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撿起來，是之前剩下的帶有雜質的紫光玉。

我疑惑地看向他。

 

盛淮璟低眸整理袖口，「這兩日闲了，給本王刻一塊腰間的墜玉。」

 

反正馬上就要離開了，我握著玉石沒猶豫，應了一聲「好。」

 

盛淮璟出府後，我不疾不徐起來，叫來辛嬤嬤，要了一碗避子湯喝掉。

 

隨後鎖好房門，將椅子搬到桌上，慢慢踩上去，從房梁上取下一包藥，還有幾張銀票。

 

再換了一套保暖的衣裳，將幾十兩碎銀子塞進懷裡。

 

做好這一切，我環視一圈屋內，所有物品都已經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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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光玉石靜靜擱置在榻上。

 

我掃過一眼，開門走出房間。

 

寒風刺骨，我垂著頭快步往李總管處走。

 

路過府內藥房時，聽到裡頭傳出府醫正在說話。

 

「這月給王爺的藥加大劑量吧。」

 

另一人：「會不會受不住，畢竟這藥中，催情藥物的成分太多。」

 

「沒旁的法子，寒毒在體內的時間越長越不好，一個月一次，隻能再慢慢調理……」

 

原來最開始那一晚盛淮璟不是被別人下了藥。

 

而是他身上有寒毒，每月用的藥裡含有催情的成分。

 

我想到那晚的盛淮璟……

 

府裡除了我，好像又沒別的通房，那他那晚……

 

藥房裡傳出幾人走動的聲音，我屏氣凝神，輕輕後退。

 

到了李總管那兒，我說出想要回家，李總管依舊讓張侍衛跟著我。

 

出了府，我感到心怦怦直跳，有了即將逃亡的感覺。

 

我像往常一樣，回頭熱絡地跟張侍衛聊天。

 

「張大哥，我們今日還是先去酒肆打酒吧。」

 

我們已經一起出來幾趟，兩人已經熟絡。

 

聽了我的話，他樂呵呵地回：「成，都聽雪姬的，又勞雪姬破費。」

 

進了酒肆，我打好酒，拿著酒囊到了一個角落。

 

確認四下無人，我取出懷裡的藥，將白色粉末全部撒了進去。

 

然後我拿著酒囊晃了晃，走出酒肆。

 

張侍衛正等在門口，我笑盈盈地將酒囊遞過去。

 

「張大哥，我想去隔壁布莊給父母選選料子，待會兒一同帶過去，這有個羊肉小館，張大哥在這喝碗羊湯可好。」

 

張侍衛接過酒囊，滿口答應，「雪姬慢慢選，我在這小館候你。」

 

將有藥的酒囊交給他，我緊張得心提到嗓子眼。

 

但還是努力讓自己鎮定。

 

12

 

進了布莊，我選了一套黑色的成衣直接換上。

 

換好後，又在布莊待了一會兒。

 

透過羊肉館的小門看到張侍衛趴在了桌上。

 

我呼出一口氣，起身離開布莊。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盛淮璟明日中午便會發現我失蹤，我必須在明日中午前，到藏身點。

 

沒有路引，沒法子離城。

 

隻能往山上走。

 

幾次出府，我有意跟趕車的師傅聊天，將山上所有地方全部問了一遍。

 

白溪庵是這裡最大的女眾道場，香火很旺盛。

 

買好馬，我一瞬未歇，快馬加鞭，在天際滾黑時。

 

我叩響了山上尼姑庵的門。

 

四處靜寂，隻有我一人重重的呼吸聲。

 

我冷得不停地發抖，伸出凍得發僵的手再叩了一下門。

 

片刻。

 

庵內傳出腳步聲，一個清亮的女聲問：「誰？」

 

我輕著嗓音說：「打擾師父，我在山中迷路了，想借宿一宿。」

 

接著門口一個拳頭大的圓孔打開，一雙圓圓的眼睛露出來，仔細看了一圈我的臉，才打開門。

 

是一個跟我年歲相仿的小師父，皮膚白淨，氣質寧和。

 

她在前頭掌著燈，什麼都沒多問，「我叫妙心，師姐師妹們都歇了，我帶你去客房吧。」

 

將我帶到房間，她點了炭盆，又送了一盆熱水進來，「施主快洗漱下，早些休息。」

 

關上門，我累得癱軟在榻上。

 

從一個月前開始布置，步步提著心怕出錯，到今日摸著黑上山。

 

我真的逃出來了。

 

不用給人做妾做通房了，也不用提心吊膽王妃入府，我該如何。

 

山上雪厚，馬無法上山，此時我的鞋襪已經湿透。

 

可我一動不動，全身筋疲力竭。

 

但我胸腔暢快，我自由了。

 

第二日，我被誦經的聲音吵醒。

 

衣裳昨晚已被烤幹，穿上暖乎乎的。

 

出門見一排客房，四下無人，跟著誦經的聲音穿過一道拱門，遠遠見到大雄寶殿。

 

這裡位於山林河畔，遠離塵囂，平時一應物品會有人送上山來，庵中女眾非必要不會下山。

 

即使盛淮璟在城內大肆搜捕我，庵中人也不會知曉。

 

片刻後，師父們從殿中魚貫而出，昨晚給我開門的小師父向我這邊走來。

 

她臉上帶著笑意，「施主餓了吧，我給你溫了飯菜。」

 

此時已過午膳，齋房裡沒人。

 

妙心端出一碗米粥，還有幾個素菜。

 

跟她相處真的很舒服，什麼都不問，但又處處貼心。

 

「妙心師父，我想在這多居住一段時間，庵中可收齋客？」

 

妙心：「庵中齋客有一應要求，待會兒我帶你去師姐那裡。」

 

話音剛落，忽聞一陣急促的叩門聲。

 

13

 

繼而是紛亂的腳步聲。

 

「進去搜，一個角落都不可放過。」

 

盛淮璟的聲音！

 

怎……怎麼會？

 

來不及多想，我拽住妙心，「庵中可有其他地方能出去。」

 

妙心臉上也都是驚慌，「抓你的？」

 

「從這出去一直往後跑，北邊院牆有一排松樹，我小時貪玩……」

 

沒等她說完，我急著跑出去。

 

齋房距離北方院牆很近，松樹高大粗壯，樹冠上載著白雪。

 

我雙手抓著樹幹踩上去，爬到院牆高度，我翻身跳下滾進厚厚的雪裡。

 

我準備找一處隱蔽的地方先躲起來，等盛淮璟走了，再回到庵裡。

 

就是不知道還肯不肯讓我留下。

 

誰知從雪裡起身，盛淮璟披著黑色鬥篷，長身玉立，正神色冷冷看著我。

 

我駭然止住腳步，隨後轉彎往溪邊跑。

 

白溪庵緊鄰一條長溪，長溪寬約五六米，隻要遊到對面即可。

 

水流湍急，冬日也沒結冰，跑到溪邊，我絲毫不停，直接縱身一躍鑽進水裡。

 

溪水冰涼刺骨，直擊骨骼，我凍得忍不住全身顫抖。

 

盛淮璟身上有寒毒，極其懼冷，他肯定不能跳進來。

 

誰知，盛淮璟立在溪邊，他看了我一眼，跟著身體一躍。

 

神！經！病！

 

溪水湍急，向對面遊阻力很大，盛淮璟畢竟是男子，跳進來很快抓住我。

 

水花飛濺，流水聲轟鳴，寒意傳遍全身。

 

我竭力掙扎，手腕卻被他牢牢控制。

 

等士兵趕來跳進水裡，我已全身筋疲力盡。

 

侍衛想將盛淮璟先扶到岸邊，他冷冰冰開口：

 

「先將她帶上去。」

 

14

 

回府後，我被鎖進一間屋子。

 

窗戶被木板SS釘住，透不出一點光亮。

 

我窩在榻上，心灰意冷。

 

步步為營，想盡辦法終於逃脫，卻輕而易舉便被抓了回來。

 

是不是根本就逃脫不了，終身都要被困在這裡？

 

盛淮璟回來便病重，甚至驚動了皇上，太醫院的太醫日夜待在府中。

 

過了三日，李總管進來。

 

他讓一侍女帶我沐浴更衣，梳妝打扮。

 

我木然地隨她們擺弄。

 

侍女手下靈活，長長的秀發被挽成一個形似花瓣的環形發髻，上面輕盈插著一支粉色寶石珠釵，身上換了流行的曳地長裙。

 

我望著銅鏡中的自己。

 

妝容嬌嫩，羅裙飄逸。

 

但眼睛淡漠，臉上冷冷淡淡。

 

李總管候在門口，見到我出來，帶著我往門口走。

 

「李總管，這是去何處？」

 

他從袖中取出一張請帖遞給我。

 

「今日吳國公府老夫人壽辰，前幾日給王府送了帖子，也給你送了一張。」

 

國公府邸怎麼會給我送請帖？

 

我打開，匆匆掃了一眼，果然是專門給我的帖子。

 

馬車已經候在門口，我登上去移開車門。

 

盛淮璟正坐在裡面。

 

我垂下眸子，在一個角落坐下。

 

車內燃著幾個炭盆，盛淮璟披著狐毛大氅，臉色有些蒼白。

 

他低首，修長如玉的手指置於炭盆上。

 

「為何要逃。」

 

盛淮璟的聲音很低。

 

他眸子看向幾上那塊沒有雕刻的紫光玉，語調微冷，「本王可有何處待你不好？」

 

我手指攏了攏，沉默了一瞬，聲音小卻清晰堅定。

 

「王爺……奴婢不願做通房。」

 

他轉過眸子看向我，「爺已許你，待王妃入府後便會……」

 

「奴婢也不願做妾。」我抬頭平靜地看著他。

 

盛淮璟深深看我一眼，不再說話。

 

15

 

吳國公府邸是當朝規模最大的府邸之一，是一座九進的院落，跟著門衛進到府邸，第二進便是正堂與花園。

 

盛淮璟剛下馬車，吳國公府的公子們便先迎上來。

 

今日的宴席，男子們坐於正堂，女子便是在穿過假山水池的內廳。

 

我由一名侍女引著往裡走，心裡惴惴不安。

 

不明白國公府怎麼會請我這樣身份的人參加宴席。

 

進了內廳，廳內一片鮮亮的顏色。

 

侍女引著我到了一處角落位置，我剛要坐下。

 

一道盈亮的聲音傳過來。

 

「太後壽辰的雪中觀音可是你刻的。」

 

我抬頭，見一綠裙女子笑盈盈看著我。

 

此時廳內其他女子也向我看來。

 

我行了一禮，應聲：「是。」

 

綠裙女子款步過來，纖手輕輕搭在我的臂上，「可算讓我們見到真人。」

 

另一女子看著我的臉，輕聲輕語，「聽說妹妹很得寵愛，璟王一向體弱，最懼寒冷，竟為了救你跳下寒溪。」

 

盛淮璟生病驚動皇上。

 

想必各府一查便可知此事與我的關系。

 

我沉默著低首，大概知曉了為何請我過來。

 

明年盛淮璟便要成婚，這廳中環繞的女子便有他的成婚對象，吳國公府的嫡女也有可能。

 

一個粗使丫鬟爬上王爺的床，不足為奇。

 

但如果讓王爺親自跳下寒溪救人，她們便要見一見了。

 

終於熬到吳公府的老夫人過來落座，大家說著祝賀的話。

 

宴會進行到一半，一切相安無事。

 

我心裡松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松了松。

 

就在這時，一個婢女不小心將一壺酒水盡數灑到我的衣裙上。

 

婢女當即跪下，「貴人贖罪。」

 

「怎麼了這是？」國公府嫡女吳錦月過來笑著賠罪，喚來一個婢女。

 

「快帶璟王爺的人去換一套衣裳來。」

 

我看了眼衣襟，抬手用袖子遮住，隻得跟著婢女出門。

 

穿過一個拱門，再踏過長長的連廊，我感覺身體越來越灼熱。

 

隨之皮膚滾燙，呼出的氣息都是灼熱的。

 

我心裡一慌，明白了怎麼回事。

 

還沒想好怎麼辦，便見前面的婢女直直倒下，緊接著我被人拉進房間。

 

16

 

我忍著身體不適，從這個人懷裡掙脫出來。

 

「太子！」

 

我抬頭看此時的盛淮昭，肌膚發紅，額上細細密密的汗，手上青筋暴起。

 

他攥著我的手腕，發紅的眼睛緊緊盯著我。

 

握著我手腕的手，熱度燙得嚇人。

 

他聲音喑啞得厲害，「雪兒姑娘，今日之後，二弟若不要你，我可收了你。」

 

話落，手上猛一用力，將我收進懷裡。

 

盛淮昭身量高，肩寬背闊。

 

落進他懷裡，我被嚴嚴實實抱住，身上更加難受。

 

我靠著意志用力掙脫，「太子殿下……你清醒點，這是在吳國公府。」

 

盛淮昭絲毫聽不進去，他用力將我抵向牆壁，手掌強行扣住我的手腕。

 

緊接著滾燙的唇壓上來。

 

「雪兒姑娘手腕纖纖，手執雕刀一定很誘人。」

 

我心裡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