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S。
橫豎都是S,所幸用我的命,可以換得我在乎的人的一線生機。
值了。
27
「暖丫頭總有回來的一天……」
「我家暖丫頭,再過兩三年就該說親了……」
「人面桃花相映紅……姚阿暖,這你跟這花兒長得挺像的……」
我好像……回到草頭村了!
許久沒見的錦繡姑姑站在村頭朝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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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小妹坐在院子裡對我笑。
還有小書生,又給我送了滿滿一捧桃花枝,桃紅嬌豔,花朵比宮裡長出來的更飽滿、更好看。
我捧著桃花,興衝衝地要去給一個人看,找了好久,才找見那個站在月下的朦朧影子。
他正笑著,問我:
「草頭村的姚阿暖,你知道天下有多少個草頭村嗎……」
我知道啊!
九十七個!
我想跟他說,草頭村的花都開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
往前踏出一步,月光小院卻陡然變成了白慘慘的靈堂。
他白衣似雪、蓬頭垢面,跪在靈堂中,眼裡都是血和淚。
「人心勝卻山川險,此處才是惡地……」
聲音幽幽的,聽不真切。
我想幫他擦一擦臉上的血淚,送他好看的桃花。
可一低頭,手裡的花不知什麼時候沒了蹤跡,滿懷的明媚桃紅,全都變成了血淋淋的殷紅。
疼痛襲來,傳遍全身。
我疼醒了,夢也碎了。
雨點般的棍子往身上落,原來宮仗之刑是這種感覺。
從接二連三的皮肉之疼,到血脈翻湧的肺腑之疼,再到粉身碎骨的椎心之疼。
直到最後,萬籟俱寂。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像一團爛泥,被嫌棄地拋下,墜入草叢。
四周靜悄悄的,腫脹的指尖傳來一點刺痒。
接著,從一點,蔓延到一片。
密密麻麻,千啃萬噬。
我知道,這是蟲蟻在啃咬。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從一個S人,變成一堆枯骨。
或許是人之將S,五感也變得敏銳。
我竟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感知到一點憑空出現的光亮。
匆忙的腳步漸近,有人在翻找什麼。
——凌亂、急躁、幾近崩潰地翻找。
——像是丟了珍貴寶物,掘地三尺也要翻將出來的翻找。
可是這裡是亂葬崗啊,隻有枯骨S人,沒有珍貴寶物,別是來錯地方了……
正這麼暗自想著,緊接著我便聽到個顫抖的、熟悉的聲音:
「找到了!」
「阿暖!」
28
寂寥的東宮,這一夜格外熱鬧。
我被穩穩地放在軟塌上。
有一隻手在替我把脈,有一隻手在喂我喝藥。
還有一雙溫柔的手,在輕輕地替我擦著身上的傷口。
恍恍惚惚,我好像聽見寶良在哭哭啼啼,殷太醫在唉聲嘆氣,還有……
「阿暖!醒醒!不許睡,你不是最想活嗎?睡了就活不了了!……」是阿珊哥哥!
我回來了。
被他們從亂葬崗、S人堆裡找回來了。
連日的湯藥澆灌、悉心照料,他們艱難又執拗地將大半步踏進鬼門關的我,搶了回來。
最難熬的那一夜,半夜三更,我全身發寒,如墜冰窟。
生火無濟於事,喂的藥也如數吐出。
情急之下,阿珊哥哥將我擁入懷中,緊緊抱住。
我冒著冷汗的腦袋貼在他的胸膛,緊貼的肌膚將他身體的溫熱一點一點過渡到我的身體。
我聽見他啞著嗓子,在我耳邊不停地說:
「你不是答應我了要早些回來嗎?」
「你爹娘妹妹還在家等著你。」
「還有盧妃娘娘也來信問你好不好,要是知道你變成這樣,她肯定要怪我的。」
「還有……還有你說過要帶我去看草頭村漫山遍野的花兒,我一直等著呢!你不許食言!」
我扯出個虛弱的笑:
「我……我還以為……你已經……已經把我忘了呢。」
阿珊哥哥替我將汗湿的額發撥開,將我抱得更緊了,緊得像是要融進他的骨血。
「怎麼會忘呢。」
「草頭村姚老三家的長女,姚阿暖。」
29
一場風波。
偌大的皇宮,少了個小小宮女。
緊閉的東宮,卻多了個不能見人,但每天快快樂樂的草頭村野丫頭。
阿珊哥哥說,我從此不再是記檔在冊的奴婢了。
等他安排妥當,便立刻將我送出宮外,遠離是非之地。
我埋著頭不說話,蹲在地上用手指頭蘸了水,一筆一畫地寫著他教我寫的字。
「錯了。」
書桌前,眉目疏朗、身姿挺拔的端方君子輕輕嘆了口氣,無奈地放下手中的書信,走過來握住我的手,一筆一筆,很是認真地重新教了一遍。
隻可惜,我是個不成器的學生。
手上一撇一捺地寫著,心裡卻橫七豎八地撞著,該低頭看字的眼睛,總忍不住往身側英俊人兒的臉上偷瞧。
東宮的瘋傻太子,其實既不瘋也不傻。
一切不過是一層示人以弱、掩人耳目的浮皮偽裝。
當年謝氏一族趁著元宵夜發動奪宮之變。
S太傅,滅太學,毒害柳妃,軟禁皇帝。一朝控制了皇城宮廷,自以為天下在握。
但天下之大,京城內外痛恨外戚霍亂朝綱,心懷救世之心的人,又何止一個老太傅、三千太學生?
為暗中聯絡各路勢力,集結各方力量。
光風霽月的當朝太子,隻能將自己作踐成一團任誰都看不上的爛泥。
盧妃出宮入寺如是,江措反目投敵,亦如是。
他們都潛心蟄伏在敵人看不到的陰暗之處,靜待時機,蓄勢待發。
「可……要是我真給你下毒怎麼辦?」我著急地問。
地上的「暖」字落下最後一筆,阿珊哥哥的手卻沒有放開。
他目光落在我手上密布的傷痕,柔軟憐惜。
「阿暖,朝堂亂局,不是你一個小小宮女可以抵抗的。」
「下與不下,我都不會S。我倒寧願你下了那藥。」
想想。
生亂至今。
除了那個主動投靠謝家,害了柳妃娘娘,又想加害於他的嬤嬤,他再沒S過其他人。
從前受他恩惠照拂的人多如牛毛,在他落難之時,又皆如鳥獸散,他從不在意。
殷太醫與他對坐夜飲,曾嘆道:「殿下至仁至善,是百姓之福。」
阿珊哥哥卻似乎並不喜歡他身上的「仁善」二字,苦笑著搖頭:
「父皇曾告誡我,所謂仁善,於帝王無益。」
「我這樣的性子,隻怕此生都當不了一個好皇帝。」
阿珊哥哥不打算當皇帝了。
他說,鎮守北境的睿王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既驍勇善戰,亦足智多謀,是為君之材。
在他的計劃裡,清君側之日,便是他請旨自廢,更立新儲君之時。
我問他,不做太子不當皇帝,以後要去幹嘛?
他看著我寫的那個歪歪扭扭的「珊」字,想了想說:
「或許……會去我娘親出生的那個小漁村,看看海。」
「哦……有海的地方……那離我們草頭村應該挺遠的。」
見我垂頭蔫巴的樣子,他笑著揉了揉我的腦袋,「然後再去草頭村,看看山。」
我像根春風吹過的野草,登時支稜起來,連忙跟他拉勾。
「一言為定!不許反悔!」
30
離別,比預想的來得早、來得急。
深夜,江措匆匆來了一趟。
他走後,我的臥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明日卯時三刻,你換上這身衣裳隨江措安排的人出宮,到了宮外自會有人接應……」
「出了京城走水路,黑色烏篷船,船上掛著三隻鈴鐺,千萬別認錯了……」
阿珊哥哥身著單薄青衫,秉燭站在門外,事無巨細地與我交代離宮之事。
昏黃的燭火在他臉上投去微弱的光,忽明忽暗,忽隱忽現,讓人看不真切,像一場夢。
我猶在夢中暗自歡喜,卻不想夢醒時分已經到來。
「阿暖,聽明白了嗎?」阿珊哥哥蹙眉問我。
我聽明白了。
卯時三刻,出宮門,找烏篷船,有三個鈴鐺的,可……
「我能不能……我不想走!我想留下來!我走了你怎麼辦?」
脫口而出的話,讓夜下相對的兩個人都怔愣住。
無風無雨,無星無月,幽幽的夜,四周靜得可怕。
阿珊哥哥無聲無息地站著,垂眸看向我,看了許久,低聲問:
「為什麼?」
「給我一個理由。」
「為什麼不想走?」
「為什麼想要留?」
因為你啊!我心裡著急地想。
可話到了嘴邊,支支吾吾變成了,「因為……因為我是來報恩的,恩沒報完……不能走。」
話音落下,燭火飄忽地跳動了一下,滾燙的一滴燭淚落在阿珊哥哥的手上。
我著急去看他的手有沒有傷到,他卻微微側了身,自嘲般地笑了笑。
「不礙事。」
「若是為了報恩,你早已報過了,我救你一命,你也救了我。不必把那點微不足道的恩情時時記掛在心上。」
「阿暖,早些歇息,明早離宮,莫要誤了時辰。」
我一整夜翻來覆去,沒有睡著。
天蒙蒙亮,被寶良催著換上了一身太監衣裳。
江措支走了東宮殿外的侍衛,外出採買的老太監等在門口。
出門前,寶良拉著我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阿暖姐,你千萬不許忘了我!」
「好,一定不忘。」我酸著鼻子,幫他擦幹眼淚,「下個月是你的生辰,我房裡有一雙新布鞋,灰藍緞子,是特地給你縫的,你記得去拿。」
從院中到門口,短短的距離,我一步一回首。
他沒來送我。
老太監催促說,再不走,侍衛回來就走不了了。
終於還是到了告別的時刻。
離宮的宮道,是我進宮時的路。
恍惚想起,那時候我小碎步跑著跟在錦繡姑姑身後,覺得皇宮好大好氣派,這條白石砌成的宮道好長好長,要走好久好久。
如今,許是我長大了。踏上歸途時,發現這條路其實好短好短,不用走很久很久,一個眨眼,宮門就在眼前。
我知道,出了那道高高的宮門,從此我又是草頭村的姚阿暖了。
有爹娘,有小妹,有漫山遍野的花,什麼都有,可唯獨……沒有他!
我驟然停下腳步,腦子變得清晰起來。
我不走了。
我要回去。
我要留在他的身邊!
一溜煙兒衝回東宮時,阿珊哥哥正立於廊下,遙望宮門。
清冷的眼底閃過一瞬間如墜夢境的迷茫,待看真切後,緊蹙眉頭無奈道:
「阿暖,我說過,不必把那點恩情……」
「不是為了恩情!」我急急打斷他,想來想去,豁了臉皮出去,「是……是為了……私情……」
一句話,被說得七零八落,心也跳得七上八下。
我眼睛盯著腳尖,頭埋得低低的,隻聽見頭頂上的呼吸變得有些重。
過了許久,阿珊哥哥都沒說話。
以為他生氣了,我悄悄抬頭,剛好闖進他深得像潭水一樣的眼神裡。
他定定看著我,一字一句地問:
「姚阿暖,你懂什麼叫『私情』嗎?」
我紅著臉,認認真真地答:
「我懂的,就是……兒女私情。」
「我想留在你身邊,長長久久,一起變老的那種……」
後來我知道,這句話叫。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在日光傾灑時,阿珊哥哥將我擁入懷中,在我額上印下輕柔一吻的時候。
再後來,我又知道一句話。
——結發為夫妻,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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