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母叮囑我早睡,主動切斷信號。
放下手機,我對著電腦發起了呆。
鎖屏界面上輪番播放的,是梁宥禮的照片燴。
心情低落無心碼字,我草草用冷水洗漱一番,鑽進了被窩。
不知道是心情影響,還是洗冷水澡不舒服的緣故,這一夜我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四肢酸軟渾身無力。
靠在床頭坐了很久,身上的熱度都沒有消退。
我這才反應過來,低燒了。
特殊時期,我搞不清是脆弱的小身板著涼了,還是不幸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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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忙打開昨天的核酸採樣結果,顯示陰性。
保守起見,我打通了居委會電話,咨詢我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居委會讓我待在原地別動,登記了我的樓棟房號,說會協調一個醫護人員上門,單獨給我做樣本採集。
我趕緊換了衣服,簡單吃了點東西,戴上口罩在家等待。
一個小時後,一個穿著白色防護服的醫護人員上門了。
他站在門口幫我採集完咽拭子,再三叮囑我不要多想,暫時居家隔離等結果,然後留下三個自測盒。
剛送走和藹可親的大白,梁宥禮悄無聲息打開了門。
他隔空與我對望,目光幽暗如深海。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砰」地關上了門。
如果我不幸「罹難」,就絕不能再禍國殃「鄰」。
5
房門被敲響,我置若罔聞。
不用看貓眼也知道是誰。
「開門。」梁宥禮锲而不舍地敲。
我鐵了心,「不開。」
「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梁宥禮的聲音更冷了,「我倒數三個數,不開我就踹門了。」
「梁宥禮,你不能好好做個人嗎?」我氣得肝疼,「你想被圍觀我不想!」
「如果不想驚動其他人,那就老實開門。」梁宥禮不為所動。
「你講點理!」我捋了捋胸口,深呼吸,「我發燒了,現在離我遠點對你才好!」
「晚了。」他冷哼,「如果你真的有事,我是密接跑不掉的。」
天降霹靂,原來我早就罪孽深重惡貫滿盈。
「對不起,我有罪我不該偷菜……」我哐哐撞牆。
「3、2……」他直接開始倒計時了。
趕在「1」出口前,我搶先開了門。
梁宥禮這深井冰,是絕對幹得出來踹門這事兒的。
這種老式樓房,他一腳下去半棟樓就得跟著晃一晃,換我都得罵。
門打開,他二話不說就往我臥室走。
我無比驚悚。
「收拾一下住我家去。」他動手就開始拾掇我衣服。
我更驚悚了。
發燒的明明是我,我卻覺得他情況更嚴重,都開始說胡話了。
「我們已經分開了,而且我現在得隔離。」我提醒他。 ťü₋
他瞥了我一眼,「常年不進行光合作用,是花都得謝。」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我聽得一頭霧水。
他一根手指點在我腦門上,「我的意思是你常年不出門運動,九成是著涼了。」
「著涼也是我的事,你拿我衣服幹嗎?」我不爽。
他環視了一圈,「就你家這冷鍋冷灶的,你覺得你能好得快?」
蝦仁豬心,你以為我想!!!
「就算你大慈大悲願意供我熱菜熱水,以咱們兩家這地勢位置,我也不至於住你家吧?」我磨牙。
「不然呢?Ţū́ₜ」他輕飄飄睨了我一眼,「帶毒兩邊蹿,你考慮過街坊鄰居們的感受嗎?」
我原地躺槍。
最終,我認命地跟他去了他家,抱著我的筆記本電腦。
沒想到他直接把我的東西丟在了主臥。
「這樣不好吧……」看著熟悉的大床、聞著熟悉的味道,我感覺症狀更明顯了。
想和他同床共枕是夢裡的事,真拿到現實……
「以前滾得還少?」他冷嗤一聲,「要是嫌舒服我不介意你睡次臥。」
想起次臥那張板硬板硬、一動就響的棕榈墊單人床,我果斷搖頭。
「電腦放下,趕緊滾出來吃飯。」他丟下這句話出了臥室。
我,「……」
都說分手見人品,談戀愛時開口寶子閉口寶貝,沒想到現在嘴巴這麼毒。
我摘下口罩坐到餐桌前時,他還在廚房倒騰。
小米粥裡添加了胡蘿卜絲和青菜,以前他總覺得粥裡加料麻煩,沒想到現在已經運用自如了。
我舀了一勺,鹽度火候都剛好。
「鍋裡還有。」梁宥禮在我對面坐下,聲音悶悶的,「昨天我不該折騰你,對……對不起。」
我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都分手了,我求借熱水,他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根本沒必要跟我道歉。
就憑我入室偷他菜這件事兒,他把我送進局子裡都不為過。
「跟你無關,這事兒本就怪我自己不細心。」我攪著粥,心裡莫名有點難過。
他沉默著,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麼時他開口了。
「不復合可以,把分手理由告訴我。」他語氣堅定且不容置喙。
6
我頓覺手裡的粥燙手。
怎麼說?
你媽瞧不起我,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就他這脾氣不跟他媽幹架才怪,最後倒霉吃虧的還是我。
好的婚姻是能得到雙方父母的真心認可,任何「以愛為名」的妥協,都絕對會成為日後不斷爭吵的導火索。Ţü₈
作為一個言情作者,我對愛情寄予了最高幻想,也明確知道我想要怎樣的婚後生活。
如果婚姻等同於一地雞毛,我寧願去小說裡造夢。
我悶頭喝粥,拒不回答。
良久,他冷笑一聲,不再逼問。
稀裡糊塗蒙混過關,吃完我打算去洗碗被他制止了,於是自覺拐了個彎回屋碼字。
我在電腦前十指翻飛時,他敲了下門端著個碗進來,嚇得我「啪」地合上電腦。
畢竟我所有小說的男主名字,排列組合起來就是「梁宥禮」三個字,手上這個直接連排列組合都省了。
「把湯喝了。」他將碗放在書桌上。
湯汁淺黃,裡面漂著幾片梨片,目測是冰糖雪梨湯。
溫度剛好,我在他犀利的目光中一口悶了。
「給。」我將空碗遞給他。
他接過碗,將一把鑰匙放到我手心。
我愣在當場。那熟悉的品牌 LOGO 和紋路,確定是他家大門鑰匙無疑。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從我鑰匙串上拆下來的那把。
「少 YY 多休息,別把自己寫進去了。」他瞅了一眼我電腦揚長而去。
寫進哪裡去?
醫院還是局子?
不理解他的真實意思,想懟都無從下嘴,畢竟都不是什麼好地方。
生氣!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各忙各的,彼此互不幹擾。
我知道他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做動畫設計,這一年來很多時間都是在家辦公。
中午 12:00 我看他還在忙,就識時務地進廚房煮了青菜肉絲面。
進次臥喊他吃飯時,他正在跟人視頻,我猝不及防暴露在他的攝像頭範圍內。
屏幕上,赫然是他母親的影像。
我霎時如墜冰窖。
他母親大概沒料到我在他兒子家,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反應過來我暗呼糟糕,慌忙看向梁宥禮。
以他的敏銳直覺,必然能從我和他母親的詭異情狀中窺得真相一角。
不出所料,他連招呼都沒打,直接切斷了視頻。
7
無邊的S寂在屋內蔓延。
「所以,你跟我分手,是因為我媽?」梁宥禮靠坐在椅子上,俊美的臉深沉冷淡,眼睛裡夾雜著些許玩味和譏诮。
明明隻隔著幾步距離,我卻覺得我們之間橫了一道無形天塹。
我想離開這片壓抑的空間,雙腿卻重如千斤。
事已至此,我自暴自棄,「算是吧。」
他沒說話,雙手卻交握在一起。
發白的骨節泄露了他的緊張。
「小時候你媽就覺得我有多動症不喜歡我,長大後又嫌棄我宅裡宅氣不會生活,總之都是她有理。」我仔細斟酌了一下語言,「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心高氣傲受不得委屈……」
開了個頭,下面就好扯了。
「人生漫漫幾十年,跟相看兩厭的人虛與委蛇多累啊。」我撇了撇嘴故作鎮定,「與其在痛苦中沉溺,還不如一人一馬走天涯,思來想去分手最快樂。」
我避重就輕,一番慷慨激昂發言完畢,他居然笑了。
「就這?」他嘴角微勾,一副混不吝的樣兒。
這反應有點不對,我沒接話。
「我媽不讓我跟你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腿長在我身上,這些年她不都是幹瞪眼看著。」他食指輕敲,「她的想法不代表我,你好歹接受過高等教育,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我聽愣了。
仔細想想,還真是。
小時候他媽斷他零花錢,要挾他離我遠點,也沒見他懼怕過半分。
長大後他自力更生實現經濟自由,談戀愛那六年我都忘了他還有一個媽。
要不是走到談婚論嫁那一步,他媽也不至於直接找上我。
「我問你,我媽喜不喜歡你,重要?」他站起了身。
重要嗎?
我凝眉思考,沒說話。
「你喜不喜歡她,重要?」他朝我走近了一步。
我咬著唇,給不出明確答案。
「她養我育我,我心裡感激她,不代表我認可她所有觀念做法。」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來,「她喜歡你也好,不喜歡也罷,那都是她的事。」
他手機響了好幾下,提示有新消息,他頭都沒回。
「那可是你媽!」我忍不住懟他,「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情。」
「就因為她不喜歡你,你就跟我分手,林安冉你是缺心眼嗎?」他嗤笑,「我一不花她錢,二主動承擔赡養義務,她就沒權利幹涉我感情生活。」
輕輕兩句話,我瞬間醍醐灌頂。
我猛然發現,從始至終我懼怕的根本不是他母親的輕慢和藐視,而是他的態度。
就是在我和他媽發生矛盾衝突時,他能不能堅定不移地站在我身邊相信我,保護我。
8
「如果你媽逼你娶一個教師或公務員呢?」我試探問他。
「教師和公務員千千萬,而陪我肆意年華的林安冉隻有一個。」他雙手搭在我肩上,眼中柔情脈脈,「冉冉,我隻要你。」
這情話打得我措手不及,我臉頰爆燙。
「就現在這形勢,誰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他脖子前傾,額頭抵上我額頭,「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和好吧。」
現在的形勢……
我腦子裡還在回想著今天看到的數據,額上落下一個吻。
觸感溫潤柔軟,我的心悸動不已。
「至於我媽,你要記住一件事……」他抱著我,唇擦著我耳鬢呢喃,「我梁宥禮的媳婦,隻有我能欺負。」
尾音放緩,他的呼吸漸漸失了從容。
這這這——就算話沒問題,人絕對有問題。
「唔,我餓了,再不吃面都要涼了。」我來不及感動,轉身就想逃。
下一瞬我騰空而起,他打橫將我抱了起來。
「不急。」他俯視著我,目光灼灼,「有比吃面更要緊的事情。」
被他壓在小破床上親時,我腦子裡一團漿糊。
就這麼奇妙地復合了,總感覺過於夢幻……
面條吸幹湯汁成了坨狀,梁宥禮重新加熱後端上了餐桌。
口感與先前差了幾個檔次,梁宥禮卻吸溜得歡暢,好似在吃什麼人間美味。
我盯著面碗走神,因為,我遲早得跟他媽正面爆發一次衝突。
到時候是讓步還是不讓步呢?
不讓是不尊老,讓又定然憋屈……
「想什麼呢?」脖子被圈住了。
我故意使壞,「想下一次用什麼借口甩了你。」
「想得美!」他反手捧住我的臉,「偷了我的菜還偷了我的心,怎麼著也得對我負責八百年。」
我忍俊不禁。
「好說好說。」我偏頭親了他一下,眉飛色舞揮斥方遒,「伺候好本王,允你獨佔後宮!」
萬萬沒想到,就這一句稀疏平常的話,不知道觸碰了梁宥禮哪根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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