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鎖師傅拿到錢，手腳也麻利起來，三下五除二，鎖開了。

 

見房門開了，老太太第一個鑽進去，屋子裡一股煳味。

 

我探頭看了一眼，發現孩子的學步車歪在地上，孩子卡在學步車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兒，地上有碎瓷片。

 

孩子扒了煲湯的瓷鍋，被燙了。湯從頭頂澆下來的，整張臉都紅了，看著就恐怖。

 

在鄰居的幫助下，叫了救護車，把老太太和孩子一起送走了。

 

我失魂落魄回到家，心裡有不祥的預感，總覺得不踏實。

 

我後悔沒一上來就給她掏一百元開鎖。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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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夜沒睡好，天剛亮，門鈴就響了，他們還是找上來了。

 

我剛打開門，就被一腳踹在肚子上，整個身體向後摔去。

 

「你們幹什麼！」我捂著肚子站不起來了。

 

「你手欠是吧，你關人家門幹嘛？你是不是有病！」

 

一陣拳打腳踢，我欲哭無淚，這真是百口莫辯。

 

還好有鄰居報了警，等警察叔叔過來時，我被打得起不來了。

 

「我看到孩子在門口，怕她走出來掉下樓梯，就把門關上了。」我吃力地解釋道。

 

警察叔叔同情地看著我，又是嘆氣又是搖頭。

 

「你看！她就是發壞！她用腳把門踢上了！她還笑了，看！」

 

他們一帧一帧扒我的行為，我沒辦法為自己辯解，我是用腳踢的門，我還笑了。

 

這事無解，我甚至解釋不清我為什麼笑。

 

我不能說上一世因為我沒關門，你們把責任全推給我一個路人。這一世，我關了門，還是錯的。

 

「可是，你為了一百元開鎖錢，一直爭執，浪費時間！如果早幾分鍾進去不是就沒事了？」我還想給自己爭取一下。

 

如果那天不是講價，早點進去，孩子根本出不了事。

 

「怪不得那天你自動掏五十，你也知道自己又損又壞是不是？」

 

老太太怕兒子媳婦責備，隻顧著把責任推出來，哪裡容得我辯解，又撲上來要打我，被拉開了。

 

「你等著起訴吧！」他們惡狠狠地指著我，我眼前一黑，這重生有什麼用？

 

接下來的流程比上一世還要艱難，因為涉及治病等很多因素，我被徹底清算了。

 

這人生於我就是在泥裡打滾，怎麼也弄不幹淨了。

 

最後我滾下臺階時，甚至有解脫了的輕松。

 

可是我再睜眼時，還是站在他家的門口，門開著，坐著學步車的孩子咿咿呀呀在門廳裡打轉。

 

我的腦子宕機了。

 

我不知道怎麼辦，關門不對，不關也不對。

 

7

 

對了，曲大姐怎麼說的？

 

等他家人回來。

 

好吧，我就等著，我看著孩子不出門，不出意外總行了吧。

 

可是對這個牽連我兩世的孩子，我是真愛不起來，就那麼板著臉，直勾勾地盯著她，用眼神警告她不要過來。

 

小孩子還是明白誰對她好，誰不喜歡她的。

 

所以有兩次她拖著學步車走到我附近時，又識趣地轉了回去。

 

老太太之前說下樓倒垃圾，就幾分鍾的事，她說謊了。我等了足足半個多小時，她才慢吞吞上來。

 

看到我站在門口，滿眼的狐疑，我惡狠狠瞪她一眼，噔噔下樓去了。

 

這次我上班遲到了。

 

曲大姐站在我工位旁邊，板著臉，好像就是在等著捉我現行。

 

「我做好人好事去了，所以晚了。」我不客氣地說。

 

「什麼好事？」曲大姐窮追不舍。

 

「我鄰居家下樓倒垃圾沒關門，他家一歲多的孩子坐著學步車到了門口，我一直看著他不出意外，等到他家長回來才來上班。」

 

我講完了，看曲大姐的表情，迫切想知道她怎麼說。

 

「你這人好古怪啊，在人家門口站那麼久，不會把你當人販子吧。」

 

這狗嘴裡是吐不出象Y了吧！

 

我真想一巴掌把她的話抽回去。我在心裡安慰自己，沒事了，今天順風順水，什麼事都沒有了。

 

可是沒想到，中午剛吃完飯，一個陌生電話打進來。

 

「你是蘇弦嗎？馬上回家一趟，你家泡水了。」

 

我聽到跑水這兩個字時，松了一口氣。小事一樁，泡水而已，大不了花幾個錢，破財免災。

 

可是沒想到，我是被騙回來的。

 

401 家的孩子丟了，中午她奶奶帶她下樓，說就轉身的工夫，不見了。

 

已經找了半天了，又調錄像，就看到我在門口直勾勾地盯著孩子站了足有半個小時。

 

「她肯定是跟人販子一伙的，不然她為什麼在我家門口站著！」

 

「她是怕有監控，所以沒有當場下手。」

 

「看不出來，挺本分的小女孩，還是人販子。」

 

我咽了一下口水，艱難地擠出一句話：「我站在門口，是怕家裡沒有人，門還開著，孩子跑出去會發生意外，你們信嗎？」

 

他們不信。

 

「我家門檻這麼高，學步車根本出不來，你少找借口！快說把我孫女弄哪兒去了！」老太太上來揪著我的衣服不放。

 

「你家門檻不高好嗎！學步車能出來！不信你找個學步車試一下！」

 

我當時也是急了。

 

「學步車能不能出來並不重要……」辦案的同志打斷我們的爭吵。

 

「為什麼不重要？為什麼不重要？」我當即破防了。

 

是啊，誰懂啊，我這兩世是怎麼過來的。

 

如果真的是門檻能攔住學步車，我至於這麼慘嗎？

 

「你別轉移話題，坦白從寬，到底跟孩子的失蹤有沒有關系！」

 

他們沒有人相信我，一口咬定我是踩點的。

 

那個孩子，就像人間蒸發一般，從此再也沒有出現。

 

他們並沒有實際的證據來扣押我，可是他們有一百種方法讓我生不如S。

 

又是熟悉的配方，各種方法都招呼上來，什麼潑糞便，到我公司拉橫幅鬧。

 

我灰溜溜如過街老鼠，終於又失足摔下樓梯。

 

8

 

再睜眼，我又站在那個熟悉的門口，孩子拖著學步車，哗啦啦走向我，像催命符一樣把我牢牢定在原地。

 

我回憶了一下，曲大姐是怎麼說的。

 

對，她說了，你應該報警！

 

我麻溜地掏出手機，把情況說了一下：「我鄰居的門沒關，隻有一個幼兒在學步車裡亂走，我怕出意外，不敢離開。」

 

很快警察叔叔和阿姨就來了，對我表示了感謝。

 

這時我已經站了十分鍾了，以我的經驗，老太太還有二十分鍾才能回來。

 

警察叔叔下樓找了一圈，沒看到她。隻能回來聯系小朋友的父母。

 

401 的兒媳婦回來得倒是很快，隻是怒氣衝衝的，對我們也很不客氣，這是把對婆婆的氣撒到我們身上了。

 

我見沒事了，大氣不敢出，趕緊溜了。

 

不出意外就是出了意外，我又遲到了。

 

這次我小心翼翼地講了經過，然後盯著曲大姐那張嘴，看她怎麼說。

 

「年輕人就是想得不周到，你這樣不是引起家庭矛盾嗎。到時候要被人家怪的。」

 

「我幹嘛了，就引起矛盾，我不是在做好事嗎？」

 

「你想啊，婆婆帶孩子時擅離職守，鬧到報警這麼嚴重。兒媳婦肯定要找她算賬，如果順勢把她趕回老家，你這罪名可是大了。」

 

曲大姐一席話，把我的心都說涼了。

 

「那我要怎麼辦呢？」我急得跺腳，沒等曲大姐說話，我的手機響了。

 

「你快回來，有人在你家門口上吊！」

 

我匆匆趕回去，門口圍了一群人，中間就是 401 的老太太，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看到我就撲上來。

 

「我哪裡得罪你了！你要害我！你是我上輩子的仇人啊？」

 

「是，上輩子我肯定是做了對不起你們的事，不然你們怎麼沒完沒了啊！」

 

我頹然坐到地上，一起發瘋吧，這事兒過不去了！

 

「今天這事兒你不給我解決，我跟你沒完了，我吃你家，住你家去！」

 

老太太揪著我不放，周圍的人都看熱鬧，怕引禍上身，根本沒有人來幫我。

 

我想甩開她，可是她像狗皮膏藥。

 

我們兩個撕扯著到了樓梯邊，在眾人的驚呼聲音中，滾落下去。

 

9

 

再睜開眼睛，我有些茫然，我沒有站在 401 門口，眼前也不是打開著的房門。

 

我坐在工位上，這種重生，終於不在那個燙手的節點上了。

 

我好像從一個長長的噩夢中醒來，眼淚差點掉下來。

 

現在是什麼時候？我剛要拿起手機，手機鈴聲響起。

 

這時，我看到了時間，我還是重生到了孩子掉下樓那天，隻是現在已經到公司了。

 

電話是誰打來的，不用猜也知道，我的心馬上又墜入谷底，沒完沒了啊！

 

手機叫得撕心裂肺。

 

「小蘇，怎麼了？接電話啊。」坐在我身邊的洛寶提醒我。

 

我一咬牙，接聽起來。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套路。401 的孩子摔下樓，3 分鍾前我從她家門口路過，現在讓我回去協助調查。

 

我深吸一口氣，道：「這件事與我有什麼關系？我隻是一個路人，不要打擾我工作。」

 

我掛斷電話，神清氣爽。

 

既然已經無法挽回，我要保護好自己，不能再一次任人宰割了。

 

我把事情經過跟同事講了一遍，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這時曲大姐走了過來。

 

「退一萬步講，小蘇你就沒錯嗎？」

 

「你就是退十萬步，我也沒錯。」我氣定神闲地問道。

 

「你這就是見S不救，他家門開著，屋裡有個坐學步車的小孩，你為什麼不幫忙把門關上？」

 

「萬一人家家裡沒人呢，我把門關了，大人被關外面。孩子自己在家出了事，我是不是也有責任？」

 

「那你不會在門口等一下家長嗎？年輕人，腦子活一點！」

 

「平白無故在人家門口站著，不會被指認是人販子吧。」洛寶笑嘻嘻接了一句。

 

「就是啊，再當是要偷東西的怎麼辦？沒出事怎麼都好，出事反正說不清。」又一個同事說道。

 

「你們怎麼回事嗎？說一句懟一句，怎麼就你們有理？」曲大姐大怒。

 

「你說得對，你說得好，全世界隻有你是正確的，這樣行了吧。」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氣急敗壞地跑了。

 

10

 

我坐回去，異樣冷靜。

 

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難保 401 的老太太不抓我做替罪羊。

 

想到這裡，我打了一個電話，找一個熟悉的物業管理，要了一份監控備份。

 

這是我保命的東西，能不能翻盤全指望它了。

 

很快 401 放出了剪輯的監控，接著有人在評論區帶風向，矛頭直指向我。

 

跟前幾世一樣，對我不利的網暴正在形成。

 

我沒慌，讓子彈先飛一會兒。他們對我的攻擊越猛烈，以後打臉就會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