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不可能一直陪著你。」

「或許有一天，外婆突然就不喜歡你了。」

 

「不要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你要學會好好愛自己。」

 

8

 

自從聽外孫女說起「以前的外婆更喜歡媽媽」，老太太情緒低迷了好幾天。

 

她一個幽靈，隻能找我絮叨。

 

她說鄭語蘭小時候驕縱可愛，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沒有人會不喜歡這位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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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天天把你女兒掛嘴邊。你到底是想替你外孫女改命，還是想替你女兒改命？」

 

老太太愣了會，問：「可以都改嗎？」

 

我冷笑：「你隻出賣了一個靈魂，還想買一送一？哪有這麼好的事？」

 

老太太隻是隨口一說。

 

在她了解到的未來裡，她的女兒過得不好不壞，沒有過上同等經濟水平應有的好日子，也沒有壞到需要改變命運的程度。

 

但女兒卻一手促成了外孫女的黑化。

 

因此，這位一味偏袒女兒的老太太，對外孫女生出了拯救欲。

 

她想為外孫女改命，何嘗不是想替女兒贖罪？

 

老太太忽然對未來起了好奇心。

 

「出賣靈魂後，我會怎麼樣？」

 

「給機構打黑工唄。每天 998，不發工資，不交社保。」

 

老太太悟了：「就像你一樣？」

 

我瞪著她。

 

老太太訕笑：「開個玩笑。」

 

她小聲吐槽：「414 號代理人果然好兇啊。」

 

「嗯？」

 

在我想要刀人的目光中，老太太交代了一切。

 

「其實，在其它平行時空裡，我找過好幾任代理人。任務全都失敗了。」

 

「我外孫女不願意改命，一心隻想當惡毒女配。」

 

「前幾任代理人說，你是唯一可能完成任務的人選，但你很兇、尖酸刻薄、喜怒無常、不好相處……」

 

我勾唇：「哦？」

 

老太太立馬改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幫到我外孫女。」

 

我總結：「想要幫你外孫女改命，第一步就是教她學會反抗，第二步要告誡她學會愛自己。在主觀上引導她不要行差踏錯。」

 

老太太高興地捂著心口：「這兩步，你都做到了。文靜現在開朗了很多，還會表達自己的喜惡。」

 

我啟齒，露出尖利的獠牙。

 

「而最後一步，就是要收拾你的寶貝女兒和廢物女婿，解決惡毒女配黑化的客觀因素。」

 

9

 

在我照顧小姑娘的大半個月裡，寶貝女兒和廢物女婿，一點也沒闲著。

 

這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給我發了無數條信息。

 

女婿態度殷勤，對我噓寒問暖。

 

女兒則破口大罵，罵我突然斷供是想害S她。

 

她老公每月工資五千，勉強覆蓋房貸，這對小夫妻沒有存錢的習慣，每次沒錢了就習慣性啃老太太。

 

而現在，我不讓他們啃了。

 

他們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罵聲在兩天前截止。

 

老太太一邊暗自傷心，一邊自我安慰：「我女兒隻是一時情緒上頭，你看，她這不是消停了嗎？」

 

我意味不明地笑笑。

 

帶著老太太，去了她送給女兒的另一套老房子。

 

老房子換了新業主，新業主說他花了 30 萬從鄭語蘭手裡買下了這套房。

 

而房款，則按照鄭語蘭的要求，打給了她老公的舅舅。

 

我又帶著老太太，S到她寶貝女兒和廢物女婿的婚房裡。

 

鄭語蘭理直氣壯：「媽，你這老太太怎麼這樣？你送給我的房子，我想賣就賣，沒必要跟你交代吧？」

 

老太太氣得直哆嗦。

 

我復述她的意思。

 

「媽特意選在你婚前送你這套房子，是想給你一個保障、一條退路，萬一你過得不開心，又不願意回家跟媽同住，至少你還能有個清靜的落腳地。」

 

女婿在一旁陪著笑臉，不吭聲。

 

鄭語蘭不耐煩道：「行了，我過得挺開心的。」

 

「聽說賣房的 30 萬，你給了你婆家？打借條了沒？」

 

「一家人打什麼借條？我們又不用他們還。」

 

老太太氣急：「鄭語蘭啊鄭語蘭，你是一點退路都不給自己留啊！」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還挺羨慕鄭語蘭的。

 

她有一個好母親。

 

可惜，她自己沒腦子。

 

我神色冷淡：「既然你們經濟寬裕到能隨隨便便送出 30 萬，那我以後就更加沒必要補貼你們了。」

 

女婿臉色一沉，給鄭語蘭使了個臉色。

 

鄭語蘭急了，拽著我的手，耐著性子解釋：「哪是什麼『隨隨便便』啊？我公婆住鄉下，沒交社保，身邊又沒人，平時生病隻能靠婆婆的弟弟幫襯，現在人家家裡蓋房缺五六十萬，我們給人家轉點錢也是應該的……」

 

「你們大可以自己掙錢當大聖人，賣我的房子算什麼？」

 

鄭語蘭耐心告罄：「媽你手伸太長了吧？送出去的東西，你管我怎麼處理？」

 

老太太捂著心口，搖搖欲墜，差點以幽靈狀態再次心梗。

 

女婿適時搭腔：「媽，語蘭她性子急，說話難聽了點。如果您有需要，我們倆可以去借網貸、借高利貸，把錢給您湊上。」

 

我冷冷瞥他一眼。

 

喲，還威脅上了？

 

「好啊。」

 

我一紙訴狀，將這對夫妻告上法庭。

 

撤回贈與，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好在，我偷偷錄下了他們賭氣時承諾還錢的對話，再加上我有心梗的病史，綜合種種原因，最終，法院判他們倆退還我一半財物。

 

婚房被拍賣，他們無償贈與的 30 萬也被追回來。

 

期間，鄭語蘭的謾罵聲不絕於耳。

 

我沒有拉黑她，而是故意在老太太面前外放這些語音。

 

老太太傷透了心。

 

我趁機又打了一場官司，以實際撫養人的身份，剝奪了女兒女婿對喬文靜的監護權。

 

監護權官司，非父非母，往往很難爭取到。

 

但好在，這對夫妻都不負責任，都不願意撫養女兒。

 

也好在，小姑娘立場非常堅定，堅持要跟外婆一塊生活。

 

判決下來的那天，我把樂得合不攏嘴的小姑娘，送去了福利院。

 

小姑娘笑容僵住，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我彎腰，像上次那樣，鄭重地告誡她：「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會永遠愛你。我提醒過你的。」

 

10

 

我給小姑娘改了名字，抹掉她存在過的所有痕跡，把她交給福利院的李院長，大步離開。

 

我決定脫離這個平行世界。

 

幽靈狀態的老太太追在後面罵我。

 

「你怎麼能這樣？你說你告我女兒女婿是為了幫我外孫女，我才答應你的。結果呢？為什麼官司贏了，你要把我外孫女送到福利院？這就是你拯救她的方式？你會毀了她的！」

 

我止步。

 

她一個急剎停住，罵聲堵在喉嚨裡。

 

「她剛滿 7 歲，你覺得我能在這裡陪她多久？」我嘲諷地問道，「你該不會覺得，我會為了一個破任務，在這裡待上十幾年，等她長大吧？你的靈魂，有這麼值錢？」

 

老太太張張嘴，沒發出聲音。

 

「你跟我談『拯救』？可笑。」

 

「除了她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夠拯救她。」

 

「如果她學不會『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我就是在這裡花上幾十年、幾百年，也無法改變她的命運。」

 

「那我女兒呢？」老太太近乎絕望地喊道，「你丟掉我外孫女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坑我女兒？」

 

她「撲通」跪了下來，我鐵青著臉避開。

 

「求求你了，414 號代理人。你去開導一下我女兒吧，她現在連最喜歡的遊戲都不玩了。我怕她受到這麼大的打擊，會活不下去。」

 

11

 

臨走前，我去見了鄭語蘭。

 

婚房已經被拍賣，家底全被清空。

 

鄭語蘭夫妻住在狹小破舊的出租房裡。

 

經濟危機，讓潛藏在暗處的婚姻隱患徹底爆發。

 

沒了丈母娘的補貼，女婿不再偽裝，對失去利用價值的鄭語蘭動輒打罵。

 

鄭語蘭蜷在被窩裡。

 

她還是不上班，不做家務，頭發亂糟糟，衣服臭烘烘，過得渾渾噩噩。

 

我站在她面前十分鍾，她才遲鈍地反應過來。

 

「媽……」

 

她張了張嘴，嗓音嘶啞。

 

「你來幹什麼？你來看我笑話的嗎？」她忽然發作，情緒激動，抄起枕頭被子朝我身上砸，「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我才會嫁給這麼一個男人！」

 

老太太滿臉不敢置信：「你在說什麼？媽一直不同意你們在一起，明明是你非要嫁的啊？」

 

鄭語蘭聲嘶力竭地吼道：「當年你跟我爸鬧離婚，你眼裡隻有錢，你拿我爸出軌、吃回扣的把柄威脅他，離婚你分走了大半財產。」

 

「我很痛苦，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媽媽眼裡隻有錢，沒有愛情。我發誓，我一定不要變成跟你一樣拜金的女人！」

 

「我就要找個沒錢的男人，我會盡心盡力把所有錢都給他花掉，我要證明——真愛，是不在乎錢的！」

 

老太太淚流滿臉：「媽媽想要多弄點錢，是為了你啊，我的好女兒，媽媽所有的錢都是給你準備的，隻希望你能夠富足快樂……」

 

我冷冷注視著這對母女倆隔空傾訴。

 

刻薄開口：「哦，那你驗證成功了嗎？你們現在沒有錢了，真愛還剩多少？當你有錢的時候，他連裝都不願意裝一下。你現在沒錢了，他能是什麼德行？」

 

鄭語蘭發瘋地錘著腦袋，痛哭失聲。

 

她哭了一個小時。

 

我站在床前，欣賞著她的痛苦。

 

她的痛苦，就是我最好的養料。

 

這是我接受這趟任務的真正目的。

 

我愉悅地眯起眼睛，滿懷惡意。

 

「需要我直播你現在的模樣嗎？網友一定會很同情你，痛罵你的母親、你的丈夫、你的女兒，你會收獲一大筐情緒價值。」

 

「不、不——」

 

鄭語蘭撲過來，拽住我的胳膊。

 

「媽，別這麼對我, 你不是最愛我了嗎？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 我會當回你的好女兒的。」

 

「如果我讓你離婚呢？如果我讓你在你老公下次動手打你時報警抓他呢？你願意嗎？」

 

鄭語蘭呼吸一窒。

 

「你做不到。」

 

「不，我可以！我可以嘗試，媽, 求你別放棄我……」

 

我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等你真正做到的那天, 再來老宅找我。」

 

12

 

我點開任務界面，選擇「脫離世界」。

 

小姑娘改了名, 她藏在福利院裡，沒有人可以找到她。

 

我把老太太的遺產和法院判下來的資產，全部留給了她，由李院長代為監管, 等她十八歲那年再交還給她。

 

李院長為人正直清明，一定會照顧好這個孩子。

 

小姑娘偷偷從福利院跑出來，回到了外婆獨居的那套老宅。

 

房間裡空無一人。

 

撬開外婆那間常年上鎖的臥室門，她看到了一具趨於白骨化的屍首。

 

是外婆。

 

小姑娘偷偷報了警, 躲在人群後偷看。

 

法醫說, 外婆一年前就因心梗去世了。

 

小姑娘瞪大了眼。

 

那她這一年，是跟什麼東西生活在一起？

 

而鄭語蘭。

 

她終於鼓起勇氣, 報警，離婚。

 

滿臉期待地想要投奔母親的懷抱, 繼續啃老。

 

卻看見母親獨居的老宅前拉了一條警戒線。

 

母親名下所有資產都被清空, 不知所蹤。

 

房屋也已全部售出，這套「兇宅」也早早低價出售。

 

鄭語蘭癱坐在地。

 

沒了。

 

什麼都沒了。

 

母親, 女兒，老公, 房子, 金錢。

 

全都沒了。

 

她茫然地聽法醫說, S者一年前S於心梗。

 

她重燃起希望。

 

那是不是說明, 這一年跟她接觸的那個人，根本不是母親？

 

已經生效的判決書, 是不是可以撤銷？

 

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 她每次一提到這件事，就會被自動消音, 寫在紙上、打在手機電腦裡的字，也會自動消失。

 

所有跟母親一年內有關的細節，都受到神秘力量的影響。

 

在極度的恐懼中，鄭語蘭搬離了這座城市。

 

13

 

【滴, 歡迎回歸「平行時空改命機構」。】

 

系統冰冷的機械音響起。

 

「我想聽聽後面的故事。」

 

【惡毒女配喬文靜心懷對「外婆」的愛意，在李院長的特別關照下, 身心健康地長大了。】

 

【她喜歡魔法世界, 堅信騎著掃帚的女巫會再次出現。】

 

【她不再嫉恨男女主, 不再嫉恨家庭美滿的幸運兒。】

 

【因為她已經獲得了世界上最珍貴的「愛」。】

 

【這份愛, 穿越時空，隔著生S, 來到她面前。】

 

【至於鄭語蘭，她獨自離開，開始新生活，過得不好也不壞。離開糟糕的男人後, 她再也不會因為一碗面而情緒崩潰。】

 

【祝賀你完成任務。】

 

【414 號代理人喬文靜。】

 

我頷首：「謝謝。」

 

仰仗於他人施舍的愛意，終有枯竭的那天。

 

隻有愛自己，方能自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