叫什麼……夏瓷是吧，她不是對你芳心暗許麼，你抓緊時間，到時候生一窩天天換著玩。”

　　“滾蛋！”

　　燕無歸笑罵道：“那他媽是養小孩兒還是養豬呢。”

　　歲城哈哈笑了笑，終於想起來把自己手裡的牛皮紙袋子遞過來：“哦對了，你看看這個。”

　　燕無歸一手攬著雲覓怕把人從腿上掉下去，單手拆著上面封口的線，往裡面抽出來兩張紙頁。

　　燕無歸手裡舉著文件，雲覓也看了個大概。

　　具體意思就是說，哪邊兒那邊兒的馬匪又鬧事兒了，搶了那個村子裡的莊稼，還擄了多少的小媳婦，希望上面拿令帶兵去平匪患。

　　燕無歸將文件甩開說道：“現在人手不夠。這事兒延後些吧。”

　　“百姓們可對咱們華東軍意見大著呢。上次咱那邊兒去徵糧都被人直接拿著磚頭塊兒給打出來了。”

　　燕無歸呲笑了一聲，說道：“怎麼，不給糧食還想讓人拿命辦事兒，做什麼夢呢。”

　　“馬安山的軍械追回來沒？”

　　“追不回來，當頭兒的硬著呢。”

　　歲城拿了文件重新裝進袋子裡：“咱四五個兄弟過去，一個都沒回來。”

　　燕無歸沉了沉眉眼：“去通知一下各部，等會兒司令來了開會。”

　　“哎，成。”

　　歲城應了一聲沒走，湊過來想要捏雲覓的臉似的被燕無歸一巴掌打掉，冷聲問道：“做什麼？”

　　“上次看著孩子還白白胖胖的，現在瘦了不少。”

　　歲城笑道：“又不是你家的，護的這麼緊做什麼。她親爹都不疼她……”

　　“出去！”

　　燕無歸根本沒讓他把話說完。

　　歲城訕訕撓撓頭，走了。

　　燕無歸抿了抿唇，垂頭瞧見雲覓那雙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喉頭一梗說道：“他瞎說的。”

　　“你入戲這麼深？”

　　雲覓揚著笑：“我還不知道我爹不疼我？他都恨不得掐死我呢。”

　　燕無歸想了想，哼笑了一聲把雲覓舉起來放在桌上，點頭：“你說得對。你爹不疼你不要緊，我疼你就夠了。”

　　雲覓怎麼尋思這話這麼不對勁呢。

　　她伸著手想要拍燕無歸的腦袋，沒大沒小的，有這麼跟前輩說話的？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個世界她不走運，下個世界還不知道鹿死誰手呢。

　　“你這樣真好。”

　　燕無歸捏了捏她的手：“天天想把你抱到哪兒，就抱到哪兒。要是再小點兒，就能揣兜裡了。”

　　“大可不必！”

　　雲覓有點兒慌，她太害怕被燕無歸一口毒奶就奶成功。那就完犢子了！

　　“不過說真的。”

　　燕無歸眸子裡帶著溫柔的纏倦：“我想，如果有一天你能給我生個你這樣的女兒，我肯定特別開心。”

　　這是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