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意外刷到一個帖子。

 

「兩個女兒同天生日，不想給小的辦怎麼辦？」

 

「事先聲明，大女兒是我領養的，沒想到她特別乖特別親我，反觀小女兒一點都不討喜，這次月考還退步了，我現在見到她都煩。」

 

原來，我才是親生孩子。

 

媽媽卻偏心姐姐，甚至說我才是她領養的女兒，沒資格奢求母愛。

 

原本岌岌可危的親情徹底破碎。

 

我徹底對媽媽S心。

 

報考了離家很遠的大學，決絕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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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身患重病，急需骨髓移植，也沒回頭。

 

01

 

看完閨蜜發來的帖子。

 

我早已渾身冰涼，什麼都聽不到了。

 

帖子裡描述的一切都和我太像。

 

從小被告知是養女，謹小慎微。

 

姐姐開朗樂觀，愛撒嬌，很討媽媽喜歡。

 

在家裡，我們像兩個極端。

 

一個是陰暗環境滋養的苔藓；一個是熱烈陽光下盛開的花。

 

從前我從沒懷疑過自己的身世。

 

可現在，不確定了。

 

這時，閨蜜不解的吐槽聲，打斷我的思緒。

 

「玉玉，你快看！這個帖主又發文了，真是個奇葩啊，親生的不疼非要領養個大的，圖什麼呢。」

 

「一心一意養著女兒，她怎麼可能不孝順。」

 

手指滑動刷新。

 

帖子果然多出來幾條內容。

 

有人問：【你為什麼不疼親生孩子啊，我覺得你平等對待，她不可能不親你的。】

 

貼主回：【平等對待有什麼用，就應該好好晾著她，等她知錯自然會跟我道歉討好我，我是生了個女兒，不是生了個祖宗！】

 

【我的養女，從領養那天起就很親我，媽媽媽媽叫個不停，反觀小女兒呢，她陰鬱孤僻不愛說話，親戚來了都不知道叫人，我有時候真後悔生了她！】

 

良久，僵硬地動了動手指。

 

我才發覺，不知何時，自己的手已經顫抖得不行。

 

最近一直忙於繡全家福。

 

我每天熬夜，眼睛都快看重影了。

 

就因為媽媽在飯桌上隨口的一句話。

 

「看看你們倩倩阿姨，她女兒居然在她生日那天繡了刺繡送給她，你們什麼時候能這樣對我，我就S而無憾了呀！」

 

姐姐噘起嘴，表現出有些生氣的樣子。

 

「媽媽，明明你說過，有我就是最大的幸福呀！」

 

媽媽聽後，立馬舉起雙手投降。

 

我一直不善表達。

 

學不來姐姐的熱情奔放，更沒有大大方方的勇氣。

 

什麼都沒說，去店裡買來材料，跟著網上視頻一針一針跟著繡，就等媽媽收到禮物後，驚喜地誇獎我兩句。

 

現在卻覺得好笑。

 

為什麼我會變得內向呢。

 

大概是十三歲那年吧。

 

我考砸了，成績破天荒跌到八十。

 

帶卷子回家籤字的時候，媽媽勃然大怒。

 

不斷用手指猛戳我的頭，訓斥：「連一門簡單的語文都考不到第一，你還讀什麼書，進廠打工隨便找個老公嫁掉算了！」

 

當時，我性格還沒那麼孤僻。

 

不甘示弱回道：「我隻是這次沒考好，下次一定會追趕上，媽媽你為什麼要這樣罵我呢？」

 

媽媽怔愣一瞬，旋即很快反應過來。

 

不可置信地道：

 

「你沒考好不反思就算了，還敢頂撞長輩？」

 

「你給我等著！」

 

她很生氣地離開了家。

 

隔天，就拿著一份dna報告，得意揚揚地告訴我：「你是我的養女，我能養你已經是莫大恩賜，居然還好意思忤逆我。」

 

自那之後，我變得謹小慎微。

 

說一句話都要在心裡再三斟酌，生怕惹了媽媽不高興，就會被趕出家門。

 

現在，她卻又不滿我的怯懦呆板，希望我變得像姐姐一樣勇敢。

 

怎麼可能呢。

 

由於標題過於吸睛。

 

這帖子不知不覺已經被頂到熱門。

 

有人擔憂：【熱度這麼高，你就不怕被小女兒看到，她和你斷絕關系？】

 

貼主不以為然：【我小女兒就是個榆木腦袋，很少上網，更何況我家在北京有套房子，她要想繼承，這輩子都會在我跟前盡孝，一直到我S！】

 

話是這樣說。

 

但大抵是怕樹大招風，被營銷號轉發。

 

貼主很快匆匆刪除了這個帖子。

 

並注銷賬號。

 

02

 

我笑笑，不置可否。

 

確實。

 

我這人挺S板。

 

過去一直想好好學習，大學畢業後找個好工作報答媽媽的養育之恩，很少上網。

 

從不玩遊戲，某音更是下都沒下過。

 

若非有個愛上網衝浪的閨蜜。

 

我怕是現在還被蒙在鼓裡，傻乎乎地繡全家福。

 

還沉浸在情緒中。

 

媽媽門也不敲，直接進來了。

 

她拿起刺繡看了兩眼，眼底盡是不滿：「繡的什麼玩意兒，你倩倩阿姨女兒繡的半成品都比你這個好，我看你是根本沒有用心，存心在我生日那天給我添堵！」

 

蜷了蜷千瘡百孔的手。

 

我扯扯嘴角，沒吱聲。

 

哪裡沒有認真呢。

 

為了這幅全家福，我起早貪黑。

 

手指被針扎了無數次，流了很多次血。

 

太過認真，每天早上睡醒看天花板的燈都有重影。

 

不過是學習方面不好訓斥我，家務也做得勤快無從下手。

 

所以找了別的理由而已。

 

媽媽沒有放低聲音。

 

姐姐周雪聽到動靜，也跟著進來。

 

看見眼前一幕，她蹙眉，以上位者的姿態教育我：「小玉，媽媽把我們養大已經很辛苦了，你不要總是惹她生氣好不好？」

 

「何況你不是媽媽的親生孩子，為什麼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要鬧也該是我鬧吧？」

 

可我什麼都沒有做啊。

 

隻是想給媽媽送有紀念意義的生日禮物。

 

隻是刺繡功底不夠好，花紋有些歪歪扭扭而已。

 

我做錯什麼了？

 

周雪根本沒想和我說話。

 

象徵性訓斥兩句，她就抱住媽媽的手臂，連聲撒嬌：「媽媽，你不要生氣，女人永葆青春的秘訣就是心平氣和。」

 

「最近萬達附近新開了家日料，你帶我去吃好不好～」

 

語氣溫柔，和剛才冷冰冰的態度兩模兩樣。

 

看著這幕，我忽然懂了。

 

為什麼媽媽不喜歡我，卻對姐姐疼愛有加。

 

撒嬌的孩子有糖吃。

 

換誰來，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好好好，」媽媽笑著答應，又冷冷地掃我一眼：「你繡完全家福，再來日料店找我們！」

 

啪。

 

隨著一道刺耳的關門聲。

 

房內再度歸於平靜。

 

我久久無法回神，還是決定親自確認。

 

貼主究竟是不是媽媽，我到底是不是媽媽親生。

 

戶口本，足以說明一切。

 

趁媽媽和姐姐出門吃晚飯，我放下繡品，偷偷溜進媽媽房間翻找。

 

床頭櫃，床底下，化妝臺找了個遍。

 

都沒有。

 

迫切想要看到戶口本，我心急如焚。

 

剛準備打開B險箱一探究竟。

 

卻聽見逐漸逼近的腳步聲。

 

「哎，我的手機呢？」是媽媽的疑惑聲。

 

我心髒猛地漏掉一拍。

 

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好像一道催命符，即將宣判屬於我的S刑。

 

過去很多次。

 

我晚上害怕的時候，抱著枕頭來找媽媽，想和她一起睡。

 

她都冷笑著說：「你裝什麼孝順，S皮賴臉留在家裡，不就是為了這套北京的房子？」

 

她把我趕出去。

 

然後把姐姐帶到臥室，給她鋪好被子，把空調調到適宜溫度。

 

用我這輩子都沒聽過的溫柔語氣唱歌。

 

「睡吧睡吧，我的寶貝。」

 

當時。

 

我就站在門口。

 

抱著枕頭不知所措看著。

 

因此在確認這件事之前，我很怕媽媽再次誤會。

 

慌慌張張四處尋覓，最後躲進衣櫃。

 

關上衣櫃門剎那。

 

臥室的門，也緩緩打開。

 

03

 

「手機落床邊了，我就說怎麼找不著。」

 

媽媽嘀咕。

 

坐在衣櫃裡。

 

我隻覺得屁股被硬邦邦的東西硌得生疼，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原本以為找到手機，媽媽就會立馬離開。

 

沒想到她這次磨蹭了好久。

 

甚至坐在床上，給倩倩阿姨打了個電話。

 

聽清電話內容那一刻，

 

我原本S去的心，徹底碎了。

 

「我哪裡想訓斥周玉，還不是她沒有小雪懂事，還不會說話？每次見到長輩她都不知道喊人，擺著一張臭臉好像誰欠她錢。」

 

「小玉也挺乖的嘛，你說她態度不好，可是她每次都叫人了，隻是你沒聽見，多包容些，到底是你的孩子。」倩倩阿姨安慰。

 

「我沒她這樣的逆子！」媽媽暴怒：「她什麼時候能像小雪一樣活潑開朗？倩倩，我現在越來越想把她趕出家門了，剛剛我罵了她一頓，她還是S氣沉沉的樣子！」

 

我捂住嘴，強忍哽咽。

 

淚珠控制不住掉落，沁湿了衣領。

 

我不敢動，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躲在狹小黑暗的衣櫃裡。

 

哪怕活得謹小慎微，媽媽還是對我不滿。

 

氧氣逐漸流失。

 

我不知不覺沉沉睡了過去。

 

夢中，我好像飄到了很遠的地方，看見了媽媽年輕時候的樣子。

 

她拿著一張99分的試卷，正疾言厲色地對一個小女孩說教：「你看看你到底在學什麼！二年級就考不到一百分了，以後該怎麼辦！」

 

我努力湊近。

 

竭盡全力，想要看清小女孩的面容。

 

最後終於看清。

 

那是我小時候的樣子。

 

很快畫面再次變化。

 

媽媽牽著年幼的姐姐，告訴我：「她是你姐姐周雪，以前一直在鄉下養著，現在我把她接回來，你們姐妹倆做個伴……」

 

嗡嗡——

 

我醒來時，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下去。

 

手機震動，收到很多條消息。

 

基本都是媽媽發來的。

 

【兩個小時了，你還不過來？】

 

【你姐姐餓得飢腸轆轆還堅持等你過來，你還在鬧什麼小脾氣。】

 

還有姐姐發來的語音。

 

語氣有些歉疚：

 

「小玉，剛剛姐姐說的話是有些偏激，但我也是為了你好，媽媽含辛茹苦把我們養大，你不該忤逆她。」

 

「刺繡不是就差收尾了嗎，你兩個小時不過來，是不願意和我吃飯對吧，我就這麼惹你討厭？」

 

「你知道嗎，媽媽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樣子，如果不是你惹她生氣，她怎麼會罵你呢。」

 

最後一條，摻著一些雜音。

 

是媽媽的。

 

「她不來拉倒，寶貝女兒，來，快吃……」

 

我知道姐姐是故意發來這條消息的。

 

過去無數次，她都是這樣。

 

一邊裝作溫柔知性的姐姐，很無奈地勸我。

 

另一邊，卻無數次暗示我，媽媽隻在乎她，我隻是養女罷了。

 

最開始還有些憤怒。

 

如今，卻早已習慣。

 

我心灰意冷地笑笑。

 

出於好奇，拿出硌了屁股很久的東西。

 

發現正是戶口本和兩本出生證明。

 

原來藏在這裡。

 

我深吸口氣，已經做好準備。

 

打開戶口本那刻，卻徹底蒙了。

 

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周雪：長女，周玉：養女。】

 

04

 

嗡一聲。

 

我大腦宕機了。

 

難道一切都是誤會嗎。

 

貼主不是媽媽，我也不是親生女兒，隻是家裡情況和貼主太像。

 

心底已成一團亂麻。

 

我倉促打開出生證明，想要確認。

 

看清上面內容，卻再次傻眼。

 

【張雪，2006年生，父親張強……】

 

另一本出生證明寫著。

 

【周玉，2006年生，母親季英……】

 

姐姐那份的名字我不認識。

 

自己那份，我卻是知道的。

 

上面是媽媽的名字。

 

困惑席卷了我。

 

為什麼戶口本上寫著我是養女。

 

出生證明，姐姐卻是別人家的孩子？

 

很快，我想到剛才那通電話。

 

頓時靈光乍現。

 

記得倩倩阿姨就在相關單位工作。

 

出生證明不好更改。

 

但戶口本，早年登記管理比較寬松。

 

怕是當時我惹媽媽生氣，她就找好閨蜜幫忙改掉了。

 

困惑迎刃而解。

 

我的心，卻越來越涼。

 

一抽一抽疼到我窒息。

 

作為親生女兒，我從來沒有被媽媽好好對待過一次。

 

就因為一次頂撞。

 

她就甘願放棄我這個孩子，領養一個懂事的。

 

難道，我真的有那麼不堪嗎？

 

還有姐姐。

 

她被領養來的時候，大概已經有些懂事了。

 

十三歲之前，她都在孤兒院生活，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明知自己不是親生女兒。

 

她是怎麼做到冠冕堂皇地教育我：「你不是媽媽的親生女兒，怎麼跟我比的？」

 

心一點點沉下。

 

我閉了閉眼，再次刷新朋友圈。

 

看見姐姐新發的動態。

 

有擺盤精致的日料，有她的自拍。

 

更多的，是她和媽媽臉貼著臉，親密地合照。

 

配文硬生生刺痛我的眼。

 

【媽媽說最喜歡和我待在一起，就讓其他無關緊要的人都滾遠點吧～】

 

我好像聽見什麼碎裂的聲音。

 

摸了摸幾乎停止跳動的心髒，我懂了。

 

什麼血緣親情都是狗屁。

 

既然媽媽寧願欺騙我是個養女，也不願意讓姐姐難過。

 

那就讓她們當一家人吧。

 

我不奉陪了。

 

05

 

很快到了學校運動會。

 

我和姐姐一起報了接力棒。

 

不料她朝我跑過來時，突然摔倒。

 

同學們紛紛圍過來。

 

你一言我一語：

 

「周雪，你怎麼樣了？」

 

「快送她去醫務室啊，都流血了！」

 

媽媽慌慌張張擠進人群。

 

「怎麼了怎麼了？」

 

姐姐捂著磕破的膝蓋，很是委屈地喊我：「小玉，你不喜歡我可以，可你為什麼要拿班級的榮譽開玩笑。」

 

我沒回話。

 

已經徹底蒙了。

 

剛才姐姐朝我跑來的時候。

 

我擺好姿勢，已經準備好接棒。

 

沒想到在距離很近的時候，她突然摔倒，跌在地上。

 

從旁觀者角度，特別像我推的。

 

「不是我做的……」我張了張嘴，想要解釋。

 

媽媽卻已經聽不進去這些了。

 

啪。

 

「周玉你要S啊！」

 

當著所有同學面，她上前狠狠扇了我一巴掌，尖聲罵道：「你在家裡各種不待見你姐姐就算了，現在還害她受傷，你怎麼不去S！！」

 

她用指甲SS掐我的肉。

 

我疼出眼淚，慌忙搖頭辯解：「不是我……」

 

可媽媽早就聽不進去了。

 

她蹲在姐姐面前，眉眼間盡是焦急：「沒事吧，還能不能走？」

 

其他同學也坐不住了。

 

紛紛指責我：

 

「你姐姐到底哪裡惹你了，怎麼能這麼惡毒啊？」

 

「大家都希望能給班級拿個好名次，你卻因為討厭你姐就辜負了大家的努力，真惡心。」

 

被同學們團團圍住。

 

我隻覺周身無比壓抑，有些喘不上氣了。

 

不好……

 

我本能地朝媽媽求救：「媽媽，我不舒服，你能不能送我去醫院……」

 

媽媽回頭看我。

 

眉眼冷淡，聲音更是冷得像冰。

 

「周玉，別演了。」

 

「從小到大你的身體不是一直很好嗎，現在害你姐姐受傷，就想裝病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