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我爸會出軌。

 

他和我媽相知相愛四十餘年，他疼我媽，寵我媽，愛我媽，時刻把我媽捧在手心裡，舍不得我媽受一點委屈。

 

我時常覺得，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能比他更愛我媽媽了。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那麼愛我媽媽的人。

 

在 50 歲這年，出軌了一個小我媽媽二十歲的女人。

 

1

 

我爸最近不太對勁。

 

事情的起因是，大一的暑假，因為我天天躺家裡打遊戲，看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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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嫌我實在礙眼，讓我爸給我安排進了他的小公司上班。

 

我沒意見，還挺高興。

 

特別麻溜地收拾東西，第二天一早就興衝衝地去上班了。

 

要知道當年我媽生我時羊水剛破，我爸就涕淚橫流地跪地上求醫生保大不保小。

 

後來我命大，僥幸出生，我爸心疼我媽，他說帶小孩費精力，傷身又傷神。

 

所以隻要有時間都是他帶我。

 

他的公司，我從小就來。

 

對我來說，來這裡上班，就是換一個地方繼續躺。

 

2

 

發現我爸不對勁是因為他的秘書。

 

上班的第一個周末，我爸出差回來，我發現跟在我爸身邊幾十年如一日的男秘書換成了一個女秘書。

 

一個長相清秀，樣子溫溫柔柔，身材很好的女秘書。

 

回家的路上，我坐副駕駛打趣我爸，說他不老實，不是說過女秘書不方便，怕我媽胡思亂想嗎？

 

怎麼這次突然換女秘書了，是不是跟人學壞了？

 

問他這事我老媽知道嗎？

 

我爸被我調侃得臉都紅了。

 

握著方向盤，緊盯著前方的路跟我掰扯：

 

「什麼叫跟人學壞了？人家小李是正經招聘進來的，小陳辭職後，她也是按公司規章制度升的職。

 

「小陳突然辭職，那段時間又一直招不到人，項目緊，應酬多的。

 

「來應聘的又都是跟你一樣沒經驗的大學生，我們公司雖然小，但我好歹也是老板不是，沒那個時間帶實習生。」

 

老爸跟著前方的車轉了一個彎，淡淡地道：「人事說她有經驗，以前做過文秘，建議招到合適的人前，讓她先做一段時間頂頂。

 

「結果人家做得很好，超出預期的好，第一次上酒桌就給我談了一個大單！

 

「你說，這樣的人才，我能過河拆橋用完就丟嗎？」

 

前方紅燈，老爸停下車，轉頭嚴肅地看著我問。

 

我爸從小就對我沒什麼脾氣，突然冷臉，我被嚇一跳，看著他嚷嚷：「你這麼嚴肅幹嘛？我就開個玩笑！」

 

他皺著眉瞥了我一眼，發動汽車，慢慢駛過斑馬線，才道：「不是玩笑不玩笑，這事就不能開玩笑！」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道：「這事我沒跟你媽說。」

 

他又瞥了我一眼道：「不是我不老實，也不是我心虛，是怕你媽多想。

 

「她這幾年本來就內分泌失調，知道了肯定要胡思亂想。

 

「到時候我不好過，你也不好過。

 

「再說了，人家早就有孩子了。」

 

我也意識到了這個玩笑開得不妥，但還在計較著他剛剛給我甩臉色，聞言像抓到他的把柄一樣，指著他大聲道：「好啊！我都聽到了，你剛剛說我媽更年期！我回家就告訴我老媽！看她怎麼收拾你！」

 

我爸差點被我氣個仰倒，過了好一會兒，才咬著牙道：「一萬！」

 

我抱著手臂不出聲：

 

「一萬五！」

 

……

 

「兩萬！不能再多了，程桉桉！你別太過分了！大不了我倆魚S網破。

 

「讓你媽知道你天天不好好工作，上班時間不是玩手機，打遊戲，就是跑樓下咖啡廳看帥哥！」

 

我震驚地看著他：「老程，你讓人監視我？」

 

他哼了一聲，解開安全帶，利索地下車。

 

甩上車門前，揚著下巴看著我道：「」跟你學的！」

 

然後頭也不回地進了家門。

 

3

 

我氣鼓鼓地回家。

 

一進門就見我媽目不轉睛地拿著手機躺在按摩椅上，手機裡時不時傳來一聲機械地「八萬」「二條」。

 

老爸站在老媽身前，彎腰捧起老媽的臉就是一頓親。

 

嘴裡還說著：「出差這幾天，想S我了。」

 

老媽被他煩得不行，不耐煩地拿手抵著他的臉，想把他推開。

 

老爸不依不饒地黏著我媽不放，使勁把我媽抱懷裡：「抱一下，抱一下。」

 

老媽推不開他，隻好放下手機，依著給他抱：「就抱一分鍾啊，我還打牌呢。」

 

我習以為常地進門洗手，吃飯。

 

在餐桌前坐了兩分鍾，見我爸還黏著我媽不放，實在忍不住出聲：「好了沒啊？我餓了。」

 

聞言，我媽笑著撫了撫我爸後背：「你今天怎麼回事？沒聽你閨女說餓了嗎？快，去吃飯，待會兒菜都涼了。」

 

我爸擁著我媽不出聲，直到我媽再次推了推他，他才不情不願地松開手。

 

4

 

我爸和我媽出生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小城，從小一起長大。

 

我外公和爺爺是幾十年的老同事，也是老鄰居，兩家就在隔壁，離得很近。

 

我爸大我媽二歲，他們十幾歲時相愛，二十多歲結婚，三十歲我媽才生了我。

 

一切都很順當，直到我兩歲那年，我奶奶催著我媽媽生二胎——生兒子。

 

我媽懷我時的辛苦還歷歷在目，我爸不想我媽再生。

 

他說他都後悔讓我媽生我這一胎，又遭罪，又糟心，怎麼可能讓她再受罪。

 

我媽其實也不太想生，但看到兩家因為這個事鬧得不太愉快，本打算妥協再生一胎。

 

但我爸率先受不了了，他和家裡大吵了一架，帶著我媽和我來到了現在的城市。

 

剛來的時候，他們人生地不熟，又沒錢，我爸整天混跡在各大工地賣苦力，我媽就在出租房帶我。

 

不過，就算再苦再累，我爸也從不喊怨，每天下班都笑嘻嘻的。

 

擔心我媽帶孩子累，他每天下班就忙著回家帶我。

 

擔心我媽不會做飯，吃不好，他每天一早就起床給我媽做好早午飯，晚上又趕回家做晚飯。

 

擔心我媽在新城市沒朋友會難過，他提著水果走遍了周圍的鄰居家，讓她們多多照顧我媽媽。

 

他說他這麼愛我媽媽，答應過不會讓她受委屈，現在卻最對不起她，讓她跟著他受了罪。

 

5

 

我爸的新秘書叫李香如。

 

我和她的第一次交集是一個周一的早晨。

 

因為頭一天晚上熬夜追劇，周一我睡過了頭。

 

等我趕到公司時已經遲到快一個小時了。

 

我一邊埋怨著我爸上班不叫我，一邊低頭在手機裡打卡。

 

進公司門時，我沒注意，和一個人撞了個正著。

 

我抬頭和人說對不起，發現原來是我爸的新秘書。

 

她沒理我，也沒說話，隻狠狠瞪了我一眼就匆匆出了門。

 

我理虧地聳聳肩，一溜煙跑到崗位上坐好。

 

臨近中午時，因為沒吃早飯，我餓得不行。

 

看著電腦上的時間，發現離下班還早。

 

實在忍不了，我鬼鬼祟祟地離開座位。

 

剛走過一個拐角，就見我爸那個秘書提著兩個食盒進了我爸辦公室。

 

我一眼就認出那是遇味來的食盒。

 

這家店很有名，又貴又不接受預訂，也不外送，想吃隻能去店裡。

 

我和我媽都很喜歡他們家的八珍豆腐，卻又嫌每次去要排隊麻煩，所以我爸經常有時間就去給我們買。

 

我對他們家的食盒很熟。

 

6

 

我看著那兩個食盒，心想其中一個一定是我的。

 

肯定是因為我爸今早上班沒叫我，害我遲到，心裡愧疚，所以才一大早讓秘書去排隊買的。

 

想到這裡，我背著手，表面慢條斯理，實則急切地朝我爸辦公室走去。

 

我推開辦公室的門，見那個女秘書站在我爸的辦公桌前，正笑著彎腰擺弄食盒。

 

聽見開門的聲音，她轉身朝我看來。

 

我笑著和她點頭，剛想說話，就見那女秘書眉頭一皺，望著我厲聲喝道：「誰讓你進來的！

 

「沒人教過你，進門要敲門嗎？」

 

我被她尖厲的聲音嚇一跳，連忙看向我爸。

 

我爸忙起身呵道：「小李！」

 

她轉頭看向我爸，我爸木著臉看著她道：「那是我女兒，程桉桉。」

 

她愣了一下，和我爸對視了幾秒，然後連忙回頭，無措地看著我道歉。

 

我沒理她，笑著徑直朝我爸走過去：

 

「老爸，你閨女快要餓S了。」

 

我爸一聽，忙將桌上的食盒往我面前推。

 

我打開食盒，見裡面有八珍豆腐，滿意道：「你怎麼給我買午飯不早點告訴我，我差點就去食堂吃了。」

 

我爸一邊笑著給我拆筷子，一邊示意那秘書出去：

 

「這不是還沒到下班時間嗎，想著下班再叫你。

 

「誰能想到，你這家伙又偷懶早退。」

 

我扒了幾口飯，撫慰了叫囂的胃，然後抬頭衝我爸道：「爸，我不喜歡你的新秘書。」

 

「為什麼？」

 

「不知道，可能是因為她態度不好吧，她都兇我兩次了。」

 

我爸笑著低頭給我夾菜：「那是她不認識你，等認識了就好了。」

 

7

 

確實像我爸說的一樣。

 

那個李秘書自從知道我是老板的女兒後一直對我很殷勤。

 

先是給我送了禮物，為前兩次的不愉快道歉，後來每次見到我都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

 

知道我喜歡喝樓下的咖啡，還會時不時給我送上一杯。

 

慢慢地我和她熟了起來，我知道了她叫李香如，知道她老家和我老家是一個地方，還知道她有一個 5 個月大的兒子。

 

她兒子長得很可愛，經常能看到她在朋友圈裡曬照片。

 

我也會給她點贊評論，誇她家孩子可愛。

 

幾周後的一個周末，李香如約我去她家做客。

 

她給我做了豐盛的晚餐。

 

那晚，我們聊了很久，聊學業，聊家庭，聊愛情。

 

她和我說她老公在外地工作，不常回來，但是他們感情很好，她老公很愛兒子，也很愛她。

 

我和她說我以後想找一個和我爸一樣的男人，但是這樣的男人終歸太少，不知道能不能遇到。

 

她問我為什麼想找一個和我爸一樣的男人，我和她細數了我爸和我媽的種種。

 

未了，她笑著安慰我說肯定能遇到。

 

那天晚上我過得很愉快，結束時，我們還一起拍照發了朋友圈。

 

但第二天一早，我爸就跟我發了火。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發這麼大的火。

 

他冷著臉，厲聲讓我離李香如遠一點。

 

他說，她不是什麼好人。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