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手丟了個抱枕出去，試圖讓他知難而退。

可抱枕悶悶地響了一聲，那人不為所動。

 

反而向前一步，極輕地嘆了一口氣。

 

淡淡的玫瑰香和茶香混雜在一起，衝擊我的嗅覺。

 

很熟悉的味道。

 

可腦子實在是轉不動了。

 

想了半天，也隻得出一個念頭。

 

好好聞的味道。

 

不停跳動的太陽穴似乎也平靜下來，變得沒那麼痛。

Advertisement

 

心情也跟著暢快了不少。

 

於是，當頭頂的抱枕被一個個摘下去，露出臉時。

 

我出奇地沒有生氣。

 

9

 

五顏六色的燈球在頭頂閃爍。

 

周熠的頭發還有些湿，服帖地趴在頭上。

 

他穿著淺綠色的家居服，脖領處隱隱約約有一塊水頭極好的玉。

 

襯得他整個人格外瑩潤，一點攻擊性都沒有。

 

實在有幾分清爽。

 

像是吃了十斤肥肉後，啃上一口水靈靈的黃瓜。

 

以至於我眯著眼，足足看了半分鍾。

 

他拍拍我的肩膀，語氣溫柔地問：

 

「清醒沒有？我來接你回家。」

 

我歪著腦袋看他。

 

大腦被酒精催眠，短暫地停止工作，身體隻剩下最本能的反應參與工作。

 

他扯著我的手臂把我抓起來。

 

正要打橫抱起的時候，突然問了一句：

 

「知道我是誰嗎？」

 

我用力地點點頭：「周熠。」

 

「是我。」他一邊答應著，一邊把我抱起來。

 

清新的花草香頓時把我包圍。

 

我將臉埋進他的胸口，小聲嘀咕了一句：「S綠茶。」

 

可我高估了酒鬼的控制力，也低估了周熠靈敏的耳朵。

 

「好，你喜歡就好。」

 

聽到他的示弱，我還狠狠爽了一下。

 

直到不久後，在某個群裡看到八卦。

 

說我和周熠其實很早之前就「暗通款曲」。

 

平日裡一口一個「S綠茶」叫著，其實是人家的情趣。

 

幾天又逐漸發酵，變成了：我和周熠其實是從小就相互暗戀，一直用討厭來掩蓋愛意。

 

甚至有的好事之徒，連同人文都寫出來了。

 

對此，我掐S周熠的心都有了。

 

10

 

周熠沒有送我回老宅，而是去了他自己家。

 

市中心的錯層公寓。

 

車子停穩，我坐在副駕駛一動不動。

 

他拉開車門，朝我揚了揚下巴。

 

我龇著大牙看著他笑。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伸出手。

 

我現在腦袋暈得要S。

 

有現成的坐騎，又何必自己費力氣走呢。

 

走得暈頭轉向的，還可能鬧出笑話。

 

「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他今天怎麼回事，一次次地問這個問題。

 

我還沒有不清醒到人都分不清吧。

 

「周熠。」

 

不過好在我寬宏大量，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他彎下腰，在俯身抱我的時候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似乎是朝著我的耳朵吹的。

 

像是過電一樣，我全身上下都痒痒的。

 

心口也是。

 

「你明天早上最好不要發脾氣。」

 

我在他胸口蹭了蹭耳朵，小小地「嗯」了一聲。

 

11

 

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灑下來。

 

我被鬧鍾聲吵醒。

 

看著陌生的房間，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短暫的平靜後，我爆發出驚人的尖叫聲。

 

房門打開，門外是系著圍裙的周熠。

 

「鬼叫什麼！」

 

一道傷口從他的耳後開始，沒入脖頸的衣領。

 

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回憶起昨晚的事。

 

昨晚到家之後。

 

他把我放在沙發上，轉身進了浴室。

 

再出來時，手裡拿著一條熱騰騰的毛巾。

 

他捏著我的下巴來來回回撸了一遍。

 

像撸狗一樣。

 

毛巾一丟，站在沙發邊靜靜地看著我，神色晦暗。

 

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了。

 

這眼神，我在我們這些年的針鋒相對中見過無數次。

 

我反手扔了個抱枕出去。

 

結果，抱枕被他反手抓住。

 

他整個人帶著詭異幽怨地壓下來。

 

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認，我害怕了。

 

身體高度緊繃，我抬手就給了他一下子。

 

他捂著臉緩緩起身，手裡是一隻嶄新的牙刷。

 

回憶起這些，我尷尬得腳趾抓地。

 

心虛地縮回去。

 

他冷哼一聲：「出來吃飯。」

 

12

 

現包的小餛飩，一口一個，鮮掉眉毛。

 

我沒忍住，吃了一海碗。

 

放下筷子，倒在椅子上滿足地撫摸肚子，對上他玩味的眼神。

 

「昨晚的事，不許告訴別人。」

 

他先是笑了一聲，然後才點頭答應。

 

這不像是什麼好笑，讓人後背發麻。

 

我指指他領口的傷。

 

「這個，對不起啊。」

 

「不用客氣，被未婚妻抓一下，是我的榮幸。」

 

他這句話提醒了我。

 

「你真的答應了？不是，為啥啊？你不能因為找不到女朋友就破罐子破摔吧？」

 

他的手指一下下敲擊桌面，眼睛SS地盯著我。

 

面無表情。

 

可那視線，明明將我來回搜刮。

 

末了，在我耐心耗盡之前，他終於勾了勾嘴角。

 

「周洛跑了，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怎麼？和我結婚你很不情願嗎？」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隻能轉移話題。

 

「周洛去哪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肯定第一時間把她抓回來。」

 

吃完早餐，他送我回家。

 

昨天的衣服，經過這一晚的蹂躪，已經變成抹布一樣。

 

我隻好換了他的衣服。

 

他的運動短褲在我身上，變成了七分褲。

 

我好歹也是一米七的身高，平時看上去也沒有比他矮多少，怎麼這會兒褲子就顯得有些空空蕩蕩。

 

我做事向來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下車前，我拍了拍他的肚子。

 

「該減肥了啊，你的衣服太大了。」

 

他一臉無語地看著我，恬不知恥地掀起自己的衣服上擺。

 

「你睜開眼看看呢？」

 

我還沒回答。

 

身後的大門就打開了。

 

媽媽抱著新來的小狗，朝我們打了聲招呼。

 

「小熠這是幹嘛呢？大早上的不怕著涼？」

 

周熠臉色變得超快，一眨眼的工夫就笑得單純無害。

 

「阿姨，燦燦說我胖了，您可要多做點好吃的給我補補啊。」

 

他快速下車跑到我媽身邊，一口一個阿姨叫得我媽心花怒放。

 

那隻狗尾巴往外拐的壞狗，咧著大嘴撲向他，狗尾巴幾乎成了螺旋槳。

 

倒襯得我像個局外人。

 

「燦燦，快來啊，媽答應今天中午煮你最愛吃的番茄牛腩。」

 

我瞪了他一眼，小跑著跟上去。

 

13

 

時間一眨眼就到了預定的婚期。

 

婚禮之前，我和周熠先去領了證。

 

人和人的悲喜並不相通。

 

我苦著臉從民政局走出來。

 

甚至就連民政局的工作人員都懷疑我是被逼婚的，一直問我需不需要幫助。

 

雙方家長等在門口，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當場，就把我們的結婚證搶走了。

 

幾個人勾肩搭背的，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把我倆的結婚證來回傳閱，高興得走路都走不穩了。

 

甚至於周熠本人，也一副不值錢的樣子。

 

嘴角掛著一個微妙的弧度，似笑非笑。

 

我無奈地看著他。

 

風一吹，滿臉滄桑。

 

兩根手指並攏，裝作是煙，貼在嘴邊深深地嘬了一口。

 

「怎麼弄？」

 

他看著我，沒忍住笑出聲。

 

然後緊緊地抱上我的手臂。

 

「老婆。」

 

酥酥麻麻的一聲，叫得人起雞皮疙瘩。

 

我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

 

很好，沒發燒。

 

14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老婆，我們都結婚了，是不是要住到一起啊？」

 

我想了想，確實有些道理，於是點頭同意。

 

「行，搬吧，我晚上約了朋友喝酒，你自己進去就行。」

 

我轉身要走，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我們今天結婚。」

 

我疑惑地歪歪頭：「所以呢？祝你新婚快樂？」

 

他眨著這雙眼，不一會兒就變得水汪汪。

 

「別去了，今晚我給你做好吃的。

 

「這麼冷的天，待在家裡吃火鍋多好啊。

 

「既然是你的好朋友，應該不會介意，你在結婚當天和另一半一起度過吧？

 

「想不通，怎麼會有人在結婚當天約你喝酒，該不是嫉妒我們吧。

 

「我知道你最心軟了，就算出去喝酒肯定也會惦記我一個人在家，那還不如好好陪著我。」

 

我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莫名其妙地就答應了下來。

 

坐在沙發上，看著周熠一邊哼著小曲一邊忙活，我心裡還在疑惑。

 

那本結婚證是不是什麼奇怪的符咒。

 

從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全世界都瘋了。

 

15

 

我們倆本來就是商業聯姻。

 

婚禮，就是簡易的世家交流會。

 

真正的親朋好友，可能反倒見不著。

 

所以，我和周熠決定，在正式婚禮之前舉辦一個小型的派對。

 

把雙方的親朋好友都找來。

 

雖然是商業聯姻，但證都領了，就得認真對待。

 

我的朋友比較多，也比較熱情纏人。

 

派對剛開始沒多久，我就被幾個最好的朋友拉去角落聊八卦了。

 

一杯香檳，一碟甜品，就能聊幾個小時。

 

恰好是微醺狀態時，聽到外面幾道聲音，有男有女，但說話都很刻薄。

 

因為我們藏在角落裡，所以沒被他們看到。

 

「林燦和周熠不對付嗎？怎麼突然就要結婚了？」

 

「上次晚宴的時候就聽說了，兩人不僅在一起了，而且感情還挺好的樣子。」

 

「呵，敢情之前把我們當傻子耍啊？」

 

「林燦長得不錯，就是性格太差了，不然我就追她了，現在結婚的肯定是我和她。」

 

「要我說，肯定是商業聯姻，裝得感情很好的樣子，其實各玩各的。」

 

「有可能。前段時間聽說周洛在訂婚宴上跑了，八成是突然頂上的。」

 

「我就說，周熠那麼溫柔善良的人，怎麼看得上林燦那個母老虎！」

 

16

 

身邊的朋友刷地一下站起來，想要幫我理論。

 

我淡淡地喝了一口酒，抬手攔住她。

 

這點不痛不痒的評價，連個熱鬧都算不上。

 

不值得為了他們，打攪了我精心準備的派對。

 

要處理，事後有的是時間。

 

隻是我沒想到。

 

另一邊竟傳來周熠的聲音。

 

他聲音冷冷的。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林燦她隻是爽快，我才是真的脾氣差。」

 

不知是恐懼還是尷尬，方才說要追我的那一道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周熠哥，我們也沒說什麼，您別生氣。」

 

「你們是誰的朋友？」周熠問道。

 

我很少聽見周熠用這個口吻說話。

 

很嚴肅，很冷漠。

 

好像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