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而聞瑾,也被賣入了奴籍。
後來陰差陽錯進了李家,他也一度認命般地自甘墮落。
直到在青樓中見到姐姐,才如夢初醒。
「當年我資質愚笨,連父親都對我不抱希望,隻有明月小姐願意看我的文章,還為我改寫文辭。若不是她,我也考不中這個秀才。」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
「最開始,我隻是想李二公子並非良人,想著或許能帶她脫離樊籠,也算報恩。可後來明月小姐卻認出了我,還主動找上了我。」
聞瑾說,姐姐找上他後得知了他的情況,便也勸說他一起復仇。
姐姐與他年少相識,也熟悉他的文採學識,就勸說他去京城。
「明月小姐說,薛老爺的案子一定不止青州和金陵兩個地方的勢力,她託我想辦法打入朝堂,收集證據。而小姐自己則留在金陵,想辦法揪出李宗文的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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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京城之後,聞瑾一邊想辦法周旋,一邊苦心讀書。
期間,他與姐姐一直保持聯系,兩個人也共同挖出了當年之事的幕後黑手。
他此次回金陵,就是為了接姐姐離開。
我安排他在醉仙居住下,入夜後守在後門,果然抓到了準備離開的兩人。
「你又要丟下我獨自涉險。」
面對我的質問,姐姐低下了頭。
「辰兒,這是姐姐應該做的事情,你……」
「我陪你。」
月色下,她輕輕撫摸著我臉頰上崎嶇的傷疤,眼中盈滿了淚水。
「姐姐欠你的已經太多了,不能……」
「明月小姐,不如先帶小小姐離開,這裡人多眼雜,萬一鬧出動靜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聞瑾的建議說動了姐姐。
她點點頭,帶著我一起上了馬車。
20
去京城的路上,我們聊了很多。
姐姐說她從當年在破廟中遇險之後,就一直深深自責。
所以這些年無論做什麼都不肯讓我知道,生怕我再因她涉險。
她說,辰兒,你是姐姐最重要的人,千萬別犯傻。
我說,阿姐,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救你的事情做多少遍也不算犯傻。
青州貪墨案的罪魁禍首,是當今皇帝的弟弟,恭親王。
以他的身份,即便是有聞瑾的幫忙,也很難觸其根本。
星夜趕路抵達京都後,姐姐便動了告御狀的心思。
「告御狀得滾釘床,明月小姐,你……」
「聞瑾,過去的幾年間,我每一天都過得如被火燒。」
姐姐笑笑,眼中卻無比堅定。
「不過是滾個釘床,還能有逃亡時九S一生難熬?」
我們說不動她,所以我說不如我去。
反正我身子骨壯實,受傷也不怕。
姐姐卻說什麼都不同意。
她將字字泣血的陳情書還有李家陷害爹娘的證據塞到我手中。
她說,辰兒,這是姐姐這些年來的功課,我得自己做。
21
姐姐比想象中還要堅韌。
她滾過陰寒可怖的鋼釘,在我的攙扶下站到了金鑾殿之上。
多年來的冤屈終於被洗刷,恭親王勾結金陵太守販賣國寶,裡通外敵的事情也浮出水面。
當年他拉攏我爹不成,害怕自己的事情敗露,便聯合李宗文栽贓陷害。
最終害得我們家蒙受不白之冤。
皇帝重視天家顏面,但他更重視權威。
眼見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他也很快做出了判斷,為薛家平了反。
恭親王被判自盡。
金陵李家也被盡數收監。
薛家的其他人沉冤昭雪,聞瑾帶人從西北將他們接了回來。
皇帝欲官復原職,我爹卻隻是擺了擺手。
他說這半生蹉跎,已難堪大任。
辭別聖上後,我們一家人回了青州。
路過金陵時,我和姐姐去見了麗娘,告訴她那個挨千刀的李宗文被判了秋後問斬。
麗娘笑得合不攏嘴,笑著笑著,眼角就落下了淚。
我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上前抱了抱她。
我說以後你老了,就來青州,我給你養老。
若你敢臉皮薄不肯來,我就親自去拽你回來。
她抹了把淚,拍拍我和姐姐的肩膀說,平安就好。
回家之後,我拿出這些年的積蓄,在老家開了間飯館。
靠著不錯的手藝,混得也算是風生水起。
爹娘不樂意闲著,就盤了間鋪子,賣點筆墨書畫。
聞瑾時不時也會來轉轉,他任職的地方離這不遠,經常帶著他爹來話家常。
在這些事情過去之後,姐姐也終於卸下了重擔。
她說,她在這裡困了許久,想出去看看。
我問她想去哪,她沉默了片刻後,望著北方說,想去看看塞北的圓月。
可最終姐姐隻是笑了笑,又說算了。
我問她為什麼。
她說不用了,塞北苦寒,她向來怕冷。
22
番外 1
我叫李康成,是金陵太守家的二公子。
多虧了我娘親,我生來就得了一副好皮囊。
我爹老來得子,對我十分寵愛,所以我多少有些不學無術。
但詩文上差勁,不代表我音律上不行。
靠著一手好琴,我成了金陵最有頭有臉的小公子之一。
但前些日子,有人說怡紅樓出了位娘子,不僅人長得美,談吐氣質比許多大家閨秀還優雅。
最關鍵的是,她彈得一手好琴。
眾人都說,甚至能比得上我金陵琴仙。
我一聽就急了眼。
怎麼說這也算是我最拿得出手的東西,如何能叫一個妓子比下去?
可逛青樓這事萬一傳出去,我爹估計會狠狠抽我一頓。
畢竟他這人向來最重臉面。
思來想去,我想到了前段時間剛買過來的雜役。
他和我爹不熟,能幫我這個忙。
和芍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正在屋中撫琴。
說實話,那些人傳得也太邪乎。
這姑娘雖說彈得不錯,想和我比卻差得太遠。
就在我覺得沒意思,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
她卻站起身來,撥開珠簾。
她說,公子既進了屋,就坐半個時辰吧,不然到時候叫人看了笑話。
我知道是做這行的,說這些話自然是信手拈來,臉卻控制不住地發紅。
她的聲音很好聽,從我旁邊經過時還帶著絲絲縷縷的香氣。
被香味勾得有些發暈,我問她這屋子裡點了什麼。
她打開後窗,為我斟了杯茶。
「芍藥無香,公子怕是太熱了。」
那是我與她的初見,回去後我卻一連好幾天睡不著覺。
我睜開眼是芍藥,閉上眼還是芍藥。
我總想起她的臉,想起她屋中的詩文畫作,比我身邊這個考上秀才的雜役還要厲害。
青樓的女子都是這樣的麼?
不,我看著那些沉溺酒色的人,搖了搖頭。
應該是隻有芍藥是這樣的。
和她相處得越久,我就越離不開芍藥。
我說我要給她贖身,帶她回家。
她卻不肯。
我很生氣,問她為什麼,難道這裡比太守府還好?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我,向我發問。
「李公子想讓芍藥做什麼人?」
這句話問住了我。
我原本想,若我爹不同意,我就將她安置在外面做個外室。
可她這麼問,我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自然,自然是做妾。」
「但芍藥不做妾。」
她想做我的妻?
這個念頭在我腦中盤旋,我一面覺得她太大膽,一面又有些沾沾自喜。
她不願做妾,或許是對我動了真情。
所以盡管我佯裝不滿,心裡卻還是暗自竊喜。
我想,她這些要求未免有些大膽,我晾她些日子就是。
到時候,她估計也就見好就收。
娶個青樓女子做妾, 雖說有點過火,但我耍個無賴, 應當也不會挨太多打。
可芍藥還是不肯。
即便我揚言要帶那個聒噪的桃紅回去, 她還是不為所動。
我開始慌了。
我怕芍藥真的不在乎我。
為了試探她, 我不再去找她, 也不準別的人去找她。
麗娘收了我的銀子,自然也替我辦事。
那段日子,我強迫自己不去想她,甚至開始籌劃自己的婚事。
我想, 或許這樣, 我就能忘了芍藥。
可我還是忘不掉。
我在院子裡種了一朵又一朵芍藥花,卻沒一朵像她。
23
番外 2
麗娘來找我,說芍藥出事了的時候, 我慌得渾身都在冒冷汗。
馬不停蹄地趕過去時, 聽著屋內的聲音,我以為自己晚了一步。
好在,我的芍藥向來心善, 有個醜丫頭也趕去救她。
那次之後, 我確定了, 我離不開芍藥。
帶她回家之後,我將她安頓在我的院中。
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淚。
我抱著她安慰, 她埋頭在我懷中, 問我都不要她了, 為什麼還要來。
我沒說話,隻是在她唇邊落下一個又一個吻。
後來,她成了我的妻。
雖隻能是平妻。
可我此生都不會再娶正妻了。
芍藥很厲害, 沒過多久就把家裡人哄得服服帖帖。
可我卻總有一種錯覺, 我覺得她的笑蒙著一層紗, 剎那間就會煙消雲散。
夢魘醒來,看著身邊熟睡的芍藥。
我沒來由地想湊過去和她撒嬌。
我偏頭望向窗外, 一輪圓月高懸於夜空。
我說, 芍藥, 你就和天邊的皎皎明月一樣。
她安撫我的手頓了片刻, 我以為她覺得這個比喻有趣,便順水推舟地說。
「以後,我們去塞北看看月亮吧。我兒時曾去過一次,那裡的月夜特別美。」
她點頭笑笑, 便又恢復如常。
可是我卻直到鋃鐺入獄的那一刻才知道,我的芍藥不是芍藥, 而是天上的月亮。
「所以,你對我,從一開始就都是算計?」
「是。」
她站在牢房門口,望向我的眸子沒有半分波瀾。
「你可以恨我。」
她的話說得輕描淡寫, 就像她一直恨我一樣。
她害我家破人亡, 我應該恨她。
可她和我說了這一路她和妹妹的顛沛流離,我忽然又恨不起來了。
我有什麼立場恨她呢,一切都是我爹咎由自取。
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跌坐在地上。
「我不恨你。」
她站在我跟前許久,最終嘆了口氣。
她說保重。
我沒有回話。
隻在心裡默默祝她往後餘生,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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