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聿梳著背頭，穿著剪裁妥帖的西裝，眉目清冷地坐在空位上。

我很少見他這麼正式的模樣，出乎意料地好看。

 

他抬眼看過來，晦暗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身上時，我一激靈，轉身就想跑。

 

8

 

可我到底是沒跑掉。

 

我爸媽他們很守時，很快就到了餐廳。

 

姜時意推著我進了包廂，還把我按在裴知聿旁邊的位置坐下。

 

我瘋狂向姜時意使眼色，眼睛都快抽了，姜時意還是不為所動。

 

難不成這就是我以前沒幫姜時意躲開相親對象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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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時意明明知道我看不慣裴知聿。

 

這就是赤裸裸的報復！

 

我坐在裴知聿身邊汗流浃背。

 

我爸還笑呵呵的。

 

「你們年輕人坐在一起自在。」

 

我媽對裴知聿也慈祥得很。

 

「說起來好些年沒見過小裴了，以前老聽小願說起你。」

 

「這回碰巧遇見了，想起你們估計也好久沒見了……哎，小願，你這孩子怎麼不跟小裴打招呼呢？」

 

「聽說小裴前段時間還出車禍了，沒大礙吧？」

 

彈幕在我眼前狂閃。

 

【嘖嘖嘖，還碰巧遇見，哈基裴，隻有你自己知道自己有多處心積慮。】

 

【精心打扮，還特地梳了妹寶喜歡的大背頭，就是想勾引妹寶，還碰～巧～遇～見～】

 

【嘻嘻，聽到丈母娘說妹寶以前老提起他估計這會兒心裡爽S了。】

 

【超絕不經意透露自己之前出了車禍，就差一點點就想直接跟人家說是妹寶照顧的自己。】

 

看著眼前的彈幕，我眼皮狂跳。

 

生怕下一秒裴知聿會跟我媽說之前是我在照顧他。

 

還照顧到了床上……

 

為了岔開話題，我隻好硬著頭皮對裴知聿打招呼：

 

「好久不見。」

 

裴知聿半點兒不上我的道。

 

隻是勾起唇角，目不斜視地看著我，嘴上卻客客氣氣地回我媽：

 

「謝謝阿姨關心，我被照顧得還不錯。」

 

「照顧」兩字被他說得意味深長。

 

都找上門來了，他之前果然是在裝失憶！

 

彈幕火上澆油。

 

【嘿嘿嘿，那天晚上大裴小裴有多開心，結果一覺醒來妹寶不見了，大裴就有多生氣。】

 

【大反派一覺醒來看見新聞說是發生了車禍，他差點氣急攻心吐血，都差點要殉情了才注意到除了司機之外沒人受傷，妹寶不聲不響地離開，等會兒就等著北極拔草吧。】

 

【妹寶那幾張鈔票更是不得了，被大裴用來連夜下單了好幾盒計生用品。】

 

【妹寶你就等著埃及拔草吧！】

 

【還特地帶了妹寶之前送他的領帶，就是想用來綁妹寶，嘿嘿嘿。】

 

【做做做，好一個安塞腰鼓！】

 

我垂眼看到裴知聿身上的暗紅領帶，像是被燙了一下，立刻就將視線移開了。

 

因此我沒能注意到裴知聿看到我的小動作後愈來愈暗的眼神。

 

9

 

一頓飯，我吃得如同嚼蠟。

 

好不容易吃完，我準備跑了，結果又被我爸按住了。

 

他語重心長地附在我耳側說：

 

「小願，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時候相看一下了。」

 

我爸這麼一說，我才突然反應過來。

 

姜時意都相親了，也該輪到我了。

 

可是選誰不好，偏偏選裴知聿。

 

「我們這種人家，嫁娶都是門當戶對的，圈子裡和你年紀相當的私下玩得花，老爸也不放心讓你和那些人相處。」

 

「我看小裴就挺好的，潔身自好，這麼多年也沒聽說他交過哪個女朋友，而且你和他認識這麼久，有交情，也好相處。」

 

【老丈人還真是能唬妹寶，明明是大反派去求的。】

 

【樓上你這話說得，明明是大反派在妹寶爸媽面前全方位展示自身優勢，再超絕不經意表現出自己沒有女朋友，對妹寶念念不忘而已。】

 

【孔雀都沒大反派能開屏，真沒想到陰鬱大反派還有這副面孔。】

 

我爸一席話說得我心虛極了。

 

我跟裴知聿有什麼交情？

 

隻有騙財騙身的交情。

 

彈幕也看得我頭皮發麻。

 

該S，真沒想到裴知聿居然心機深沉到了這種地步。

 

我之前對他騙財騙色，這會兒指不定想怎麼折磨我。

 

好幾次我想張嘴拒絕我爸，但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我總不好直接把我和裴知聿那點兒破事抖出來吧。

 

抖出來我就先完了。

 

我爸見我不說話，最後直接拍板：

 

「那你們先試著相處。」

 

我胡亂點頭，心裡卻想著，等過兩天我就跟他們說我和裴知聿性格不合。

 

姜時意有事，早早地走了。

 

現在我爸媽為了撮合我和裴知聿，故意把我們留在後面，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我一點兒也不想要這個機會。

 

我越走越快。

 

可裴知聿身高腿長，將走路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路過拐角時，他伸手一拉。

 

一陣天旋地轉後，我被他堵在昏暗的小角落。

 

他垂著眼，骨節分明的手不經意地擦過我的唇瓣。

 

好聞的香水將我密不透風地籠罩起來，壓迫感極強。

 

裴知聿語氣危險。

 

「寶寶，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了？」

 

「明明我們都這麼熟了，不是麼？」

 

「還是說，寶寶覺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樣算來，也確實是很久沒見。」

 

10

 

【嘿嘿嘿，這劇情咋不能快進啊，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大反派對妹寶強取豪奪了。】

 

【哎呦，大反派你咋這麼沒骨氣，一看到妹寶穿這麼漂亮小裴就要起來了。】

 

【這才對味兒嘛，之前大反派這麼會賣茶我還以為作者改人設了，就這個偏執瘋批爽！】

 

【妹寶肯定不知道大反派的地下室裡全是她的照片。】

 

【太爽了太爽了，表面上穩重自持的大反派終於要展現他的真面目的，大反派你可一定要查S妹寶啊！】

 

裴知聿一向穩重自持，待人接物彬彬有禮。

 

之前我仗著他失憶，肆無忌憚地指使他做這做那，他也毫無怨言。

 

我以為是他本性如此。

 

直到現在，裴知聿的身影將我完全覆蓋。

 

像是在昭示我是他的掌中之物。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裴知聿。

 

莫名覺得他現在很危險。

 

男女力量懸殊，裴知聿又堅持鍛煉，我肯定是掙不開他的禁錮的。

 

之前我一直對彈幕上的話將信將疑。

 

而且尤其不相信裴知聿苦苦暗戀我已久。

 

現在為了讓裴知聿放開我。

 

我決定賭一把。

 

不等裴知聿反應，我就拽住他的領帶，迫使他低下頭。

 

而後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肉眼可見，裴知聿的耳朵紅了。

 

我問：「裴知聿，先放開我好不好？」

 

「我不跑。」

 

裴知聿半天沒有反應。

 

我不耐煩地抬眼看他，卻看到他的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的唇看。

 

【裴知聿：寶寶在說什麼？聽不懂，想親。】

 

【大反派不語，隻一味想親嘴。】

 

【什麼？妹寶說什麼放開？說了嗎？她不是讓大反派再抓緊點兒嗎？】

 

【我是裴知聿的耳朵，我作證，妹寶剛剛說的是讓我再抓緊一點兒。】

 

彈幕都在添如亂！

 

剛想推開裴知聿，裴知聿就攥緊了我的右手，喉結滾動。

 

啞著嗓哄我：

 

「再親一下。」

 

明明剛才飯桌上裴知聿沒有喝酒，但他現在就像醉了一樣。

 

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得寸進尺，我決定打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結果我剛揚起手，裴知聿就側過臉，濡湿的吻落在我掌心。

 

【我就猜到了！】

 

【妹寶打他他肯定會舔妹寶的手，可把他爽到了。】

 

我氣得快要炸毛。

 

這人怎麼這麼不要臉！

 

我惡狠狠地咬住他的手。

 

裴知聿的手掌快要被咬出血來，聽著裴知聿沉悶的吃痛聲，我才停下來。

 

我罵他：

 

「裴知聿，我最討厭你了。」

 

11

 

話音剛落，我就看見裴知聿的臉色瞬間蒼白。

 

我兀自生著悶氣，要把他推開走掉。

 

可裴知聿僵硬地站在原地，我怎麼也推不動。

 

我與他僵持良久。

 

我才聽見他顫著聲問：

 

「時願，你說什麼？」

 

昏黃的燈光透過一絲縫隙落在裴知聿身上，此刻他滿身頹氣，再無半分剛剛侵略性極強的氣勢。

 

裴知聿眼睫低垂，薄唇緊抿。

 

他率先向我低頭。

 

「抱歉，時願，我不該這樣。」

 

「我自制力不算太好，以後不會這樣了。」

 

【？？？你自制力還不好？在妹寶身後如影隨形好幾年害怕妹寶不喜歡你一直不敢表白，你自制力還不好，誰好？！】

 

【嗯嗯嗯，在人前裝正常，背地裡抑鬱到自殘，十幾年都沒人發現，自制力不好。】

 

【高中偷偷給妹寶準備復習資料，又害怕妹寶知道資料是你寫的妹寶不用，由著妹寶誤會是別人寫的，你就悶著吧！】

 

裴知聿像是終於清醒了。

 

恢復了以往穩重自持的模樣。

 

他得體地對我道：

 

「現在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吧，或者……你如果不放心我，不想和我同處一室，那就讓我的司機送你一程吧。」

 

我莫名覺得他的語氣有一絲艱澀。

 

【完了，妹寶的一句討厭，大反派都要碎了，估計心裡哭S了。】

 

【按照之前妹寶S了，大反派也要跟著殉情的劇情來看，妹寶這會兒說討厭他，他指不定已經開始覺得活著沒意思了。】

 

彈幕接連在我眼前浮現。

 

我終於窺見了裴知聿原本的人生軌跡。

 

12

 

裴知聿暗戀了我好多年，但我始終把他當S對頭。

 

他知道我想贏過他，想要贏得那幾個小項目的競標。

 

於是他制造車禍，假裝失憶。

 

隻為誘我前來。

 

如他所料，我果然上鉤了。

 

但他沒想到，我竟然會騙他我是他女朋友。

 

裴知聿常年失眠，普通的安眠藥對他根本不起作用。

 

而且他一早就知道我給他的睡前牛奶裡偷偷放了安眠藥。

 

他縱容默許我的小動作。

 

他的卡隨便我刷，電腦的密碼也是他故意讓我看到的。

 

隻是想多給我一點，好釣著我讓我不想離開。

 

直到後來我給他下那種藥。

 

裴知聿以為我終於喜歡他了一點點，結果我中途跑了。

 

跑的時候我做賊心虛，又恰巧碰見大貨車的剎車失靈。

 

我根本來不及躲，就被大貨車撞S了。

 

後來裴知聿認定是他害S的我，幾乎是想都不想，就要放棄生命為我殉情。

 

被助理救回來後，他開始出現了抑鬱的症狀，不過一直都沒S成。

 

因為他發現那輛大貨車的剎車是被人為破壞的。

 

有一個潛伏在暗處的組織為了報復社會，專門偽造各種事故制造慘案。

 

裴知聿為了替我報仇，放棄了他引以為傲的尊嚴，深入淤泥想要抓到那群人的尾巴。

 

他剛出場的時候，就在策劃綁架女主，女主是他向那伙人投誠的籌碼。

 

可後來他卻因為女主長得和我有幾分相似，心軟放過了女主。

 

事情敗露後，他甚至來不及聯系警方就遭到那伙人的瘋狂報復，最後落了個S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無論是裴知聿為了接近我故意策劃車禍傷害自己，還是為了替我報仇他寧願舍棄自己的一切。

 

都太過偏執了。

 

但他將他的瘋狂與偏執隱藏得很好。

 

要不是有彈幕，我完全想象不到他會是這樣的人。

 

裴知聿沉默地站在原地，等我先行。

 

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我鬼使神差地問他：

 

「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

 

13

 

裴知聿不敢看我的眼，隻是攥緊了自己的手。

 

指節陷入軟肉，殷紅的血滴從指縫中滲出。

 

他努力維持著平靜，近乎自我剖析似的開了口：

 

「因為我自私、卑鄙。」

 

「我讓人撒謊騙你我失憶了，我還仗著我失憶，利用你心軟——」

 

「錯了。」

 

我打斷他。

 

我拽過裴知聿的手，將他緊握的拳松開。

 

「我討厭的是，我回回都輸給你。」

 

「不管是讀書，還是管理公司。」

 

裴知聿愣住了。

 

好半天，他才跟我道歉：

 

「對不起。」

 

我從包裡翻出紙巾，仔仔細細地替裴知聿擦拭著傷口周圍的血跡。

 

他像是被燙了似的，立刻就要縮回手。

 

我拽緊了，還瞪了他一眼，不許他退回去。

 

「不準動。」

 

「還有，那是我技不如人，你跟我道什麼歉？」

 

裴知聿乖乖地任我擺布。

 

我深吸了口氣，一股腦地細數我為什麼討厭他。

 

「我最討厭你的是，我第一次說要跟你比比下次考試誰考得更好的時候，你根本就沒把我放在心上。」

 

「而且都是後來我放話說我遲早一天會比過你的時候，你才拿正眼看我！」

 

「還說什麼原來我叫姜時願。」

 

【天S的，突然搞笑是怎麼回事？妹寶好勝心居然這麼強。】

 

【讓你小子悶，老婆都差點跑了。】

 

【你這個悶葫蘆說啊！你跟妹寶說你早就注意到她了啊！你以前明明一直偷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