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便連我也被宗主打扮了起來,領子上系了一條玉帶子,喵覺得自己很漂亮,驕傲。
凌析見到聖上時愣了一下,幾個師弟師妹小聲議論。
「當年見聖上意氣風發,如今不過十年,怎麼便滿頭白發了?」
「早知他便是聖上,我當日便好好奉承一番,如今修仙修得辛苦,不若做個大官快活。」
「淨胡謅,以聖上當年的脾氣,隻會一刀砍了你的狗頭。」
「唉,自從皇後失蹤,聖上便開始求仙問道,遍訪各大宗門,如今跋涉數月,來了我們這。」
「不知聖上到底要求什麼事,若是連我無極宗第一大宗都解不了,便也沒什麼別的法子了。」
「不得妄議!」凌析沉聲怒斥。
「喵喵!」我跟著凌析怒斥,沒注意到那一襲皇袍已走到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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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下身,細細打量著我,臉上漾開笑意:「是你啊,小煤球。」
「喵喵。」竟然還記得本喵。
「見過聖上。」凌析帶著眾弟子參拜。
聖上直起身子:「修道之人,不必做這些虛禮。」
待祭天完畢,他叫住了凌析。
凌析心領神會:「聖上,此處人多,不若跟凌析去宗堂一敘。」
我蹭了蹭聖上,他抱起來我,凌析驚呼:「煤球野慣了,恐髒了陛下聖體。」
「無妨。朕得見故人,心裡歡喜。」
他抱著我跟著凌析走進了無極宗的宗堂。
宗堂裡供著幾百個牌位,有歷任掌門和宗主的,還有為除魔衛道而S的弟子,還有未能順利渡劫早夭的道長。
聖上看著高堂上的金身玉面佛像,看入了神,呆呆地松了手,我順勢跳到地上,抓撓起殿中的柱子。
「聖上……」凌析剛開口,便被他打斷,「噓……」
他痴痴地仰頭望著,良久,他臉上痴迷的表情逐漸轉為笑意,眼中盈滿晶瑩的液體,而後便痛快地笑了起來。
凌析看著雕像,表情疑惑。
「此像乃幾百年前我宗第三代掌門之女,是我無極宗第一位飛升上神,我宗榮耀自她而始,一代一代傳承至今,才有了如今的無極宗。」
聖上如痴如醉地看著那尊像,凌析不得已再次開口問詢。
「不知陛下,欲解何事?」
他雖滿頭華發,但似乎又恢復了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他背過手,闊步走出宗堂。
「朕心中已無惑。
「多謝凌析道長。
「無極宗日後有何所求,盡管開口,朕,傾囊相助。」
喵家裡的宗堂果然威力無窮,便連當今聖上都被感染了。
聖上一個人向山門走去,背影雖落寞,但比來時輕快很多,凌析看著聖上的背影出了神。
我抓了抓凌析的裙子。
人,別看了,先陪喵玩。
7
又過了數十年,正值宗主爺爺渡劫受了重傷,僅剩一息尚存。
凌析帶我下山去尋一味稀世藥材。
御劍至京都,見滿街皆掛白幡,她攔住一個路人詢問,才知是聖上駕崩。
她掐指算了算,喃喃道:「已又三十有二年,仙途漫漫其修遠兮,注定遠離凡塵,還好有你陪我,煤球。」
我趴在她的肩頭用頭蹭了蹭她的臉,媽媽醬貼貼,喵比你想得還要愛你。
凌析站在宮門口,猶豫著如何求見,嘴裡小聲碎碎念:「有人說在宮中見過那藥材,本記著聖上的話,來求他相助,聖上無子,如今即位的是親王的三皇子,也不知他的話還作不作數……」
「杵在這做什麼,小心一會兒禁軍把你當可疑逆黨抓起來。」浮棲一身黑衣,蹺著腿坐在宮牆的牆頭上。
凌析黑臉:「你我二人到底誰像逆黨,要抓也是先抓你。」
浮棲跳下來,親昵地挎上凌析的胳膊:「走你。」
喵也被順手撈了進去。
新皇瞧著是個很儒雅的人,但是似乎有些怕喵,我一進去他便僵硬地站在桌子後不肯出來,喵一跑動,他就狂打噴嚏。
「對不住啊……嚏……曾聽七叔說起過凌析道長,宮中確實曾有那藥材,後來遺失了,便不曾聽過它的消息。」
聖上滿臉歉意。
浮棲清了清嗓子:「本尊殿中恰好有一味,不知是不是師姐所求。」
凌析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8
白虎馱著我們三個入了魔界。
喵緊張地問:「師爺爺說魔都很可怕,會不會把喵吃了?」
浮棲嚇唬我道:「沒錯,我們魔界的妖物,就愛吃你這種沒脖子的邪惡小胖子。」
然而魔界的姑娘很漂亮,還會伸手摸喵的頭,嬉鬧著湊過來。
「尊上回來了。」
「尊上還帶了女子。」
「這小黑貓好生可愛,給姐姐親。」
喵伸出一隻爪抵住她的紅唇,喵隻和媽媽醬親親。
凌析被幾個魔界姑娘赤裸裸的目光打量得有些臉紅,問浮棲道:「你快些取,我便好快些離開。」
浮棲留了兩個婢女侍候,讓凌析在殿中等候。
未等來浮棲,一個明豔的女子便端了盒子嫋嫋娜娜地繞了進來,身後還跟了一個兩三歲模樣的小胖丫頭。
凌析警惕地拿起劍,站起了身:「你是誰,浮棲呢?」
女子衣著和妝容妖冶,卻難掩清逸出塵的氣質,她對著兩個婢女熟稔吩咐道:「下去吧。」
提及浮棲,她語氣親昵:「阿棲有急事,說姑娘有恩於他,如今急用,託我送來。」
寥寥數語,盡顯與浮棲關系緊密異於旁人,又暗示凌析,浮棲此舉隻為報恩情,莫作他想。
小丫頭雙髻上扎著幾朵蝴蝶結,把藥遞了過來,甜甜喚了凌析一聲「姨姨」。
凌析坐立難安,急急地接過盒子道了謝便要離開,迎面撞上趕來的浮棲。
浮棲拉住她的手腕:「怎麼不說一聲便要走?」
凌析生氣道:「你如今是做爹的人了,莫要三心二意四處撩撥,我與你沒什麼好說的!以後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日後碰見,便隻當作不認識!」
浮棲聽蒙了,質疑地看向屋內那美豔的仙子,那仙子眨眨眼,隻是笑而不語。
「還不松手!」凌析劍都要拔出來了,喵也跟著大叫,伸出爪子撓浮棲。
浮棲被我抓得一手血印子,也不惱,反而仰天大笑起來,對著那女子笑道:「你看看,她從未與我說過這麼多個字,你到底同她說了什麼玩笑話!」
那女子拍拍小娃娃,小娃娃奶聲奶氣跑出來,拉住凌析的手:「姐姐,你可千萬不要誤會。娘親與他相識上千年,二人吵吵鬧鬧一向如此,我與親生爹地早早便分離,浮棲叔叔待我如同我爹爹一般,日後還要我來繼承他的魔尊之位,總之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你可千萬不要誤會呀。」
原本我瞧著他仨是和睦的一家三口,如今小娃娃越描越黑一解釋,浮棲倒像個愛上離異少婦願意喜當爹的舔狗。
凌析臉色更難看了:「凌析尊重但不理解,先行告退。」
浮棲都要給那女子跪下了:「我的太祖,我好心讓你與福福躲在我這裡避風頭,你怎麼恩將仇報,求求你快讓福福住口吧!」
女子美目圓睜,一臉無辜:「嘴長在福福身上,關我什麼事。」
浮棲強硬地攬過凌析,移到那女子面前,揮手卸了那女子的濃豔妝容:「師姐莫生氣,你好好看看,她是誰!」
凌析表情由憤怒轉為疑惑,漸漸有些不可置信。
浮棲又一揮手,換了女子的裝束,無奈道:「現在總能認得了吧。你不是日日給她供香火讓她佑護你修為大增嗎?」
女子掩面笑得花枝亂顫。
凌析驚呼:「我的天爺啊,我有朝一日竟能見上神真容……」
她連忙行大禮參拜,愧意難當:「弟子凌析言語間冒犯上神,望上神且莫怪罪,弟子……」
女子俯身扶起她:「無妨。
「你們二人好生談一談,我便不叨擾了。」她拉起來福福的手。
白虎也叼著我的脖子跟著走了出去。
番外:福福
我母親是開天闢地古往今來三界八荒內唯一上神,每次同別人介紹我母親,我都要喘上好大一口氣。
他們若繼續追問我的父親,我便要再喘一口更大的氣,告訴他們我父親是開天闢地古往今來三界八荒內唯一上神的唯一的師弟。
若他們說,福福長個子長得慢是因為生我時父親隻是個缺了魂魄的凡人,因此讓福福營養不良, 才長得慢了些,母親便會拎了劍去揍他們。
我尚未有記憶時, 母親便帶我離開了父親。
後來母親帶我雲遊四海, 最後去了十萬大山裡隱居。
她極為喜歡小動物, 養東西養得極好。
家裡的雞會下蛋, 鵝和鴨會打架,還有兩條狗會盯著其他畜生不要打架,但其實這兩條狗吵架吵得最兇。
一日她從市集上回來,便急急地收了行李, 帶我匆忙跑路。
她一手拎著行李, 另一隻手拎著我,狂砸魔尊的大門:「浮棲!開門!讓我躲幾天!」
我問浮棲:「父親是怎樣的人?母親為何要躲他?」
他問我:「你同白虎在一起玩得開心嗎?」
我點點頭。
「那有一日白虎突然不跟你玩了,消失了, 再也不理你了, 你會怎樣?」
代入感極強,已經開始生氣了,我攥緊了拳頭:「我會把它摁在地上, 狠狠打它的屁股!打得它嗷嗷亂叫!」
浮棲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笑岔了氣, 捂著肚子:「沒錯沒錯,會打得嗷嗷亂叫, 哈哈哈哈……」
我多少有些明白娘親為何怕見到父親了。
原來她是怕被打屁股。
浮棲還告訴我, 父親還曾舉辦過一次投票。
讓趙國朝臣回答他與番邦大祭司孰美。
我問番邦大祭司是誰, 浮棲得意地撩了撩頭發:「不才,正是鄙人。」
我好奇地問:「那最後結果如何?」
浮棲皺眉:「你父親脾氣壞得很,那些大臣都怕被砍頭, 最後以一百八十三比一險勝本尊。」
我嘴角微微抽搐, 安慰道:「沒關系的浮棲叔叔, 還有一人是覺得你比父親帥氣的。」
浮棲眉頭皺得更緊:「那一票不作數。」
「浮棲叔叔不可妄自菲薄!」
「那票是你娘為了氣你爹投的。」
她的語氣像是在說我和那些雞鴨鵝蛐蛐小鳥一樣是個畜生。
「《「」「福福喜不喜歡凌析?」
我點點頭。
「那叔叔與凌析大婚,你來做證婚人好不好。」
福福疑惑:「證婚人都需要做什麼。」
浮棲笑道:「什麼也不用福福做。福福隻要對來的人說一些吉利話就行了。」
我立刻向白虎和煤球學了幾段吉利話, 認真背誦了很多天。
大婚那日, 娘親忙前忙後替浮棲和凌析張羅, 我站在門口收禮物說吉利話。
娘親給了我一個本子, 說誰給了禮物, 就讓他自己工整寫在冊子上, 福福監督他們不要錯寫漏寫。
福福說得口幹舌燥。
有人試圖蒙混進去,白虎哥哥和煤球哥哥就兇巴巴地衝他們哈氣。
一個穿著白衣的男子幽幽站在門口望著,墨色的長發僅用一根發帶扎著。
我迎上去:「你是來參加婚禮的嗎?」
他看見我,神色動容, 蹲下身子,仔仔細細地將我從頭看到腳。
我見他不說話, 以為他等我說完吉利話才肯交出隨禮,便隨口背了一段吉利話。
「祝大哥家裡有個能幹的,家外多幾個親愛的,身邊有個陪伴的, 身外有個好看的, 夢裡有個想念的,樹林裡有個不見不散的。禮物拿來!登記在冊後便可進去吃席啦!」
他咬牙切齒:「福福,你娘便每日教你說這些?」
看來本福福的大名已三界皆知。
我搖搖頭:「不是娘, 是浮棲叔叔……
「……的坐騎白虎……」
但是未等我後半句說完,他已經紅了眼踹開了門。
「浮棲,給老子滾出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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