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誰的都有。

 

我不願意讓他被壓下去。

 

所以也扯著嗓子跟著一起喊。

 

他隔著人海看見我，明明很開心，卻笑著說：

 

「笨。」

 

每個人的天賦都是不一樣的。

 

陸朝對速度的掌控就是與生俱來。

 

所以在看見他超越一個又一個對手，最終衝到終點，登上領獎臺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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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沒想就衝上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佩服地豎起大拇指：「我就說，你是最棒的。」

 

「他們都不知道你有多棒！」

 

「不過現在知道了。」

 

這一天，他注定一日成名。

 

他抱著我的手發抖，點了點頭：「嗯。」

 

前來祝賀他的人很多很多，我偷偷指了指門口，在那裡等他。

 

他松開我的手被人群圍住。

 

而我早已走出門，甚至越走越遠。

 

在三分鍾前，我已經打好了車，司機會送我到阿月跟我說的機場。

 

但誰來告訴我，現在邁巴赫也淪落到做網約車的地步了嗎？

 

車門打開，司機推了推眼鏡：

 

「上車吧。」

 

我放棄掙扎，坐在了副駕駛。

 

他遞來了一個文件和一支筆。

 

我看也沒看就在寫名字的地方籤上自己的姓名。

 

陸辰遲疑了一秒才接過，問：

 

「不看看是什麼嗎？」

 

我不說話。

 

我想，我在那天看見陸朝被束縛住的時候，就明白明明之前看見他們對我那麼好，現在我卻不開心的原因了。

 

因為那不是我自己想要的。

 

是他們強加給我的。

 

所以我不開心。

 

也總是高興不起來。

 

就好像現在。

 

姜還是老的辣，陸朝依舊鬥不過他哥。

 

那我就更不用說了。

 

車行駛了一段，停下時，陸辰給我開了車門。

 

他將我抱坐在車頭。

 

自己插兜看著前方。

 

那是一片盛開的櫻花林。

 

嬌豔的櫻花隨風搖曳，花瓣飄落時，如同下了一場粉色的雨。

 

夕陽西下，落日餘暉照耀著山巒。

 

「我以前，總覺得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和另外一個人來這裡看櫻花。」

 

「陸朝總說我總是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他不知道，在我面前，爸媽說的是，我是長子，陸朝還小，理所應當，我應該多承擔一些。」

 

「陸朝喜歡賽車，那就去，喜歡吉他，那就玩兒，左右還有我撐著。」

 

「他們知道陸朝的所有喜好，卻不知道，我曾經最想做的，是當個拍攝大自然的攝影師。」

 

「每個攝影師都有自己的秘密基地，都想要獨佔和藏起來。」

 

他明明說的是攝影，是櫻花林，而我說的也是櫻花林：

 

「可是它們那麼美那麼自由地生長，卻被圍起來藏起來，多孤獨啊。」

 

他抬眸，與我對望。

 

我也看著他，粉色裙擺和花瓣一起被風吹起。

 

自由自在地飄蕩。

 

良久，他才開口：

 

「所以，我將你帶到這裡，和你分享。」

 

25

 

也是再次坐上車，讓車開到目的時，我才發現這條路的盡頭，是機場。

 

阿月在那兒等著我。

 

我愕然回頭：

 

「為什麼？」

 

陸辰溫和地將我發間的花瓣撿走：

 

「因為你不快樂。」

 

「被圈起來藏起來的花，會枯萎會衰敗，而我隻想看你一直盛開。」

 

我眼眶有些酸：「老公……」

 

他笑著摸了摸我的側臉，說的卻是：

 

「從現在開始，作為陸氏老板娘，陸氏旗下全球各地的所有產業都會對你開放最高的特權，期限是無限期。」

 

「直到當你真的遇到一個你認定偏愛的人，那這張離婚協議，將正式生效。」

 

他手裡，是那張我上車時籤下的文件。

 

上面標題赫然寫著——

 

離婚協議。

 

「桐桐，很遺憾出於私心，沒教你什麼才是真正的愛。」

 

「高月說得對，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當我在蒙騙你的時候，謊言也在反噬我。」

 

「現在，我修正當初的錯誤，如果一個人真的愛一個人的話，就不會再愛上其他人。」

 

「更不會有次愛和最愛之分。」

 

「愛是霸佔，是自私，是偏激。」

 

「但當愛的人不快樂時，前者都不值一提。」

 

「所以愛，也是放手。」

 

他輕輕地將我推了回去，像是一個合格的老師，退了半步：

 

「而現在，我放你走。」

 

26

 

航班就要起飛。

 

這多天，我終於有了波動的情緒。

 

卻是離別的傷感。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傷心，為什麼會流眼淚，明明我應該很高興。

 

陸辰告訴我，每一個和親近的人分別時，都會難過。

 

我問他：「那人類分別時還會做什麼？」

 

他想了想，朝我歪了歪頭：

 

「擁抱？」

 

我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抱著我：

 

「玩得開心，老婆。」

 

「還是第一次那麼叫你。」

 

「早知道這麼幸福，我一天叫你一百遍。」

 

27

 

飛機啟航，冷風吹動他黑色的風衣。

 

他就那麼站在那兒，目光溫和地目送我離開。

 

隔著玻璃，輕輕地道：

 

「再見。」

 

「老……」

 

我習慣想要叫老公，但想到那張籤下的離婚協議。

 

我還是叫：「陸辰。」

 

真奇怪，明明我們那麼親密。

 

他卻是第一次叫我老婆。

 

而我也是第一次叫他陸辰。

 

同樣，明明知道他聽不見，我還是朝他擺手，大聲地道：

 

「再見——」

 

「陸辰，再見！」

 

飛機飛入雲端。

 

我好像看見三個身影急匆匆趕來。

 

但再看，也隻看得見幾何交錯的建築。

 

去往哪裡，我也不知道。

 

可能會落地西雅圖喝西北風，或者去太平洋喂鯊魚。

 

抑或者，去非洲和大象搶香蕉。

 

但無論去往哪裡，我都自由。

 

番外•陸辰

 

1

 

陸辰遇見夏雨桐是個意外。

 

初入人類世界的魅魔懵懂而單純。

 

一心一意地信任他。

 

這讓他很新奇。

 

從小到大，他的任何東西都是要分享的。

 

喜歡的食物要分享給朋友，喜歡的玩具要分享給弟弟。

 

作為長子，他必須舍棄理想回國撐起公司，和他比起來，小他兩歲的弟弟倒是可以在他的庇佑下發展自己的愛好。

 

不過他也並不記恨這個弟弟。

 

隻是在那隻小魅魔出現的那一刻。

 

隻是一閃而過的。

 

就一閃而過。

 

他想，這是他的。

 

他一個人的。

 

他不願分享。

 

2

 

他教她什麼是酸什麼是甜，教她人類世界的陰暗與陽光。

 

如同每一個合格的老師一樣毫無保留。

 

唯獨在教她什麼是愛時，他動了私心。

 

那時他才來公司，不少樹敵。

 

跟在他身邊總有危險。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在國外秘密結婚。

 

再加上他自私地不想讓他的寶貝露於人前。

 

所以那段時間，跟在他身邊的女伴總是互利互惠。

 

他給她們資源，她們幫他在人前掩飾。

 

可他沒想到那些消息她都知道了。

 

所以在她衝他生氣時。

 

他撒了一個讓他陷入畢生悔恨謊言。

 

「寶貝，我當然最愛你，但是成年人的世界，可以愛很多人。」

 

單純的魅魔果然被騙了，甚至還和他道歉，抱著他說：

 

「老公，我也最愛你。」

 

他那時還在僥幸。

 

卻不知道，他早已踏入深淵。

 

3

 

厲龍澤要挾的那批貨物，對陸氏非常重要。

 

一旦錯失，損失難以估計。

 

他知道，厲龍澤雖然名聲不好，但到底不是什麼法外狂徒，更何況有他在，對方不會沒事找麻煩，自然不會傷害桐桐。

 

所以他讓桐桐等一等，一切都還來得及。

 

可他萬萬沒想到，因為受了驚嚇, 魅魔的易感期提前。

 

而那時, 他不在她身邊。

 

在去接桐桐的時候, 他心裡總有一絲不安，害怕桐桐會與他生嫌隙。

 

好在，看見他後，魅魔依舊高興，毫無難過，撲進他懷裡叫老公。

 

他松了一口氣。

 

發誓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失誤。

 

隻不過那段時間公司動亂, 他太忙。

 

好幾次都忽略了桐桐。

 

好在那幾天，陸朝的消息發過來：

 

【哥，我回來了。】

 

他想著, 陸朝和桐桐同齡, 剛好可以讓他帶著桐桐出去玩玩。

 

等他將公司的事處理好，他再好好陪桐桐。

 

於是，他又邁入了另一個深淵。

 

就好像那天, 桐桐很高興地告訴他：

 

「老公，我今天遇見了一個人, 你說我要是和他做朋友，他會答應嗎？」

 

他不知道, 魅魔說的做朋友, 是做男朋友。

 

他還嘴賤地鼓勵了一句：

 

「加油。」

 

如果時間能倒回, 陸辰真想回去給自己兩拳。

 

4

 

高月說得對。

 

魅魔的一切都是從伴侶身上學來的。

 

如果伴侶一心一意，他們自然也一心一意。

 

是他不對。

 

他藏了私心。

 

他的愛不真誠。

 

所以才讓桐桐學到了自己身上。

 

那天在蘇衍家時, 所有人都不願退步。

 

誰也放不開握住桐桐那隻手。

 

他也一樣。

 

說是公平競爭。

 

但無論是對付蘇衍還是厲龍澤, 他都有把握。

 

更別說陸朝。

 

他滿懷信心，想要改掉曾經的錯誤。

 

慢慢教著他的魅魔什麼才是真正的愛。

 

可是他的魅魔為什麼總是不開心？

 

蘇衍帶她去見了父母要結婚。

 

厲龍澤帶她去祭拜了祖母。

 

她還陪著陸朝去參加比賽。

 

可她依舊不開心。

 

他想，算了。

 

那就算了。

 

他放棄了旁觀，在她點下網約車時將車開到她的面前。

 

櫻花林真的很好看。

 

那是屬於他的秘密基地。

 

他想要她高興, 想要她開心。

 

所以他將她帶到那裡。

 

他說：

 

「每個攝影師都有自己的秘密基地，都想要獨佔和藏起來。」

 

「可是——」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著那些飄散的花瓣, 開口：

 

「它們那麼美那麼自由地生長, 卻被圍起來藏起來, 多孤獨啊。」

 

他驟然失語。

 

5

 

生在山野的花自由自在。

 

圈養在小小的花盆裡隻會枯萎和衰敗。

 

他無法想象那隻小小的魅魔眼中喪失光彩, 黯然凋落的樣子。

 

所以他到底將車開向了機場。

 

如果一個人真的愛一個人的話, 就不會再愛上其他人。

 

更不會有次愛和最愛之分。

 

愛是霸佔, 是自私, 是偏激。

 

但當愛的人不快樂時，前者都不值一提。

 

所以愛，也是放手。

 

他放他竊來私藏的花兒重回山野。

 

隻願她永遠絢爛, 永遠盛開。

 

6

 

隻不過那幾隻瘋狗依舊不願放棄。

 

這幾年他時常收到他們出國的消息。

 

反倒是他這個安靜待在原地的人能偶爾收到從遠方而來的明信片。

 

說是信, 倒像是個聽話的學生做的生活記錄。

 

其實西雅圖根本不吹西北風，太平洋真的能喂鯊魚。

 

非洲的大象好大，它們的香蕉她根本不敢搶。

 

夜裡，陸宅的燈熄滅。

 

他燃起一支香煙, 猩紅的光點在黑色的空間忽明忽暗。

 

煙霧繚繞，仿佛聚成一道無形的牢籠。

 

而被困之人目色晦暗，宛若隨時會掙脫束縛的野獸。

 

蓄勢待發。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