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笑：「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的事了？」

 

「你就說你答不答應！」

 

「好好好，如果我談了對象，一定第一個告訴我們綿綿。」

 

祁回的語氣像在哄一個小孩。

 

我不在乎了，我隻要得到這個承諾就夠。

 

8

 

這天晚上，我做夢了。

 

一個綺麗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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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堤上的曼陀羅花微微戰慄。

 

露水盈滿，｢汩汩」而出，渴望有人將之採擷。

 

一雙手掐住了曼陀羅花的根莖。

 

露水因搖晃而全數傾灑。

 

採擷人卻不知餍足。

 

風吹散氤氲晨霧，看清了採擷人的臉。

 

是祁回。

 

我從夢中醒來，雙目空洞，呼吸急促，雙頰潮紅。

 

臥室的門沒有預兆地開了。

 

就這樣我和祁回四目相對，寂靜了一個天地。

 

下一秒他立刻關上了房門。

 

我穿著睡衣，身體也蓋在被子裡，沒有不得體的地方。

 

但祁回的臉上有一絲失措。

 

「綿綿，我剛才敲了許久的門，沒有動靜，所以才開的門。

 

｢抱歉，出來吃飯吧。」

 

9

 

祁回的反應太可疑了。

 

他難不成知道我做那種夢了？

 

還是我說夢話，喊了他的名字？

 

我在房間裡掙扎了許久。

 

等我出來的時候，他如常給我準備早飯。

 

我們很默契地沒有提及剛剛那件事。

 

男女避嫌這些事，祁回從來沒有明說過。

 

但他的態度卻十分堅決。

 

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祁回就特別注意男女有別。

 

他不再親昵地捏我的臉蛋。

 

夜晚也從不進入我的房間。

 

更不要說逾界的肢體接觸。

 

六歲的時候我害怕，會帶著被子鑽進他的被窩。

 

那時候沒有安全感，很貪戀他身上的烏木沉香。

 

他會輕輕拍著我的背，給我講故事。

 

如今，他連房間都不讓我進去。

 

十三歲初潮，我把兩隻手都搓紅都沒有洗幹淨內褲上的血跡。

 

他會幫我再洗一遍，烘幹晾好。

 

如今，就連在客廳都不允許我穿吊帶。

 

祁回古板，深刻奉行男女有別，兄妹至親。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我滋生出這樣的念頭，著實不能怪他。

 

「綿綿，過兩天我要出差，在你生日前我會趕回來。」

 

我心裡一｢咯噔」。

 

「你不是剛出過差？」

 

我原本還想趁著這段時間培養一下感情，等到生日的時候向他告白。

 

現在倒好，人直接跑了。

 

「別生氣啊你這小姑娘，哥哥回來請你吃飯賠罪，好不好？」

 

他連哄帶順毛，我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別等你回來了，明天就賠罪。」

 

我的語氣堅決，祁回隻得應了下來。

 

10

 

祁回答應了我去看電影。

 

我換上了一套從未在他面前穿過的吊帶連衣短裙。

 

我雖然被父母拋棄，但畢竟是豪門。

 

奶奶留給我的錢夠我躺平一輩子。

 

祁回又直接把他的卡給了我。

 

他很追求生活品質，給我買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就連那些不符合我年齡的奢侈品，他給我買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隻不過他的品位略土。

 

買的裙子都在膝蓋以下，領口絕不大於鎖骨。

 

「祁回，怎麼樣？」

 

我化了全妝，湊到他的臉前。

 

一湊近，我立刻聞到了他身上的烏木沉香，心跳不自覺地快了幾分。

 

祁回在忙工作。

 

聞言，他立刻合上了筆記本電腦，仔細打量了我一番。

 

「無論綿綿什麼樣，都很好看。」

 

我像往常一樣抱著他的胳膊撒嬌，不同的是，我特意在耳後噴了些香水。

 

他笑笑，摸了摸我的頭。

 

「怎麼突然想起來化妝了？」

 

我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

 

「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我想和他告白。」

 

「還是那個？」

 

「......不是。」

 

「換了一個？又是一時興起？」

 

我有點惱自己當時為什麼要扯那個謊。

 

「不一樣的，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他。」

 

我看著祁回的眼睛說的，甚至還眨了好幾下眼睛，瘋狂暗示。

 

可他不解風情。

 

「你眼睛不舒服嗎？」

 

我有點泄氣，轉身就要走。

 

祁回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腕，帶著些力道。

 

「你喜歡的人，哥哥認識嗎？」

 

「見過。」

 

「不能跟哥哥說是誰？」

 

「暫時還不能。」

 

他讓我坐下，有些無奈。

 

我看他的架勢，知道他要開始和我長談了。

 

「綿綿，你這個年紀有喜歡的人很正常。

 

｢但在正式確定關系前，要和男生保持距離。」

 

「保持什麼樣的距離？像剛剛拉著哥哥胳膊撒嬌那樣，可以嗎？」

 

「不行。」

 

「那確定關系了，就行了吧。」

 

「不……」

 

祁回頓住了，他越發無奈。

 

「綿綿，有些事情你還不懂。」

 

我乖巧地點頭。

 

「那我以後隻跟哥哥撒嬌。」

 

我怎麼可能不懂，但我要讓他以為我不懂。

 

祁回把我當小孩兒，而我在誇克已經總結出了一頁的編號。

 

我換了雙五公分的高跟鞋。

 

「走吧哥哥，我買好電影票了。」

 

祁回打量了我這一身裝扮，沒說什麼。

 

隻是又返回多帶了一個盒子。

 

我問是什麼，他笑而不語。

 

11

 

我挑了一部愛情片，叫《暗戀》。

 

電影很狗血，就是兩個人相互暗戀，經過挫折最後在一起的故事。

 

隻不過其中有一個亮點——偽骨科，尺度大。

 

祁回不在意看什麼電影，一到電影院就去給我買奶茶和爆米花。

 

我有些心虛，但來都來了。

 

取票的時候，遇到了熟人。

 

我的好 gay 蜜，江逸帆。

 

他染了個紅頭發。

 

身邊還跟著另一個男生，染了個黃頭發。

 

是那種家長最不喜歡的男孩兒樣子。

 

「太巧了吧，綿姐！」

 

江逸帆笑嘻嘻地湊到我身邊。

 

然後暗示我看那個黃毛。

 

我猶豫了一下：「這是你，男朋友？」

 

他趕忙捂我的嘴，壓低了聲音：「是我們足球隊隊長雷奕，暫時還是直的。」

 

暫時。

 

江逸帆開始跟我耳語。

 

他說他正在追雷奕，今天也是來看電影的。

 

我瞥了眼他手裡的電影票，也是《暗戀》。

 

他又問我：「你跟誰來的？」

 

「我……哥哥。」

 

「就養了你十幾年的那個哥哥？看愛情片？」

 

我點頭。

 

江逸帆思索一番，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咱倆的難度差不多。」

 

說不清將直男掰彎和禁忌之戀哪個更難。

 

正常人知道我的心思，再掩飾也會有些震驚。

 

江逸帆卻接受得坦然。

 

「你不覺得我這心思有點離經叛道？」

 

「你知道我的時候，不也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嗎？姐妹。」

 

我們兩個相視一笑。

 

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祁回走了過來。

 

「綿綿，不介紹一下？」

 

祁回將溫熱的奶茶放進我的手裡。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站在中間隔開了我和江逸帆的距離。

 

「噢，這個是江逸帆和雷奕，他們也來看電影。」

 

江逸帆看到祁回時，眼睛亮了。

 

我心裡一｢咯噔」，趕忙擋在祁回前面繼續介紹：「這是我哥哥，祁回。」

 

「哥哥好！」

 

江逸帆叫得很自然。

 

祁回禮貌性地應了一聲，又將我往他身後拉。

 

「電影要開場了，進去吧。」

 

12

 

我們的座位在第七排，江逸帆的座位在第三排。

 

但他硬生生地靠著嘴甜，和我身邊的小情侶換了座位。

 

「姐妹，你哥他……」

 

「你想都不要想！」

 

「……你想什麼呢，我可以幫你追他。」

 

我們倆壓低聲音說話，祁回開始往我嘴裡塞爆米花。

 

江逸帆喋喋不休，給我制定了一整套計劃。

 

我聽得正起勁，等回過神的時候，發現嘴裡的爆米花要溢出來了。

 

而祁回，還在不停地投喂。

 

「祁回，你喂豬呢？」

 

不怪我嚼得慢，是他投送的頻率越來越快。

 

他聚精會神地看著電影，聽我抗議才輕飄飄地說了句：「抱歉啊，電影看入迷了。」

 

我下意識往大屏幕上看，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電影正好放到大尺度片段。

 

祁回喜歡看……片？

 

緊接著，一雙帶著暖意的大手覆蓋住了我的眼睛。

 

沒有了視覺，聽覺卻更靈敏了。

 

電影主角忘情的軟語聲，前排情侶的親吻聲……

 

「哥哥，原來你喜歡這麼刺激的嗎……」

 

祁回沒接我的話，但我聽見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電影結束，我拉著他去吃下午茶。

 

「祁回，你如果喜歡看這種類型的電影，我可以給你資源。」

 

祁回正喝著咖啡，猛地嗆了一口。

 

「別胡鬧。」

 

「我說真的，人有需求是正常的，你不要回避……唔。」

 

他往我嘴裡塞了塊蛋糕，神情嚴肅了點。

 

「這不是能和哥哥討論的話題。」

 

知道他的底線，我識趣地沒再多說。

 

13

 

回家的路上，我拉著他在小區的花園走了一圈又一圈。

 

明天祁回就要出差了。

 

他知道我舍不得他，也由著我任性。

 

但我的腳後跟磨得越來越疼。

 

我第一次穿高跟鞋，其實剛穿上就有些不合腳，但我很喜歡，所以還是穿了。

 

我有些泄氣地坐在了公園的長椅上。

 

不合腳的鞋，再美麗也是刑具。

 

那不能在一起的人，到底該不該強求？

 

我心中困惑之時，祁回拿出了那個盒子。

 

裡面是我常穿的一雙板鞋。

 

他很自然地幫我貼上創可貼，換上舒適的鞋。

 

我心中繃緊許久的一根弦「啪」的一聲，斷了。

 

「哥哥，你知道我會磨腳，怎麼不勸我別穿？」

 

「隻要你喜歡就去做，去嘗試，哥哥會幫你兜底。」

 

他像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而我的心裡卻像海水肆虐。

 

我撲進祁回的懷抱中，手越攥越緊。

 

他輕笑，安撫地輕拍我的後背。

 

「我怎麼才發現，我這妹妹這麼黏人。」

 

我厭惡妹妹這個身份，是它束縛了我與祁回之間的道德界限。

 

我又無法摒棄妹妹這個身份，那樣我連像現在這樣躲進他懷裡撒嬌的資格都沒了。

 

後半程路是他背著我走的。

 

一圈又一圈，我在心裡默默期待，或許祁回也是舍不得我的。

 

第二天一早，一切如常。

 

溫暖的陽光，豐盛的早餐。

 

隻是家裡空蕩蕩的。

 

祁回出差了。

 

14

 

往年，我的生日都是在郊區的別墅過的。

 

別墅是祁回在我十四歲的時候送我的。

 

我會請一些朋友瘋玩一下午，等祁回晚上接我回家。

 

我掰著手指算日子。

 

去學了如何做蛋糕，用了祁回喜歡的花生蛋糕坯。

 

去學了如何調酒，給自己告白時壯膽。

 

在江逸帆的建議下，選了一套酒紅色連衣裙。

 

「姐妹，你這身驚為天人啊！」

 

連衣裙高開衩，一字肩，是我從來沒穿過的款式，卻出乎意料地合適。

 

「我這會不會打扮過頭了？」

 

「相信我姐妹，你現在要讓祁回意識到你已經是個成年的女性了，隻有他的觀念轉變，你們才可能有愛情。」

 

這是他給我制定的戀愛作戰計劃第一步：破冰。

 

江逸帆說得沒錯，我心裡其實一早就明白。

 

但隻要是面對祁回，我就開始束手束腳。

 

好像對一件事越是期待就越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