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知了，向前跑

 

裴一徑從來不公開我們是男女朋友。

 

和所有追他的女孩玩曖昧。

 

導師的女兒朝他表白那天，他同意了。

 

指著我說：「她就一山裡來的土包子，怎麼可能是我女朋友？」

 

我沒哭沒鬧，接受了業內大拿拋來的橄欖枝。

 

再見面，裴一徑精神快崩潰：

 

「小知了，你不要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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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萬眾矚目的發布會上，淡淡道。

 

「你就一學術垃圾，怎麼可能跟我談過？」

 

1

 

情人節前一晚，部門聯誼。

 

我被灌了很多酒，腦子暈乎乎的。

 

有人跟裴一徑表白。

 

「裴學長，我喜歡你。」

 

「我能和你在一起嗎？」

 

裴一徑神色不虞的看了我一眼，回答對方。

 

「抱歉。」

 

大概是那一眼很嫌棄，有人拿我起哄。

 

「林知之，大學霸。」

 

「一天到晚跑圖書館，你難道就沒喜歡的人嗎？」

 

我聽見了。

 

眼前的重影暈乎乎的。

 

我挪開凳子，搖搖晃晃朝著主位的裴一徑走去。

 

擦著他的耳朵嘟囔：

 

「裴一徑，我頭好暈。」

 

「你是我男朋友，我可以說我喜歡……」

 

一群人驚呼中，裴一徑伸手。

 

我以為他終於要公開我是他女朋友。

 

話沒說完，就被推開。

 

2

 

我和裴一徑談了三年。

 

他從來不允許我在人前說我和他的關系。

 

連親近一些也不可以。

 

我喝醉了，也顧不得平日裡那些條條框框。

 

想親裴一徑，想告訴所有人我很喜歡他。

 

我都很敏銳地把話口停住了。

 

但裴一徑手上的力氣卻沒收，一把推在我肩膀上。

 

「學妹，你靠的太近了。」

 

這句話我沒太聽清。

 

酸澀是從腳底板漫上來的。

 

我天旋地轉就倒在了地上。

 

手疼，屁股也疼。

 

我摔在角落，朝裴一徑走去的人影卻沒停。

 

他對所有人都比我對我溫柔。

 

一直到最後一個。

 

我導師的女兒，溫曉。

 

她就坐在和裴一徑最近的位置上，指著我問：

 

「裴一徑，她說的是真的嗎？」

 

「……」

 

燈光分明很溫暖的，裴一徑的臉色卻驟然變冷。

 

像聽見了什麼笑話。

 

一瓶凍過的啤酒澆在我頭頂。

 

「你覺得有可能嗎？」

 

「這種大山裡走出來的土包子，會是我的女朋友？」

 

「她配嗎？」

 

我清醒的那一小會兒裡。

 

就聽見裴一徑撇清和我的為數不多的「表面關系」。

 

也是在那一剎那。

 

心角有一塊專為裴一徑跳動的地方，好像停止了。

 

我們在一起三年，他還沒吻過我。

 

更沒說過喜歡。

 

3

 

那晚到底是誰把我送回宿舍的，我記不太清了。

 

隻記得，很高，很瘦。

 

寬闊的脊背像是那個我永遠不曾忘卻過的夏天裡。

 

一直跑在我前面的裴一徑。

 

他給我系安全帶的時候，我哭的很兇。

 

「為什麼裴一徑可以和其他人玩曖昧。」

 

「卻連一點喜歡都不可以給我呢？」

 

眼淚砸在他手背上，我聽見他嘆了口氣。

 

「為什麼喜歡裴一徑。」

 

「難道京南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嗎？」

 

我頭腦還暈著，還記著裴一徑的仇。

 

否則我一定早就撲上去咬他的手，痛罵他為什麼要說裴一徑的壞話了。

 

為什麼喜歡裴一徑？

 

我抽抽鼻子，看了看自己手背上藏不住的疤痕。

 

因為是他把我從泥沼裡拉出來的。

 

可現在，卻把我推入另一片泥沼。

 

4

 

我和裴一徑，最早交匯的人生節點。

 

在十三歲。

 

他爸媽離婚，他和他媽一起回了鎮上的老家。

 

而我，背著簍土豆在街上叫賣。

 

生意不好，我爸會當街拿鞭子抽我。

 

路過的人都看熱鬧。

 

但裴一徑是個例外。

 

他去藥店拿僅有的零花錢給我買了藥膏。

 

我很愣，沾了泥土的手指在圍裙上搓了搓，無措的開口：

 

「我沒有錢可以給你。」

 

裴一徑隨手拿了攤上幾顆土豆，穿著鎮上高中的校服。

 

「就拿這個來換吧。」

 

後來我也讀了鎮高，成了裴一徑的學妹。

 

我以為生活在繼續了。

 

但臨近高二的末尾，我爸知道了大學的學費。

 

他一句話都沒跟我商量，就決定把我賣給隔壁村的王麻子做媳婦。

 

「讀到高三，就嫁人。」

 

那個夏天，少年的汗滴答落在我試卷上。

 

裴一徑說，「小知了，考出去才會有未來。」

 

我體育不好，裴一徑就陪我漫山遍野的跑。

 

跑過我爸的鞭子，跑過王麻子惡心的眼神，跑過村裡那群人叫囂著「女孩不用學習太好」的思想。

 

黑色吉普來接走他的那天。

 

少年清朗的臉從車窗裡探出來。

 

他說，「小知了，跑啊！繼續跑！」

 

「你要一直跑！」

 

「我會在未來等你的！」

 

我來了裴一徑所謂的「未來」。

 

但他好像已經不在這裡等著我了。

 

5

 

醒的時候，頭疼的快要裂開。

 

我急匆匆的出門，路上行人看我的臉色說不出的詭異。

 

「她就是那個不知道幾斤幾兩和溫曉搶男人的女的？」

 

「嘖嘖，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還好裴一徑眼睛沒瞎，否則真是……」

 

室友給我發消息，我才知道。

 

昨晚裴一徑和溫曉在一起了。

 

不知道誰拍了視頻，現在整個京南都知道我不要臉表白裴一徑的事。

 

裴一徑是學院炙手可熱的科研型人才。

 

而我隻是個出身小鎮的做題家。

 

誰都覺得我是瘌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借著裴一徑的光，往學術圈跳一跳。

 

可我知道，不是的。

 

裴一徑的很多實驗項目，都是和我一起做的。

 

他忙著和別的女孩玩曖昧的時候，我在實驗室裡盯培養皿。

 

熬夜整理數據到天亮，他才一身疏朗的回來。

 

問我：「林知之，實驗做完了沒？」

 

每每他聽我說出，「結果很完美」時，眼底總會露出很燦爛的笑意。

 

我一直以為，那是朝我笑的。

 

可現在想想，裴一徑大概很早就想把我一腳踹開了。

 

溫曉比我更漂亮，比我更聰明，也比我大山裡窮困潦倒的家更能提供他想要的一切。

 

回憶模模糊糊的堵得我喘不過氣。

 

腿一軟，好像撞到一個很高的同學。

 

我說了句對不起，搶著鈴響前趕到了教室。

 

再難受，還得繼續上課不是？

 

我又不是溫曉。

 

有能隨便碾S一隻螞蟻的後臺。

 

6

 

坐定了才發現，教室裡邊和外面是兩種氛圍。

 

室友拉著我手臂激動：

 

「寶，接任這門課的教授齊昀。」

 

「據說是國外頂尖做腦機接口這塊的引進人才。」

 

「業內大拿，有這種導師那簡直是降維打擊。」

 

所以，當那位我無意在門口撞到的「同學」走上講臺。

 

我一度以為是昨晚的酒還沒醒。

 

「不是吧？這麼年輕？」

 

就連一向好脾氣的室友都跟著吐槽，「不能是學閥吧。」

 

齊昀耳朵很尖，聽到了這句很刺耳的疑惑。

 

他沒解釋，直接進入了教學內容。

 

深入淺出，詳實考究。

 

結實的打了所有質疑他專業能力人的臉。

 

課堂的最後，他眯著眼，電子筆的紅外線點在我的座位上。

 

「這位同學。」

 

我呆住。

 

「對，是你，最呆的這個。」

 

齊昀彎唇笑了下，露出與他身份不太相符的毒舌。

 

「就選你做課代表吧，下課留一下。」

 

報復，一定是對我說他年輕的報復！

 

7

 

「老師，有什麼要吩咐的？」

 

齊昀手肘撐在桌面上，藏藍色的襯衫挽了兩圈，卡在清瘦的小臂。

 

他和其他的老教授不同，和學生之間沒什麼距離感。

 

隻是他雙偏淺的眸子注視著人時，很容易讓人腦袋暈乎乎。

 

「……咳咳，小知同學。」

 

「關於專業導師這塊，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再度懷疑自己是不是酒還沒醒。

 

我一沒後臺，二沒特長，這麼香的大餅憑什麼砸到我頭上？

 

我想了想才開口：「齊教授，我下了反詐APP。」

 

冷笑話逗樂了齊昀。

 

他歪頭一笑，氣質清倦迷人。

 

「主要是想打消一下同學你剛才的質疑。」

 

「另外……」齊昀晃了晃手機，「如果再讓你繼續跟著溫教授，好像也不太合適。」

 

齊昀好像知道我和溫曉的事了。

 

我咬著唇，有些尷尬。

 

有想過找裴一徑出來澄清的。

 

但事情鬧得這麼大，我手機裡還是沒有一條他發來的消息。

 

神情顯見的沮喪下去，我別別扭扭的開口：

 

「我再考慮一下，可以嗎？」

 

其實我是擔心齊昀也未必會要我。

 

又不是第一次被人丟下了。

 

齊昀聳聳肩，很沒所謂的笑了下。

 

「反正我就收一個學生，再看看也好。」

 

我點頭。

 

快走出教室，身後的人卻撐在牆邊。

 

挑著眉，有意無意的提了嘴。

 

「小知同學，回去記得看看包裡有沒落下什麼東西。」

 

「下次見。」

 

齊昀話裡好像很篤定。

 

我們下次還會見面。

 

8

 

我去實驗樓找裴一徑澄清，卻意外在操場撞見他。

 

他和溫曉正牽著手在壓馬路，一副熱戀期的模樣。

 

就盯著看了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手機震動了。

 

【林知之，你跟著我的樣子真的很像甩不掉的癩皮狗。】

 

很難聽的話，我原本以為我會和昨天一樣崩潰大哭的。

 

事實上，我隻是習慣性的皺了皺眉。

 

像發現實驗數據填錯了那樣。

 

我想我大概很早之前就應該明白他的態度了。

 

隻是最後一張遮羞布沒掀開。

 

現在，幻想應該結束了。

 

是我主動走到的溫曉跟前。

 

裴一徑的眉毛越皺越緊，在我還沒靠近溫曉時。

 

就攔住了我。

 

他看我的眼神，大概是嫌惡夾雜著恐懼。

 

「林知之，你為什麼要一直糾纏著我不放？」

 

又在立人設了。

 

「話說清楚，」我不耐煩的頂了頂腮，「論壇上的事不論你們誰幹的，去澄清。」

 

我側耳壓低嗓音，提醒裴一徑。

 

「我沒空看你和別的女人玩曖昧。」

 

「但你不會想讓溫曉知道，我們談過吧？」

 

「把論壇的事澄清，跟我道歉。」

 

我說完，裴一徑卻笑了。

 

內心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走到溫曉身邊，像看著一個精神病人似的看著我。

 

「曉曉，她好像又誤會我跟她的關系了。」

 

我怔住，就聽到溫曉說。

 

「林知之，你特麼當夢女還敢舞到正主臉上？！」

 

「你要不要臉啊？」

 

我？夢女？

 

第2章 知之為知之

 

9

 

十分鍾前，裴一徑公開在論壇發表的澄清，被加精置頂。

 

「林學妹家境不好，有精神疾病，一直幻想和我戀愛。」

 

「我不善拒絕，也為了照顧學妹的精神狀態，沒及時反駁。但現在我有了溫曉，也希望大家能見證我的愛情。」

 

「希望林學妹也能找到更好的精神寄託，我們不合適。」

 

裴一徑截了部分我的舔狗言論，一眼看過去鐵證如山。

 

圍觀了昨天那條視頻的人，一邊倒的回復。

 

「裴學長是溫曉的！」

 

「嘖，要是被姓林的纏上，晚上都睡不著覺，裴學長真的好好嗚嗚嗚~」

 

「裴學長和溫曉人美心善，YY女別來沾邊！」

 

「我缺女友，林同學要不來YY下我？」

 

「樓上的，惡臭男和YY女絕配……」

 

一篇兩百字的澄清看的我手都在抖。

 

難以想象，裴一徑是從多久之前就開始籌謀的這一切。

 

我還在發愣，溫曉叉著腰走過來。

 

「林知之，不是裴一徑跟我說，我也不知道你原來這麼變態。」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也對，你們農村人都是這麼粗鄙的。」

 

「現在知道裴一徑不喜歡你，你不會羞愧到喝農藥自S吧？」

 

她手指微微掩住面，回頭和裴一徑相視一笑。

 

裴一徑拉了她就要走。

 

「別說了寶寶，和這種人站一起多掉價。」

 

他和溫曉一起唾棄大山，厭惡農村。

 

仿佛曾經和我坐在草垛上探討著未來，說著「大山不是囚牢，是沃土」的人，不是他。

 

少年眉目不知何時落滿銅臭。

 

我看著裴一徑竟然笑了出來。

 

我從沒因為覺得自己是農村人丟臉，反而很驕傲自己衝破了牢籠。

 

但喜歡過現在的裴一徑，還真是讓人覺得不恥。

 

「農村人，最起碼做不來搶別人男朋友的這種事。」

 

「溫小姐有時間關心我，不如多盯著你身邊的好男友。」

 

頂著裴一徑射S人的目光，我指了指自己。

 

「說不定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呢？」

 

撒了一個謊，就要靠無數個謊言圓回去。

 

我很期待，有天溫曉看清裴一徑的真面目。

 

會是怎樣的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