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榜那日，我被人拖進了茂密的玉米地裡。

 

更絕望的是我有了身孕。

 

打小暗戀的季冬青得知消息，跑來和我發誓，「瑤瑤，打掉這個孩子，我們當它沒有出現，我會守候你一輩子的。」

 

走投無路的我懷著感激嫁給了他。

 

對他百依百順，哪怕他將所有的糧票和錢用來供表妹孫晴讀書，也毫無怨言。

 

直到我一連三胎S於腹中，前往醫院檢查的路上意外聽見他和孫晴的對話：

 

「若是被蘇瑤姐知道她的流產都是你私下做的……」

 

「你此生不能和我結為夫妻已經很苦了，我不能再讓蘇瑤生下孩子來刺激你。小晴，你安心在京城讀書，我不會讓蘇瑤發現你拿了她的錄取通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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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至今也不知道當初是被我強**暴的，對我很信任，我會用自己的下半輩子償還她的。」

 

我的心涼了大半。

 

原來孫晴不是他的表妹。

 

季冬青也從沒愛過我。

 

我曾經的痛苦經歷不過是他精心為孫晴準備的一封情書。

 

1

 

樹上熱得蟬鳴不止，樹下的我卻抖如篩糠。

 

季冬青的語氣輕描淡寫：

 

「小晴，你不用覺得愧疚，蘇瑤父母都是廠子裡的，就算考不上也沒什麼，但上大學是你打小的夢想，我不能看著你失望。」

 

「而且她喜歡我好幾年了，我這也是為了滿足她的願望。」

 

孫晴感動得眼圈泛紅。

 

「隻是委屈冬青哥下半生要和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

 

「但蘇瑤姐那麼漂亮，就算你現在不愛她，你以後肯定愛上她的，我不想……」

 

我看到季冬青憐惜地替孫晴擦去淚水。

 

眸中是我未曾見過的溫柔。

 

「我不會愛上她的。」

 

「什麼漂亮不漂亮的，所有女同志在我眼裡一個模樣，除了你。」

 

孫晴破涕為笑，嗔道：

 

「那你還讓她懷那麼多次孩子。」

 

「你這是在吃醋？不要多想，她在床上一直是條S魚，連你的一個腳趾頭都比不上，孰好孰壞我向來都分得清。」

 

二人相攜遠去。

 

我失去了所有力氣，倒在麥垛上自虐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著季冬青的話，笑了哭，哭了笑。

 

感受著絲絲縷縷的愛意逐漸從我的身軀中抽離。

 

直到月上梢頭，我才回到家中。

 

季冬青聽見動靜出來迎接我，聲音中滿是擔憂。

 

「瑤瑤，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如果沒有聽到季冬青今日說過的話，我一定會沉溺在這片溫柔中無法自拔，可現在一切都晚了啊季冬青。

 

我已經知道所有真相了。

 

「我們離婚吧。」

 

我還年輕，多的是回到正軌的機會。

 

他臉色微變，隨即發現了我手上的病歷本，自以為洞悉我提出離婚原因的他松了口氣。

 

「瑤瑤，不用執著孩子，我不會嫌棄你。」

 

「既然我們結為了夫妻，我們是要一輩子都在一起的。」

 

2

 

為了孫晴，季冬青不會輕易和我這個變數離婚，看來要先鬧破臉才能達成目的，我點點頭，走進屋裡和衣躺在床上。

 

季冬青在我身側翻來覆去。

 

突然將手臂搭到我腰上。

 

「瑤瑤，丈母娘給你的肉票還剩多少？」

 

「表妹放假回來了，她學習辛苦，我打算割點肉給她補補身體。」

 

似是覺得這話突兀，他又補充道：

 

「表妹父母過世的早，我們這些做哥哥嫂嫂的應該多給她提供幫助，更不用說她還是我們鎮上的第一個大學生，將來她畢業了我們臉上也有光。」

 

一口一個表妹聽得我直翻惡心。

 

我甩開季冬青的胳膊：

 

「肉票是我媽給我補身體的。」

 

放在腰上的手臂一緊。

 

黑色的寂靜聲中，季冬青似乎望著我的後腦勺看了許久，伴隨著低低的一聲嘆息，他發出輕微的鼾聲。

 

我也在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次日是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的。

 

抬頭一看，季冬青正翻著我存放各種票據的小抽屜。

 

「你在做什麼？」

 

被抓正著，季冬青不自在地將肉票裝進口袋裡。

 

臉上卻是一副拿我無可奈何的樣子，「你們女同志就是嘴硬心軟，我還看不穿瑤瑤你？別鬧了，乖。」

 

我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拖住他準備離去的身影，冷聲呵道：

 

「她也配？」

 

季冬青聞言臉色大變，抬手一甩，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撞到桌角上，剎時疼得我躺在地上起不來身。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語氣鄙夷。

 

「她一個大學生不配，難道你配？」

 

可明明本該成為大學生的那個人是我！

 

眼下我冷汗直流，無法反駁他的話，拼盡全力也隻能說出一句：

 

「救……求……」

 

「蘇瑤，成婚這三年來我遷就你的還不夠多嗎？你也該懂點事了。躺夠了就自己起來，給你做的飯熱在鍋裡，記得吃。」

 

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失去意識前，我聽見季冬青和鄰居說話的聲音：

 

「趙嬸，你家還有肉票嗎？」

 

「瑤瑤流產後身體一直不好，需要補補，我用錢和你換。」

 

3

 

醒來是在醫院。

 

趙嬸坐在我床邊，「小蘇同志你可算是醒了，你知道我去你家借兩頭蒜，結果看見你躺在血泊裡的場景多可怕嗎？」

 

「你呀，懷孕了怎麼那麼不小心，冬青那麼疼你，還特意在我這裡弄肉票給你補身體，結果你又流產了，你這怎麼對得起他？」

 

原來是又流產了。

 

我苦笑一聲，搖搖頭。

 

趙嬸不悅，「你這孩子，流產了還笑，沒心沒肺的。」

 

季冬青做戲周全，不僅騙過了我，也騙過了這些鄰居。

 

我解釋道：「趙嬸，肉票是冬青給他表妹孫晴補身體的，不是給我用的，你誤會了。我之所以流產，也是因為不同意冬青把肉票給他表妹，所以被他推了一把。」

 

趙嬸拔高聲音，「冬青說肉票是——孫晴什麼時候成他表妹了？」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孫晴不是季冬青的表妹。

 

可憐我被蒙在鼓裡整整三年。

 

我佯裝詫異：「難道不是嗎？冬青是這麼跟我說的，所以我和冬青結婚以後，家裡的錢布票糧票，大部分都寄給孫晴供她讀書。」

 

趙嬸驚疑不定。

 

半晌後才嘟囔道：「難怪我見你倆手腳勤快但日子卻一直都緊巴巴的，冬青還說是你大手大腳……」

 

趙嬸走了。

 

她素來喜歡嚼舌根，用不了多長時間季冬青和孫晴的事就能傳遍街頭巷尾，毀了他們向來看重的臉面。

 

我扯了扯唇。

 

從天堂跌入地獄，大概就是我現在的經歷吧。

 

4

 

我和季冬青是初中認識的。

 

學校在兩家的中間地段。

 

按理說我們上下學路上不會碰到。

 

偏偏那天我被流氓堵在牆角調戲的時候，是他從天而降，趕走了那群人，像極了書本裡描寫的大英雄。

 

「同學，別害怕。」

 

我對他一見鍾情。

 

於是從初中開學到高中畢業整整六年，我一直都暗中留意著他。

 

他餓著肚子，我就偷偷給他桌洞裡放飯票。

 

他成績不好，我就將自己做的筆記塞給他。

 

哪怕是畢業後不能參加高考的那幾年，我也經常找理由去他們村。

 

為了多看他一眼。

 

也為了將新做的鞋丟到他家院子裡，好讓他的腳趾頭不再和太陽打招呼。

 

恢復高考的消息傳來時，我打算給他補課。

 

季冬青說，「蘇瑤，我的成績不行，不打算參加高考，但我的表妹成績不錯，你可以幫輔導她嗎？」

 

表妹就是孫晴。

 

我沒有拒絕。

 

現在想來，以孫晴那個腦子怎麼可能考得上大學。

 

怕是這個時候，季冬青就決定對我下手了。

 

他對孫晴還真是用心良苦，特意選擇在高考結束將我拖進玉米從裡，沒有影響我在考場上的發揮，好讓孫晴順利拿到我的錄取通知書。

 

可我那時一無所知。

 

盡管自己落榜，還真心實意恭賀孫晴考上了大學。

 

不僅如此，季冬青在婚後還哄騙我將賺來的所有糧票布票和錢都給她寄去，我也從未有過任何怨言，甚至能幫到鎮上唯一的大學生而感到驕傲。

 

他們怎麼能這麼對我？

 

他們又怎麼對得起我。

 

僅僅是毀了他們的名聲，根本不夠發泄我心中的恨！

 

5

 

再睜眼醒來，季冬青面色懊惱地坐在病床旁。

 

「瑤瑤，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懷了身孕，當時頭腦有些不清醒，你打我好不好？隻要你好受，我做什麼都可以。」

 

看著還在表演深情的這張臉。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

 

沒想到我真的會打，季冬青頂著五個紅紅的指印愣住了。

 

我反手又是一巴掌。

 

季冬青眼底湧起怒火，又硬生生壓了下去。

 

擔心我繼續打他，連忙抓著我的手，強行和我十指相扣：「瑤瑤手疼不疼，我給你揉揉。」

 

氣氛緩和。

 

他又狀似無意問道：「瑤瑤，趙嬸在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是你告訴她的嗎？以後可不能這麼做了，這畢竟是我們家的私事，傳出去被人評頭論足不好，會影響到表妹的學業，你記得了嗎？

 

「她向來要強，聽說那些話後氣得暈倒了。

 

「她喜歡你做的紅燒肉，到時候做一份，我和你一起去跟她道歉。」

 

我正欲發作，突然有人陰陽怪氣地「呦」了一聲。

 

原來是趙嬸。

 

她拿著飯盒站在病房門口似笑非笑，「冬青，說嬸子壞話呢？」

 

季冬青訕訕閉嘴。

 

趙嬸冷哼一聲，將保溫盒裡的雞湯遞到我面前，「喝吧，你爸媽住得遠，他的爸媽又早S，嬸子作為鄰居得好好照顧你。」

 

我眼眶發暖：「謝謝嬸子。」

 

趙嬸又一屁股將季冬青懟到一旁，整理著亂糟糟的病床，口中不留情地念叨：

 

「明知瑤瑤才流產，身體虛的厲害，來的時候也不帶點吃的給補補身體，還讓人家下床去給你的破鞋道歉和做飯，也不知道瑤瑤當初怎麼會瞎了眼嫁給你。」

 

許是從沒被人指著鼻子罵過。

 

季冬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知道事情失控的他連忙對我表著忠心：「瑤瑤，小晴和我是一起長大的，雖沒血緣關系，但確實將她當妹妹的，絕不是嬸子說的那種骯髒關系。

 

「以前沒有告訴你，是怕你生氣。

 

「以後我就不管她了，我們兩個好好過日子好嗎？」

 

雖是商量的語氣，他的眼底卻全是篤定。

 

因為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曾經愚蠢的蘇瑤有多麼愛他。

 

但這一次卻要讓他失望了。

 

「不好。」

 

「除非你將寄給孫晴的錢還給我。」

 

離婚我也要將應得的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