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珩患有嚴重的臉盲症。

 

每個人都長一樣的臉，說一樣的話。

 

我是唯一的例外，面容清晰鮮活，聲音婉轉動人。

 

他不可避免地愛上了我。

 

我以為這是命中注定。

 

我們墜入愛河，步入婚姻，幸福美滿。

 

婚後三年，第二個例外出現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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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七周年紀念日，陸珩比我忙多了。

 

他訂了星光大廈頂樓燭光晚餐，學做了蛋糕，拍下星形吊墜…

 

我隻裝作不知道，看他忙前忙後，將 B 超單藏得更深了些。

 

晚上，我洗好澡包著頭發出來，陸珩已經拿好吹風機坐在床邊了。

 

是呀，陸珩一向對我好。

 

給我公司的股份，支持我讀研深造。

 

從同居到結婚，隻要他在家，我從來沒有自己吹過頭發。

 

我呆呆坐下，陸珩熟練地拆下幹發帽，細致地塗抹發油。

 

我不由回頭看他。

 

陸珩俊朗的臉上沒有一絲絲不耐煩。

 

他嘴角微微上揚，顯然樂在其中。

 

「怎麼了芸芸？」

 

陸珩聲音低沉磁性，平時鋒利的雙眼此時溫和地望進我眼底。

 

我淺笑著搖搖頭：「好好表現啊。」

 

陸珩輕笑一聲：「好。」

 

吹風機的轟響中，深深的迷茫席卷而來。

 

陸珩是真的愛我。

 

可他也是真的在和別的女人談戀愛。

 

2

 

我從沒想過懷疑陸珩，身邊人都稱陸珩是新時代二十四孝好丈夫。

 

他嚴謹自矜，待人待物謙遜有禮。

 

身為公司總裁，他會寬慰下屬，也會跟保潔道謝。

 

但好幾次我都聽到公司職員說總裁完美得像個假人。

 

連陸珩的弟弟也笑著抱怨過哥哥和他不親。

 

隻有在我面前，他才變得生動，眉頭舒展，眼眸裡盛滿閃亮的星星。

 

他甚至生動到他媽媽憂心情深不壽，幾次落淚。

 

「芸芸，阿珩是認定你了，拜託你一定一定要好好對他。」

 

姐姐感慨地說。

 

「人是不需要結婚的，但要是像你和陸珩一樣相愛，那也可以勉強一試。」

 

說實話，我享受這特殊，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

 

呼呼聲漸停，陸珩收拾好吹風機，拿過梳子為我梳頭發。

 

我偏頭躲過。

 

陸珩不解看我。

 

「怎麼了，芸芸？」

 

我漫不經心提起，眼睛卻緊盯著陸珩的一舉一動。

 

「陸珩，你的臉盲症最近怎麼樣了？」

 

陸珩僵硬了片刻，我下意識地心疼他。

 

陸珩患有嚴重的臉盲症，每個人臉上都糊著厚厚的馬賽克，聲音也大差不差。

 

他能健康地長大已經花費了天大的力氣，更不用說他從小成績優異，創業也小有成就。

 

作為愛人，隻剩下深深的心疼。

 

那遭背棄的愛人該如何面對他呢？我暫時不知道。

 

我是陸珩世界裡的例外，可現在已經不是了。

 

陸珩很快便面色如常，朝我安慰地笑。

 

「老樣子，芸芸。不用擔心，我已經習慣了。」

 

騙子，騙子！

 

換作平常，我早就摟著他一番安慰了，可這次我隻是笑笑。

 

「那真是辛苦你了。」

 

第一次這麼陰陽怪氣，我心髒跳得有點快。

 

嘲諷別人殘缺有點沒素質了，我暗自鄙夷自己。

 

可陸珩好像什麼也沒發現，他笑笑，舉著梳子。

 

「還梳頭發嗎？我的芸芸。」

 

我奪過梳子，自己梳起來。

 

「陸珩，我做了個夢，夢裡又一個能被你看到的人出現了，你愛上她了。

 

「冷靜，你先聽我說。

 

「如果你真的愛上別人了，我們不要糾纏直接離婚就好。

 

「比起你不愛我了，我更厭惡你欺騙我！」

 

陸珩臉上閃過緊張不安，一瞬間歸於平靜。

 

他好脾氣地表忠心。

 

「芸芸，我隻愛你。那隻是個夢罷了。」

 

我瞪他：「看到你就生氣，你去客房睡吧。」

 

陸珩像包容任性的孩子一樣包容情緒化的妻子，一步三回頭離開了房間。

 

看到他實則落荒而逃的背影，我笑了，眼淚不受控制落了下來。

 

陸珩，我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我眼裡容不得沙子。

 

隻是我現在好想知道。

 

人真的可以同時愛兩個人嗎？

 

給爸爸媽媽的愛不均衡，我都會愧疚難過。

 

3

 

一整天，我都沒有搭理陸珩。

 

他照常給我發許多語音，事無巨細地和我說著瑣事。

 

送花、訂餐、派人接送，一件不拉。

 

顯得隻為一個夢和他生氣的我有些過分。

 

我順手回復了姐姐的消息，早早來到春江樓。

 

快八點的時候，我要等的人出現了。

 

我點開陸珩十分鍾前給我發的語音。

 

「芸芸，公司有點事，晚點回去。」

 

耳機裡陸珩聲音低沉溫柔，我看向不遠處提著女士背包的男人。

 

眼前一陣陣發黑，喉頭翻滾，我幹嘔了出來。

 

喝了些水，我才感覺好了些。

 

陸珩很高，襯得姜伊然格外嬌小。

 

姜伊然一身昂貴的套裝，頭發上是閃亮的星星發夾。

 

但她習慣性地含胸低頭，整個人怯生生的。

 

但陸珩不介意，他細心護著她行走。

 

眼中星光閃爍，那光芒映照在姜伊然臉上，長相普通的姜伊然都美了幾分。

 

我捏著勺子，好可怕。

 

我一直在審視姜伊然，惡意評判她。

 

二人已經落座。

 

陸珩的目光一直溫柔地跟隨著她，他專心聽她說話，不時微笑接話。

 

專注溫柔的目光總能給人自信，姜伊然臉上也帶了幾分笑意。

 

二人目光流轉間是無言的默契。

 

好一對情投意合羨煞旁人的戀人。

 

一個小時後二人離開。

 

高清視頻傳到了我手機上。

 

我一遍遍拉進度條，看陸珩滿是愛意的注視。

 

我分不清那跟看我時有什麼區別。

 

他看上去很愛她，也很愛我。

 

好惡心！

 

新的視頻也發了過來。

 

陸珩紳士地將姜伊然送到樓道，很克制地吻了下她的額頭。

 

姜伊然說了什麼，陸珩跟著她上樓。

 

薄薄的紗窗後，陸珩珍惜地吻著懷裡縮成一團的人，潮紅的臉若隱若現。

 

他為她情動。

 

畫面出奇的唯美。

 

我木著腦子，忽然起了壞心思。

 

拍下自己桌上幾乎沒動的飯菜，發了朋友圈：【心情不好，有點浪費。】

 

陸珩的電話不到十分鍾就打了過來。

 

小江還真是盡心盡責。

 

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我按下接聽。

 

「芸芸，去春江樓怎麼沒點桃花糕呀？」

 

溫和的嗓音裡還帶著些喘，我又有點惡心。

 

他在緊張，在試探。

 

「吃膩了，不喜歡了有問題嗎？」

 

陸珩好脾氣地哄：「當然沒問題啦，看你吃得不多，要吃謝記點心嗎？」

 

我冷淡回他：「我自己會買。」

 

掛斷了電話。

 

才不是呢，我最喜歡這裡的桃花糕了。

 

那是今晚唯一吃完的，所以陸珩以為我沒有點。

 

喜歡一件東西，我會一直喜歡，喜新厭舊的從來不是我。

 

4

 

回到家，陸珩坐在客廳，嘴裡念念有詞。

 

落地窗上貼滿人物照片。

 

都是全身照。

 

這是又有合作了，陸珩一向要強，總是提前記下身形、服飾識人。

 

一見我他眼睛一亮，巴巴湊過來。

 

「芸芸，你回來了呀。帶了點心現在要吃嗎？」

 

他身上是陌生的沐浴露香味，襯衫也換了新的。

 

升起的一點點心疼，全化為惡心。

 

我盯著他的眼：「陸珩，你洗了澡換了衣服，為什麼？

 

「我再說一遍，如果你愛上別人，別騙我，我們好聚好散就好。」

 

陸珩慌忙握住我的手，說得又急又認真：「芸芸，我沒有，你信我，我隻喜歡你一個。

 

「小江把咖啡灑在我身上了，我才洗了澡換了衣服。

 

「你打電話問小王好不好？

 

「我們紀念日要到了，我想空出完整的一天來陪你。

 

「對不起，是我最近太忙，太忽視你了。都是我的錯，芸芸。」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心虛，隻有被曲解的委屈、對我的忠誠和包容。

 

一雙眼裡滿是盈盈情意。

 

我掙脫他的手，捏緊口袋。

 

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手機裡也滿是二人親昵的視頻，我都要懷疑自己太過疑神疑鬼了。

 

洛芸，不是你傻沒發現枕邊人的異常。

 

是他太會演了。

 

好呀，那就等到紀念日好了。

 

就在後天了。

 

我「哦」一聲噔噔上樓，餘光裡陸珩落寂地叫我一聲。

 

關門前，我沒忍住朝樓下看了一眼。

 

卻見陸珩坐在沙發上滑著手機，嘴角滿是柔情的笑意。

 

忍住幹嘔，我關上門。

 

洗澡上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熟悉的氣息進了房間。

 

陸珩悄聲躺在我身邊，臉貼著我的背發出近乎氣音的喟嘆：

 

「好愛你呀，芸芸。

 

「今天好想你。」

 

我幾乎要裝睡不下去，陸珩卻滿足地蹭蹭我的背睡著了。

 

朦朧月色下，陸珩睡顏恬靜。

 

他整個身子都朝我傾斜，頭更是枕在我和他枕頭交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