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表妹去做飯吧,我來洗。」
表哥挽著袖子走進來。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看他,他卻把我拉起來,面色如常地在一盆堆疊的碗盤前坐下。
這場景怎麼看怎麼詭異,自小在富貴窩裡長起來的大少爺,不會打爛我好不容易講價買的碗吧?
我默默地一邊去灶前生火一邊偷偷瞅他。
幸好,雖然一開始手忙腳亂的,但洗了幾個以後就漸漸熟練。
飯做到一半,他已經全都洗好了,還知道要放碗櫃裡。
「要先放竹匾裡晾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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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聲提醒。
表哥聽話地轉身,把洗好的碗碟放在了門口桌案上的竹匾裡。
嗯~孺子可教也!
15.
「表妹幼時……經常做這些活計嗎?」
咦?他還沒走?
我轉頭看了一眼,把注意力轉回眼前,粥快好了,火不能大了,更不能熄了。
表哥擦著手過來,把粗些的木柴折斷放在我腳邊。
「對啊,阿爹成名前,家裡沒有粗使僕婦,所有的事都是阿娘帶著我幹的。」
我小心添了一根柴,漫不經心地說。
「開始隻跟著看,大點就打下手,後來就自己做了。」
站起來攪拌一下鍋裡的粟米粥,估摸著燒完這根柴就差不多了,我蓋上鍋蓋留了條縫。
「表妹的外家,還能打聽到嗎?」
這人一大早的,東一榔錘西一棒子的想幹什麼?
我低頭看他,「你要做什麼?」
語氣不怎麼好。
表哥這次竟轉了性,沒生氣也沒冷臉,反而平和地笑了笑。
「我能做什麼?想打聽下你的外家,然後把你送去。」
奇怪了,怎麼這個時候想把我送走了?
「怎麼?我礙你……哎呀,別添柴了!再燒就成飯了!」
氣急敗壞打掉他要往灶間添柴的手,在他手上留了個很明顯的紅印。
我心虛地瞟他一眼,他跟沒覺出痛來一樣,還是笑著看我。
「你自小沒過過幾天好日子,現在我們家也落魄了,實在不忍你再這樣辛苦。」
「聽阿娘說你外公曾官至戶部尚書,想來即便告老還鄉,也好打聽。」
這樣和善的表哥好像從來沒見過,我差點被他嘴角那點笑意晃花了眼。
但是……從未在我生活中出現的外家,和已經朝夕相處了三年的姨母,我選姨母。
「尋不到了吧!要不然三年前阿娘就該把我託付給外家了。」
我不會糾結沒有發生沒有意義的事情。
我忙著呢!
雲水縣雖然偏遠,但與南詔接壤,往來貿易很是繁榮,並不是來前以為的窮鄉僻壤。
而且這裡家家花開不斷,戶戶溪水環繞,聽鄰居周嬸家的鶯娘說,這裡冬天也不冷。
如果手裡有錢,倒真是個上好的隱居之所。
然而現實很殘酷。
我們當時從府裡帶出來的值錢東西,能當的在京裡時便輾轉各個當鋪當了,剩下的便是親人留下的念想,是怎麼都不會賣的。
除去一路上的花銷,到雲水縣後租房採買生活所需,現在剩下的也就幾百兩。
表哥雖名頭上是縣尉,可守孝在家沒有俸祿。
而表哥姨母都是富貴生活過慣了的,我也並不想過隻能溫飽的苦日子。
盡管表哥說讓我不要擔心銀錢,但是到這個地步了,前兩日他還先斬後奏僱了粗使僕婦來做飯灑掃,讓我心裡充滿了即將露宿街頭的焦慮感。
姨母隻打理過鋪子田莊,可對怎麼從一窮二白開局賺錢卻無從下手。
家裡有了做飯灑掃的僕婦何嬸,我闲下來睜眼閉眼都是怎麼賺錢。
本來想做些繡品打些絡子去賣,結果發現小時學的那些還給了阿娘一大半。
所以這兩日不是在西廂房對著紙筆埋頭苦想,就是在雲水縣大街小巷溜達。
姨母擔心我一個人不安全,但我發現雲水縣不太講究男女大防,不管男女老少,抬腳就能外出做活逛街。
「況且表哥還是縣尉呢!有誰會這麼想不開,去惹縣尉的家人呀!」
表哥聽了臉色有些不好看。
「往日我還是金吾衛中郎將時,也不見你如此仗我的勢。」
「現在一個空有名頭的縣尉,你倒是靠上來了。」
這話說的,當著姨母面我一時不知如何接,隻好幹笑幾聲扮乖巧。
表哥卻突地笑起來,但怎麼看都透著陰陽怪氣。
「可惜晚了,若你早些仗我的勢,現在該在京裡舒舒坦坦的吃冰酪。」
16.
這是今天又犯病了。
我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揚起笑容。
「表哥教誨,表妹銘記在心。以後若有更大的靠山,表妹一定狠狠地靠上去!」
這下輪到表哥愣住接不上話了。
姨母笑著拍了他兩下,「該!叫你怪裡怪氣惹蠻蠻!」
表哥挨到姨母身邊賣乖討饒:「阿娘勿怪,誰讓表妹以前見我就像學生見到老師,客氣疏離敬而遠之。」
又轉向我保證,「表妹千萬別生氣,我日後一定努力,早日成為大——靠山,讓表妹靠一輩子!」
「這才像個哥哥說的話!」姨母嗔怪地笑瞪了表哥一眼,「等以後蠻蠻出嫁了,你們……」
話音戛然而止,姨母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隻剩怔然。
她歉疚又哀傷地看著我,「此處不比京裡,能配得上蠻蠻的少年郎恐怕難覓。且蠻蠻已及笄,等不了幾年了。」
「我們還不知要在這裡呆到何年何歲。」
「還有嫁妝,怕是無法像之前那樣為你置辦得體體面面的。」
姨母幹瘦的手摟過我,「早知如此,在京裡時就不那麼挑挑揀揀一年了還沒為你定下人家。」
「現在想來,衛中丞家的小兒子就很不錯,且他們家家風好,年過四十無子方才能納妾。」
我不想姨母沉浸在舊事中,故意笑問道,「那姨母當時為何沒看中他啊?」
「他不是小兒子嘛!聽說還不樂意仕途。當時姨母啊,隻想著我蠻蠻這般品貌,必得高門大戶的嫡長子方能相配。」
說到這裡姨母也笑了。
「京裡高門大戶有幾家好的?多是些拜高踩低之輩,慣把魚目當珍珠。」
「阿娘,表妹的婚事你還是別急了。待萬事明朗,表妹自有好歸宿。」
不想表哥竟說出這般為我考慮的話來。
「也好,」姨母倒是很贊同,「經了這多般事,現在想想,不意仕途的小兒子正好。」
「他沒有官場上的糟心事兒,你沒有宗婦的煩心事兒,正好關起門來過清靜的神仙日子。」
我摟住姨母窩進她懷裡,「聽起來很不錯呢!那以後我就找這樣的夫婿,三不兩時地回來煩姨母,姨母可別嫌我們!」
「聽聽,聽聽……這點兒出息。」
姨母和沈嬤嬤一起笑起來,看著是寬心不少。
自姨父不明不白在內獄身故,姨母和表哥誰都沒再提起,但我知道誰都沒有放下。
尤其是姨母,日漸消瘦,精神也不比之前。
聽沈嬤嬤說,姨母近來時常會看著姨父的舊物出神。
相濡以沫一輩子的丈夫無端身故,這種痛苦誰都無法消弭,隻能交給時間。
我做不了什麼,也隻能盡量逗姨母開心了。
17.
事實證明,隻要表哥不犯病,生活就隻剩如何賺錢這一件煩心事。
就連姨母憂心的我婚嫁這件事,也沒在我心裡掀起任何波瀾。
隻是睡前躺在床上煩惱了一會兒,什麼理由才能讓姨母別再為這件事擔憂。
畢竟我之前想嫁高門,是因為有表哥和國公府這個靠山在,富貴就在。
我要做的是高門主母,至於丈夫的情誼,能給便給,給不了我也不稀罕。
看我阿娘便知道,大多時候男人的情誼都不如一碗熱湯來得熨帖。
現在,經過英國公府一夕之間高樓傾塌,我也一夕頓悟。
靠著別人享受的富貴,上位者輕輕抬手,便會煙消雲散一場空。
況且從京城一路到劍南,見過這廣闊天地,我覺得在高門大院裡和一個男人虛情假意一生,也沒什麼好。
所以,月老您先給別人牽線,我還是先去拜請財神爺保佑吧!
宜早不宜遲,第二日我便起了個大早想請個頭香。
院裡打拳的表哥知道我要去財神廟,皺著眉剛要說話,被我一把捂住了嘴。
「不許說不吉利的話,嚇跑了我的財運。」
說完才意識到這個動作有多失禮,尷尬地飛快跑掉了。
夏日清晨的雲水縣薄霧繚繞,美得猶如桃花源。
我在青石板路上跑著跑著,突然想到了阿爹。
剛剛的話若讓阿爹聽見,他一定會氣到罰我抄寫十遍論語,讓聖人之語淨化我的汙濁之氣。
幼時阿爹對我嚴苛,手把手為我開蒙,教我寫字讀書,每日必有功課,且都會細心檢查。
即便長大後我承擔了一部分家事,他也從未放松過對我的教養。
現在想來,阿爹固然不知心疼理解阿娘,但從未像一些酸儒一樣嫌我是個女兒,覺得我就該大字不識兩眼一黑嫁個郎君了此一生。
可惜他去得突然,沒有給阿娘和我留下隻言片語。
也不知他有沒有痛悔過,他和阿娘的蘭因絮果。
18.
財神廟的頭香我沒有搶到,但廟祝誇我敬的香燒得很好。
「狀如元寶,姑娘近日必定發財!」
我開心得連走帶跑回家,恰碰到何嬸端著盆從灶間出來。
何嬸就是表哥僱的粗使僕婦,聽說年輕時和丈夫走南闖北做生意,還在離京不遠的地方開過鋪子,所以會做不少京城菜。
打過招呼,我隨意一瞥,盆裡像水晶膾但又比水晶膾澄澈,倒是和水晶膾一樣很有彈性。
這什麼稀奇玩意兒?
這麼想著,我就隨口一問。
「這個啊?這不是我看今天這麼熱,想著做道珍珠蓮凍,給老夫人清清口。」
「這什麼做的啊?看著不像是豬皮或者魚鱗熬的。」
何嬸不以為意地笑道,「就是用珍珠蓮的果子做的。這還是達州那邊的做法,我們這邊倒是不常吃。」
「是什麼味道啊?」
「什麼味道也沒有,端看調的料汁是鹹是辣了。」
哦哦~我點著頭往屋裡走,有個模模糊糊的念頭在我心裡一閃而過。
直到午間嘗到了何嬸說的珍珠蓮凍,在井裡放了一個時辰,清涼爽口又微微彈牙,帶著醬料的鹹香微辣,很是開胃。
姨母沈嬤嬤和表哥也都很喜歡這道菜,把何嬸高興得笑成了一朵花。
我心起波瀾,但不想在八字沒一撇的時候說出來擾家人的興致。
飯後單獨找到了何嬸,向她請教去哪兒採珍珠蓮,以及怎麼做這珍珠蓮凍。
何嬸大方爽朗,並未藏私,拿出一包珍珠蓮果子,給我從頭做了一遍。
最後倒入石灰水,「過兩個時辰就行了。」
至於去哪兒找珍珠蓮,何嬸以為我想借口出去玩。
「隔壁鶯娘和我家那丫頭天天闲著呢,你喊一嗓子她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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