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多種種，那一晚，我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楊旭。

 

後來，我們正常交往。

 

楊旭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對象，他從不唐突，溫柔紳士。

 

就連我們初次牽手，他也是很克制地詢問我的意見。

 

然後，我輕輕牽上他發顫的手。

 

十指相扣，他抖得更厲害了。

 

他訕訕跟我說抱歉，我哭笑不得。

 

我跟楊旭交往了一個多月，兩家長輩就開始商量著婚禮事宜了。

 

Advertisement

楊旭問過我，會覺得太快了，心裡不舒服嗎？

 

我也不是才二十出頭的年紀了，到了適婚年紀，對方各項條件都不錯。

 

最重要的是，我對楊旭也很滿意。

 

所以，我告訴他，並不會。

 

楊旭很開心，楊家父母更是很迅速，婚房都直接買好了，叫楊旭喊我去籤字。

 

署名隻落了我一個人。

 

楊阿姨拉著我的手說：「他要是欺負你，你跟阿姨講，阿姨給你做主，離婚讓他淨身出戶！」

 

楊旭在旁揉眉：「媽，您將您兒子想成什麼人了。」

 

我跟楊旭的事也漸漸定了下來，約了日子，準備先去領證。

 

而周嘉，就是在我們領證的前一晚，突然出現在了我家樓下。

 

「小微，我想你了。」

 

9

 

看著眼前神色憔悴的周嘉，我才恍惚想起，我們已經許久沒有見面了。

 

久到，我都快忘了他。

 

「小微，對不起，之前是我混蛋。

 

「你走後，我才認清自己的內心，你拉黑我所有聯系方式，我找不到你，我都快瘋了！

 

「我是真的離不開你，你回來好不好？」

 

我認識的周嘉，從來都是自負驕傲的。

 

而眼前的他，眉眼疲憊，眼眸裡，滿是懊惱跟歉意。

 

他說著，想上前來拉我的手。

 

我後退一步，避開了。

 

他神色一痛：「小微，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忽然就有些頭痛。

 

「周嘉，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小微，我隻是想你了！

 

「我發現，我根本離不開你，這段時間，我總是會想起你，心不在焉，心髒就跟空了塊一樣。

 

「我一直在找你，在得知你回老家後，就立馬買了票過來。

 

「小微你……」

 

「小微。」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溫和的聲音打斷。

 

楊旭停了車，過來就見我被周嘉糾纏，便走了過來，擋在了我們之間。

 

「怎麼了？」

 

他望著我，擔心我出事。

 

周嘉擰眉，目光在我們二人身上梭巡。

 

我牽起楊旭的手，給他們做介紹。

 

「楊旭，我的未婚夫。

 

「周嘉，我……以前的好兄弟。」

 

10

 

那一晚，周嘉很瘋狂，他竟然固執地認為，我是在用楊旭騙他。

 

我覺得他不可理喻，拉著楊旭就上了樓。

 

周嘉站了一夜。

 

我站在窗臺處，隻要一低頭，就能對上周嘉通紅祈求的雙眸。

 

卑微可憐。

 

他一貫的示好方式。

 

「這就是，當初傷了你心的人嗎？」

 

楊旭不知何時走到我身旁，端了杯熱飲給我：「暖暖身子。」

 

「謝謝。」

 

我接過水杯，頓了幾秒，坦誠相告：「我喜歡他很多年，甚至我們同居了七年。

 

「當時，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戀人關系。

 

「可笑的是，他說他隻拿我當兄弟。」

 

對上楊旭復雜的眼眸，我鄭重補充：「但是，我現在已經徹底放下他了。」

 

「小微。」

 

他輕嘆一聲，忽然俯身將我圈在懷中。

 

「我不是擔心你對他餘情未了。

 

「我是心疼你，被辜負的真心。」

 

我心中一悸。

 

11

 

其實，在交往開始，楊旭始終很尊重我，他從不留宿我家。

 

哪怕偶爾大雨傾盆，我媽都將客房收拾好了，他也始終開燈坐在客廳等雨停。

 

然後連夜回去。

 

他說，還沒結婚，不能壞了我的名聲。

 

但是今晚，他主動提議，想要留宿。

 

我看著他的眼睛，忽然將他拉進自己的房中。

 

楊旭連連解釋：「小微，我隻是想借住客房，我沒其他意思。」

 

我扯著他的領帶，將他推到牆上。

 

一字一句，認真打斷他。

 

「但是，我有。」

 

他呼吸一窒，喉間滾動得厲害。

 

我閉上眼，去貼他的唇。

 

但是這個男人，過分地克制。

 

在這個時候，竟還按住我，拉開距離。

 

「小微，我不想你後悔，也不想……你是衝動行事。」

 

我說：「楊旭，我媽說，我這個人，向來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下的決定，也是S心眼的。

 

「在決定跟你交往那一刻起，我從來都是認真的，不做後悔之事。

 

「包括現在。

 

「還有就是，我徹底愛上你了，楊旭。」

 

隨著我的話落，男人的眸色，頓時加深。

 

那一夜，一發不可收拾。

 

後半夜落了大雨，淅瀝雨聲中，隱隱還聽到有人大吼大叫的怒吼聲。

 

但我耳邊，隻聽到楊旭低啞的聲音。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也有不軌心思。」

 

12

 

第二天，我跟楊旭下樓，準備去民政局領證。

 

沒承想，周嘉竟然還在。

 

身上都是昨夜的雨水，黏湿在身上，狼狽不堪。

 

在見到我跟楊旭牽手出現時，他一雙通紅的眼眸SS盯著我們。

 

下一瞬，竟像發怒的野獸撲過來。

 

他揮拳，要打楊旭。

 

楊旭眼疾手快，將我拽至身後，才避免受傷。

 

我是真的生氣了：「周嘉，你發什麼瘋？！」

 

領證大喜的日子，這跟一大早，碰到神經病有什麼區別！

 

周嘉怒道：「你們真在一起了？小微，我隻不過是一時沒想明白而已，你就背叛我，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他的話剛落，一股狠厲的拳風就迎了上去。

 

楊旭將衣袖輕輕挽起，對我說：「抱歉，沒忍住。」

 

他說完，又俯身去拽起周嘉的衣領，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冷冽。

 

「這位周先生，我很有必要提醒你一句，當初你沒承認過小微，那麼，她跟你之間，也不會有背叛的定義。

 

「但就算有，也是你辜負了她的真心！

 

「再則，小微選擇誰，都是她的權利。

 

「今天是我們領證的日子，我不想再跟你在這糾纏，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該放手祝福她。

 

「而不是，糾纏不休，給她帶來困擾！」

 

「領證……」

 

周嘉憤怒的表情一僵：「你要嫁給他？」

 

他像是徹底慌了，語無倫次地張口。

 

「小微，你要嫁給他？

 

「這怎麼可以？你不是想嫁給我嗎？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等我嗎？

 

「不要嫁給他好不好？

 

「我答應你，我跟你結婚，我馬上娶你，你不要嫁給別人好不好……」

 

我本以為，我對周嘉徹底放棄了，可原來，聽著他的話，還是會被氣到發抖。

 

你看，原來他一直都知道，我在等他，想要有個結果。

 

他明知，卻故意用兄弟二字，來踐踏我的真心。

 

我深吸一口氣，朝他走去。

 

周嘉眉眼一笑，掙脫開楊旭就要來牽我的手。

 

卻被人一巴掌扇僵在原地。

 

他面色煞白，痛苦地看著我。

 

我說：「周嘉，你真讓人惡心。」

 

13

 

我第一次聯系了曾經的友人，讓他們通知周嘉的父母，過來將人領走。

 

友人聽到我們這邊的事跡，長長嘆了口氣。

 

「你走後，周嘉每晚都喝酒，那小姑娘也是個聰明的，看出些門道來，找他鬧了一頓。

 

「後來以分手要挾老周，不許再想你。

 

「你猜怎麼著，老周怎麼說的？

 

「老周說，他早該明白，他心裡的人，始終是你，而不是那姑娘。

 

「後來那姑娘走了，他松了一口氣，重新振作起來說要去找你。

 

「哎，小微，如果他能早些覺悟，你是不是也不會這樣傷心離開了？

 

我握著話機，很平靜地與他說：「我要領證了，婚禮定在三個月後，到時候，給你發邀請函。」

 

友人一怔，再之後，就沒再說周嘉的任何事了。

 

隻是說了句新婚快樂，就結束了談話。

 

好在也算靠譜，周嘉父母來了，強行將人拽走。

 

我跟楊旭順利領了證。

 

接下來，就是籌備婚禮了。

 

兩家都很重視，所有的親朋好友也通知到位了，婚禮當天，就屬我媽哭得最慘了。

 

她抹著淚，將我的手放在楊旭的手掌心中，眼底都是欣慰。

 

我望著她，也不由紅了眼眶。

 

「媽，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小微，好好孝敬您的。」

 

楊旭擁著我，鄭重承諾。

 

我媽連連應著，給我們一人分了一個紅包。

 

在所有人的見證祝福下，我跟楊旭，完成了婚禮。

 

隻是聽說那天，周嘉似乎想要搶婚，但是超速驅車，在路上出了車禍。

 

命是撿住了，但是雙腿徹底廢了。

 

恐怕後半輩子，都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事後，那個高高在上的周母給我打電話，求求我去看一眼她的兒子。

 

我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14

 

我沒想到，周嘉當初喜歡的小姑娘，也就是沈佳佳，她在沒多久後，給我發來了一封郵件。

 

裡面有這些年來，周嘉來往她城市、跟她約會、送她禮物的所有詳情記錄。

 

還有一封信。

 

【我一直知道，你跟周嘉關系不一般，但是他親口告訴過我，你們隻是好兄弟而已。

 

也許你不知道吧，實習結束後，我雖然離開了公司，但是他一直在追求我。

 

你可以理解為不甘，也可以理解為因愛生恨。

 

聽說他為了搶婚，路上出了車禍。

 

我擔心你心軟，又回了頭，所以告訴你這些真相。】

 

看完信件裡的內容，我沉默了良久，最終，輕輕嘆了口氣。

 

然後點擊刪除。

 

當作從未見過。

 

也當作，從未認識過周嘉。

 

15

 

婚後第二年，我生了女兒。

 

粉雕玉琢的，很是可愛。

 

兩邊家長搶著都要帶孩子，最後還是楊旭抱緊閨女，說要自己帶，才歇了長輩不甘的心思。

 

女兒活潑懂事，在有愛的環境下，健康成長。

 

楊旭是個很好的丈夫，也是一個很好的父親。

 

女兒的成長，幾乎都是他教導盯著的。

 

後來，女兒十八歲成人禮那天，我們還給她舉辦了一場溫馨的宴會。

 

楊旭與她跳了一支華爾茲，下臺後，眼眶都紅了。

 

我取笑他：「你閨女是成年又不是嫁人，你至於這麼難過嗎？」

 

他悶悶不樂地，擁著我道：「我隻要一想到，有朝一日，她要跟一個臭小子談戀愛，我就想揍人。」

 

我在他懷裡樂得直不起腰。

 

女兒的滿月也邀請了多年未見的友人。

 

對方見我如今模樣，也很是欣慰。

 

「小微，你現在，真幸福，真好。」

 

我微笑道謝：「謝謝。」

 

他躊躇著，還是從懷裡取出了一份禮物。

 

「這份禮物……是他給你閨女準備的。

 

「小微，這些年來，他終身未娶，他……」

 

「媽媽，快來拍照啦！」

 

女兒歡樂的聲音打斷了友人的話。

 

「來了。」

 

我跟友人說了聲抱歉，在女兒的催促下，趕緊邁步小跑過去。

 

他們站在燈光下，準備拍全家福。

 

每張喜悅的笑顏，都是我幸福的全部。

 

（完）

 

番外：周嘉

 

1

 

我跟林微，是在高中認識的。

 

她是一個很安靜的女生，上課安安靜靜，就連下課，也過分地安靜。

 

完全沉浸在學習之中。

 

班裡不少男生喜歡她，偷偷在私下討論著怎麼追她。

 

那個時候，我也有很多人追，對於追女生一事，嗤之以鼻。

 

甚至覺得，很沒新意。

 

喜歡，就一定要追到手，交往嗎？

 

後來，我跟林微在圖書館碰見，她想取高架上的書，我幫她拿了。

 

再後來，我們就成了朋友。

 

我一直知道，林微或多或少，是喜歡我的。

 

不然，不會答應我的每一個要求。

 

也不會在我讓她去我的城市發展時，她就義無反顧地來了。

 

當時身邊的朋友說過，要麼，就好好談一場戀愛吧，不要這樣曖昧朦朧。

 

談戀愛，跟林微嗎？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總覺得，差點什麼。

 

所以一直沒下一步。

 

直到後來，我遇到了沈佳佳，那個，比林微更乖巧聽話的女孩。

 

我瞞著林微，追了沈佳佳好久好久。

 

直到後來，她答應嫁給我後，我幾乎是迫不及待要將這件事分享出去。

 

可後來，我才明白，當時的我，有多愚蠢，又錯過了什麼。

 

我一直以為，林微是不會走的。

 

隻要我一回頭，她始終會站在我的身後。

 

哪怕生了氣，隻要我隨便去哄哄，她也就放下了。

 

可沒想到，她走了，甚至，還真的談了對象。

 

當時我氣瘋了。

 

我就站在他們樓下，傾盆大雨，他們親密無間的身影在燈光下折映出影子，刺痛著我的瞳孔。

 

我憤怒大叫，撕心裂肺地喊著她的名字。

 

可那一夜，我什麼都阻止不了，受虐般，守了一整夜。

 

2

 

林微結婚的那天，我出了車禍，醫生宣布我，雙腿盡廢。

 

父母在我身邊哭得哽咽，跟我說，無論多少錢，都會醫好我的。

 

可我卻隻是麻木盯著天花板。

 

我問我媽：「婚禮結束了嗎？」

 

我媽怔了好久，隨後崩潰大哭。

 

後來，我媽偷偷給林微打電話，請求她來看我的。

 

我心裡再次升起希望。

 

以前，我一點小病小痛，林微都心疼得不得了。

 

這次，我出車禍住院這麼大的事，她肯定會心軟，然後原諒我，再然後，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可是，在我媽失望的面色中，我看到了答案。

 

我苦笑，林微, 你真狠心呀。

 

後來, 我妥協了, 跟著我父母到處奔走醫治。

 

隻是偶爾還會像個變態, 去窺探她的生活。

 

她懷孕了，孕吐得厲害, 也吃不下東西。

 

楊旭就一直輕哄著她。

 

林微嬌氣了很多, 從前在我面前, 再苦的藥，也是一口咽下。

 

如今，東西太酸了, 她就不肯再吃。

 

她生產那天, 聽說他們全家都在手術室外焦急等著。

 

醫生出來，一群人都衝過去嚷嚷著要保大。

 

我也跟著懸了心髒。

 

還好，最後母女平安。

 

後來，楊旭去做了結扎, 說不願意讓她再去鬼門關走一遭了。

 

她離開我後, 真的, 很幸福。

 

3

 

後來, 我不再窺探林微的生活。

 

隻是聽說她女兒要舉辦成人禮了, 才恍惚察覺, 一眨眼，過去了這麼多年。

 

這些年來，我的腿始終沒有醫治好，我也, 再也碰不到一個讓我心動的人了。

 

孤身至今。

 

得知友人要去參宴, 我還特意準備了禮物，託他帶過去。

 

友人走的時候, 嘆了口氣。

 

「老周, 這麼多年了, 你也該走出來了。

 

「小微現在過得很幸福，你也要……振作起來啊。」

 

我微笑著揮手送別他, 然後讓護工推我回臥室。

 

「我可不想因為你，把她氣跑了。」

 

「我意」那是，治療抑鬱症的藥物。

 

是的, 我得了抑鬱症，每天活在愛而不得的痛苦裡。

 

偶爾的時候還會幻覺, 林微還在我身邊。

 

清醒的時候，會想起來，她離開了我。

 

反反復復, 痛苦折磨。

 

後來, 有一日清晨，我睜開眼，喊了聲小微。

 

空蕩的房間，沒有任何回應。

 

隻有冰冷的風聲。

 

我怔了良久, 精神恍惚。

 

再也承受不了這種折磨，我用水果刀，劃開了手腕。

 

意識蒙眬的時候，我想起了從前的過往。

 

我想, 果然有來生，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愛林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