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家從來沒有見過韓笑跟雲覓，雲覓就到：“我能不能進去看看？她是我嬸子呢。”

　　 “嗯，行吧。你等我去拿鑰匙。”

　　 主家是這兒的房東，她們家有兩層，對戶用不著就直接租給了馬豔芳母子。誰知道，這母子兩個下場都不好。

　　 白發人送黑發人。緊接著病體纏身，鬱鬱寡歡死去。

　　 孫泰在聽到母親去世後，捂著臉。

　　 他似乎很像流淚，但是流不出來。細細的碎語裡，還有著他沒用的字眼。

　　 這主家也是很惋惜，一邊開著門一邊說著馬豔芳最後幾天的生活。

　　 說她把兒子的遺體處理好後就從醫院回來了，每天抱著他兒子的相片以淚洗面。把她兒子借的錢全都還了，臨死前她身上就隻有三塊錢。

　　 主家發現人去世是哪天早上看她沒出門，心裡掛記準備給她送碗面條。畢竟鄰居裡外這麼長時間，她也是個做母親的，看著心疼，也可憐她。結果進去後就發現馬豔芳人已經沒了。

　　 她臨死前還寫了一封遺書，真是連死都怕給別人添麻煩。說是屍體不用進火葬場了，隨便往水裡、地裡埋一下就好了。這個恩情等著來日再報。

　　 可是她死了之後，這樓道房間裡總是會出現腳步聲，還有翻箱倒櫃的聲音。她有個二兒子，年歲還小，大晚上的她領著逛公園回來，這二兒子說，馬阿姨在找東西。嚇得她不輕。這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所以就找了能辦事的，想看看馬豔芳是有什麼心願未了，她這個做鄰居幫襯一把吧。

　　 “好人會有好報的。”

　　 雲覓說道。

　　 房間裡有香燭的味道，地上還有一灘燃盡的灰。

　　 這應該是雲延留下來的。

　　 馬豔芳沒有在屋子裡，她掐了個決，用鬼話傳給孫泰。

Advertisement

　　 “我幫你見見母親吧。我也隻能幫到這裡了。”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馬豔芳應該在找自己的兒子。許是怕他回來後找不到自己，所以在這裡等候。

　　 孫泰聲音哽咽，說道：“多謝。”

　　 雲覓換手在衣服裡掐了法決，這屋子裡本就有一個鬼了，馬豔芳瘋瘋癲癲地回來後，屋子裡的氣溫驟然就冷了下來。

　　 主家抱著胳膊搓了搓：“怪了。好像什麼地方吹冷風，窗戶是不是沒關？”

　　 主家去找窗戶了，雲覓一轉頭看到兩個鬼相擁到一起，後面的事情應該跟自己沒關系了。

　　 她也不想打擾母子之間的交流，說道：“一會兒你該去什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別等我，雲延回來。我還有課，我先走了。”

　　 雲覓拉住一旁愣怔的韓笑，直接離開了屋子。

　　 主家找了一圈出來，這兩個人已經不見了，撓了撓頭，道了一聲奇怪。

　　 “我剛剛，好像看見鬼了。”

　　 韓笑遲疑的說道。

　　 雲覓點點頭：“也正常。畢竟孫泰跟了你這麼久，他情緒一波動，磁場強，你會被影響也不奇怪。”

　　 “你要回學校？”

　　 “嗯。”

　　 雲覓捏住拳頭：“我要好好學習。”

　　 “我剛剛不知道為什麼，心頭有些酸。”韓笑捂著心髒的位置，她眼角莫名其妙在掉眼淚。

　　 雲覓推著自行車，回頭看她。

　　 “其實，我媽也有不得已而為之的苦衷吧。”

　　 “畢竟母親嘛，合格的母親總是想著把最好的給孩子。你母親也不例外。”

　　 雲覓蹬上自行車，所以她是個極其不合格的母親。

　　 她現在想，如果時間能重來的話，世界也會重新倒置。她有了銘雲，應該不會在想著對他不好，這樣離開他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母子之間，打斷骨頭都要連著筋。

　　 他的生命就那麼短。

　　 她也沒有讓孩子白來這一趟。

　　 當她的孩子，真的是太苦了。

　　 當初的幼稚跟不成熟，以及執拗帶來的是無盡悔恨。

　　 雲覓摸了摸手機，其實她也沒有把握系統會不會給她贖罪的機會，但是如果有。她一定拿命都要換銘雲一個一世無憂。

　　 “我想回家。”

　　 韓笑也騎上自行車了，說道：“你都已經翹課了，不如再翹一會兒吧。我聽不到我媽媽說話，所以我需要你。”

　　 “不……”

　　 “求你了。”

　　 韓笑說這話時，眼圈是紅的，發絲是凌亂的。她從來沒有站的這麼筆直過。

　　 身後就是孫泰家的筒子樓。

　　 褪去炎熱秋日的陽光都是單薄的。

　　 雲覓別過頭：“那你還愣著幹嘛，抓緊時間啊。”

　　 韓笑這次是真的想回家。她一向以來都很抗拒那個家，所以整日像是浮萍遊魂一般到處闲逛，隻有每次喝完酒後迷迷糊糊回到家，一個人望著天花板發呆。

　　 她也會哭。

　　 很小的時候哭個不停。

　　 後來長大了，之前的怨就變成了恨。

　　 所以更加叛逆。

　　 她看到了孫泰跟馬豔芳相見相擁，兩個鬼魂痛哭的樣子，忽然間有些羨慕。

　　 她沒有辦法抱抱自己的媽媽。

　　 但是，她真的很想她。

　　 雖然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所有的叛逆下，她還依舊是一顆滾燙熾熱的心髒。不過長滿了荊棘，不想告訴任何人。

　　 韓笑把自行車蹬的飛快，遙遙把雲覓甩到了身後，這讓雲覓不禁感嘆：“正值青春的小孩子們真是有大把的精力。”

　　 他們有想做的事情時，就總是奮不顧身。

　　 當然。

　　 韓笑因為騎車速度過快，為了躲避電動車摔倒在地後，雲覓扶額嘆氣。

　　 當然，這個過程裡總會碰壁。

　　 那個電動車的女人連忙下車，去攙扶韓笑，她強撐著忍痛站起來。

　　 雲覓也加速把車騎過去。

　　 當然。

　　 最後重新站起來了，那碰壁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成長，總是會伴隨著傷痛。變成刻骨的記憶。或許它會在以後時不時的提醒你，當初的自己，熬過風雨後，模樣多麼漂亮。

第29章：就你？

　　 韓笑肯定是不能騎自行車了。

　　 這兒的出租車比較難打，雲覓看她膝蓋上跟胳膊上碰了好大一個傷口問她要不要去醫院，或者找個診所先包扎包扎，但是韓笑拒絕了。

　　 她現在，隻想回家。

　　 雲覓隻能叫了一個網約車，路上買了一點酒精棉先幫著處理了傷口。

　　 她扶著一瘸一拐，每走一步就疼得倒吸涼氣的韓笑回家，埋怨也沒有。

　　 韓笑一開門，雲覓把人攙到沙發上問了家裡繃帶之類物品所在之處就自己去找了，回來時看到郝梅在她面前急得直轉悠。

　　 “怎麼碰成這樣的？”

　　 “哎呦。怎麼這麼不小心。啊，這怎麼能讓我放心啊。”

　　 “乖，不疼不疼。媽媽幫你吹吹。”

　　 郝梅還沒發現雲覓在不遠處，蹲著身，知道自己的行為於事無補，但還是下意識的就想去做這件事情。

　　 “我來吧。”

　　 雲覓也看著眼酸，拎著小醫療箱晃了晃：“不用擔心。磕著碰著在所難免，下次不會這樣就好了。”

　　 韓笑已經習慣了她這種，忽然間說話，莫名其妙的樣子。

　　 不知道是歪打正著，還是真看見了，韓笑呆愣愣看著她媽所在的地方。

　　 郝梅給雲覓騰開了地方，韓笑說道：“我媽現在在幹什麼？”

　　 這句話說的是十分流暢，前幾日的韓笑還橫眉怒對，今天的韓笑語氣平靜還帶著隱隱的希冀。

　　 那一句我媽，讓郝梅身體瞬間僵硬了。

　　 “她剛急得原地走，擔心你。覺得你疼，在幫你吹傷口呢。”

　　 韓笑抿了抿唇，似乎在死撐。

　　 “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看見我媽？”

　　 韓笑摁住了雲覓的手，下來一個決定：“孫泰不是說壓低了陽火就能看見鬼嗎？你幫我壓。”

　　 “你說什麼傻話呢。”

　　 雲覓一巴掌打開她的手：“把陽火壓低，輕則倒霉，重則損命。還有可能招惹外鬼。”

　　 “我不出門。”

　　 “真不是我不幫你，是這件事情，我真幫不了你。”

　　 韓笑這輩子沒求過幾次人，但是她極為聰明。雲覓這個人，就是有些心軟。所以她握住了雲覓的手，說道：“求你了。”

　　 “不過我可以請你媽附身到我身上，雖然你依舊看不到你媽媽的狀態，但是可以跟她直接講話。”

　　 雲覓頓了頓說道：“不過時間不要太長。”

　　 郝梅在一邊兒聽了，大吃一驚：“這怎麼能行。”

　　 雲覓打了個哈欠：“做這種事情嘛，就是為了一個積德行善。”

　　 “到時候我會屏蔽一下你們的對話，聊什麼都跟我沒有關系。另外……”雲覓頓了頓說道：“我覺得你應該去一趟城隍廟，時間太久了。到時候對彼此都不好。你這麼愛女兒，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貪戀，讓她因果纏身吧。”

　　 “行了。”

　　 雲覓抬手制止了郝梅的好言相勸，對著韓笑說道：“這樣的法子你要是接受，那我就把陽火壓下去了。我跟你不一樣，這些倒是還能承受。”

　　 韓笑抿著唇，點點頭。

　　 “謝謝你。”

　　 雲覓掐了法決把陽火徹底都壓下去後，將自己胸前自帶的八卦眼也給閉上，招呼郝梅上了身就回到了系統空間內。

　　 之前雲覓到系統空間裡能感受到的就隻有冰冷。然而這次不同了。

　　 她一進去就聽到0002說：“這樣打牌不對，通過系統運算，你應該出對三。”

　　 “算你娘的拉倒。天天運算運算。哪回聽你的也沒贏過！王炸！”

　　 “你……你怎麼能這樣？”

　　 0002懵了。

　　 雲覓帶來的一大堆仙家沒地方可以去，也回不去，隻能停滯在系統空間裡。一開始各個還新奇，後來還惶恐過一段時間，這樣下去得道成仙之路又遠了。不過日子長了，仙家們也知道了隨遇而安。

　　 一輩子參與人間疾苦，幫人看事兒，如今在系統空間裡得到了逍遙的日子。變著法子來享受之前沒能做過的人間趣事。

　　 空間裡被人整得是煙霧繚亂，滿是人間的煙火氣，主要是因為有仙家湊一起吃火鍋。

　　 0002旁邊圍著幾桌打牌的，還有些女仙家喜歡瞧著屏幕上的人間百態看，跟看電影似的。

　　 “弟馬！”

　　 “宿主！”

　　 叫弟馬的是欣喜，叫宿主的是驚慌。

　　 0002力壓群雄，帶著些忐忑：“你，你怎麼回來了？任務還沒結束吧！”

　　 “我把身子借給別人用了。”

　　 “這怎麼能行？！”

　　 0002最近確實懈怠了，之前它的人生裡，隻有主機、宿主，還有一大堆的數據。那些仙家們稀奇的世界眾生，它都看膩了。這些天跟著仙家們道聽途說，說那些神魔妖怪之事，外加著陪它們娛樂，很少去關心宿主的任務進度到什麼地方了，宿主近日過的好不好。

　　 前者的任務，這是它這個新任廢物助手沒辦法給指導意見的。因為它隻是ai，並不擅長人情世故。

　　 人的命運總是充滿著各種的意外，沒有了數據的完全掌控，0002不得不當廢物。

　　 後者宿主的身體健康、心理健康，燕無歸比它這個隻能動動嘴的ai管用的多。

　　 宿主也不是愛說話，愛吐槽的人。她不需要跟一個ai自娛自樂的說話。她有朋友，有愛人。所以0002現在能做到的，隻是陪著這幫誤闖進來的仙家們玩樂。

　　 畢竟他們的到來，也有宿主的成份。

　　 “嗨呀，看你這個大驚小怪的勁兒。”

　　 黃仙家的人最能嘮嗑，玩心也重，沒有蟒家常家那麼高冷，也不像胡家那麼矜持。跟0002自認關系最好。拍了拍它的腦袋說道：“弟馬既然敢把身體借出去，就有能力收回來。這可是十三娘。”

　　 0002被懟了，莫名又開始失落起來。

　　 是的。

　　 他的宿主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