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漾洗了個澡，邊擦頭發邊摸出手機，在解鎖手機的時候，瞥見左上角微信的圖標，她停頓一秒，細指微緊。

把自己摔在床上躺平，空氣莫名變得稀薄，她把手指摁上去，是以往的0.5倍速，微震一下，解鎖成功，她心窩似有“咯噔”一下的打火機點火聲。

眼睛一閉一睜。

入目，杜茹涵頭像上的紅點格外顯眼。

“......”

烏漾表情沒有變化，就是覺得稀薄的氧氣更緊缺了。

她面無表情地發了條語音：“到家了。”

杜茹涵很敏銳：【你的語氣裏少了愛，好像不想看見我。】

烏漾：【沒有，你想多了。】

杜茹涵：【敷衍！！！】

杜茹涵：【我們甚至在一片土地上了！連看到的月亮也不是一個東一個西一個南一個北了！你為什麽變得更冷冰冰了？難道距離産生美是真的？】

烏漾：【沒有，你想多了。】

她把被壓住的毛巾抽出，正要放回洗漱間，手機又是一震，上面彈出一條消息，以為又是杜茹涵，隨意掃了眼：

潘澄：【到家了嗎？】

方才未燃的火苗又著起來，以燎原之勢燒光引線，“劈啪劈啪”，煙花升空，從心髒升到腦海。

烏漾將毛巾放在床頭櫃上，停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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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漾：【嗯。】

與此同時，杜茹涵狐疑地質問：【你不會是因為是我就這樣對待吧？我把你的語音聽了三遍，怎麽覺得有點兒失望呢？我跟你說，聊天是會上癮的，二十一天養成一個習慣，你跟潘澄聊幾天了？】

“沒聊，”烏漾強調，咬著字音，“商量歌劇具體事項。”

“哦呦，”杜茹涵陰陽怪氣地也發來語音，“那請問，你們商量幾天了？”

烏漾：“......”

算起來確實挺久了。

杜茹涵懂她的沉默，窮追不舍：“哼哼，我本來覺得你是被溫水煮的青蛙，但你現在已經有溫水的嫌疑了。想來也是，我一直懷疑潘澄的動機，先入為主說他暗戀你，你老是否認，我還真沒問過你，漾漾啊漾漾，你當年......”

她的下一句話在烏漾耳朵裏極為清晰。

“是不是對他有好感？”

Chapter 10

烏漾一怔。

杜茹涵的問題問住她了。

她當年不自由，活得像設定好的機器，刻意回避的情緒數不勝數，自己在左胸腔就建立了銅牆鐵壁，回想起來也是模模糊糊的，隻記得喜歡這種感情，對於她那會兒來說是連想一想都要禁止的。

但是好感......

潘澄順眼又順耳，他現在擁有的粉絲數量就足以證明他不是惹人嫌的那掛。

烏漾沉默地想通，須臾，唇角微翹：“......有好感才正常吧？”

“別急著否認——啊？！”杜茹涵驚了。

“你要是不問我，我估計也不會意識到，”烏漾笑了聲，“潘澄這個人吧，他會發光。”

“如果我當年沒有處在人生低迷並被家庭限制，我應該會把他定為我的戀愛目標，可惜遇見的時間出錯，他再亮也隻能是短暫照過我的一輪月，我沒有選擇權，連熟絡的勇氣都沒有，但挺清醒自己沒出格的舉動的，畢竟我那個狀況，怎麽能讓他來沾一身腥呢。”烏漾說。

她很膽小，連拉著他跟她一起淌渾水的念頭都沒有過，自我否認得太早，也就順理成章地忽略了微不足道的春心萌動。

杜茹涵遲遲沒有回消息。

烏漾猜她大概是真沒想到，一時懵住了，也就不再等，滑了一下退出她的聊天框，潘澄發來五條消息的提示闖入眼簾。

潘澄：【我今天在工作室核對了一天的最近行程，好累。】

好什麽什麽的表述總帶有一種想得到關心的親近感，烏漾想起他毛茸茸的頭頂，手指動了兩下，接著往下看。

潘澄：【[在嗎？]】

是一個白色小貓咪探頭的表情包。

不得不說，烏漾蠻喜歡可愛物種的，當下長摁收藏佔為己有，並發回給了他以示自己拿走了。

隔了一兩分鐘，潘澄說起正事：【我想了下，還是優先推薦我們一起排練過的那篇歌舞劇，可以直接精進，不用再去磨拍子、重新編舞，而且......從前你不是說要日後有機會完成合作嗎？】

他們這兩天篩選了許多劇目，經過很多次分析嘗試，選擇項裏終於隻剩下當年未能完成的和另一篇兩篇，它們在視聽感上難分高低，烏漾沒什麽意見，她也覺得跳當年的更好。勝在有意義。

成功引用消息後，烏漾回複：【贊同。】

接下來的兩條都是對她消失頗有微詞地暗中控訴，烏漾回完他表情包後，他很快就又發來消息：【是要把我的小貓給別人結果點錯了嗎？】

烏漾：【......】

有點可愛，不太潘澄。

她回複：【你也想多了。】

潘澄挑了下眉：【也？】

他連一秒都沒停：【看來我隻是之一。】

烏漾沒懂：【？】

潘澄：【不是唯一。】

烏漾想了想，她好像回他是或不是都有點奇怪，索性退出微信找出舞劇的譜子給他：【你看看你那裏還有當時改好的嗎？我沒有備份。】

“對方輸入中”顯示了很久，久到烏漾都要以為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她把他的備注改了，過了一陣兒，潘澄才發來：【有，都在。】

才三個字？估計他是去找了吧。

烏漾打字，剛打完“好”，還沒來得及點發送，那邊就又發過來一條消息，是個語音，她點開來聽。

“如果是之一的話，又是多少分之一？”潘澄的語調閑散，像是再平常不過的調侃，嗓音卻有種咬字清晰的認真，“換句話說，有多少人在追我們烏漾同學？”

他好像承認了什麽，但漫不經心的，不敢讓人當真。

烏漾：【有是有。】

她溫和地打下三個字：【在法國。】

烏漾快被撩麻了，她認為適當反擊沒有錯，況且她也沒瞎說，畢竟她留學就在法國。

潘澄又發來一條語音，先是輕笑了聲，他那邊很安靜，更顯得話語清冽：“等下再聊，我去買張機票。”

這麽突然。

烏漾怔了怔，問：【你要去哪兒？】

幾秒語音很快出現，潘澄的腔調輕飄飄，拿羽毛往人心上撓似的，他說：“去法國排隊。”

烏漾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吵鬧。

網上有個梗，是一部電影裏女配說“追我的人從這裏排到法國”，她化用了下，潘澄不僅聽出來了，還給了她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潘澄就是潘澄，他以情歌出名，嗓音微揚就會讓人面紅耳赤。

烏漾吸口氣，涼颼颼的，有點像他身上的薄荷味：【別了吧。】

這回她搶佔先機，慢吞吞地打出幾個字：【我覺得我比你更需要排。】

一眨眼，潘澄：“哼，怎麽.......”聽得出是沒按穩錄音鍵突然滑出的、不完整的話，一個短促的笑，及少了尾巴的問題。

“......”

烏漾有點想笑。

潘澄幹什麽都遊刃有餘的，像這種錯誤說是意外她可不信，莫名其妙的，烏漾有些小得意。

她眉彎得似乎被定格，還沒想好要怎麽取笑他，杜茹涵的消息發來了。

杜茹涵：【我剛才靜下心把你們之間梳理了一遍。】

“......”烏漾挺佩服她，“你天天是有多閑？”

杜茹涵也懶得打字了，根本沒理她，自顧自地往下說：“雖然你承認了，但他也算不上清白。有些細節真的經不起推敲，就比如說潘澄現在可是天花板的咖位，為什麽老師一叫，他就同意了？還是先叫的他後叫的你，我猜測，要不是老師知情不報，要不就是他主動的！”

“......”烏漾平靜，“阿涵，究竟誰能逃過你的法眼？”

她長摁選擇合併轉發，想嚇一下杜茹涵：“想不想回到大學？體會一下編排老師的後果。”

杜茹涵：【。】

杜茹涵：【好狠。】

她光速撤回，聊天介面卻始終沒彈出聊天記錄的轉發樣式。

延遲這麽久，是不是該換手機了？

烏漾邊想著邊退出。

“——！”

在看見打頭的消息框時，她瞳孔地震。

她剛才本能地就發給了首位的聯系人，而這個聯系人，不是跟她聊得上局接下句的杜茹涵，而是潘澄。

烏漾複刻了杜茹涵的行為，光速撤回。

她雙手合十，在心裏祈禱。

但對方不僅看見了，連回複都發過來了。

潘澄漫不經意地點評了句：“她挺適合當偵探的。”

烏漾空想著：是啊，美聲娛記狗仔偵探，涵sir真是為讓她社死而生的。

下一條語音自動播放。

潘澄問：“你怕嗎？”

怕什麽？

烏漾沒明白。

潘澄像聽見她的心聲，聲線低低，笑腔散漫，她仿佛看到他掀起薄薄的眼皮，好整以暇地望向她：

“怕我毛遂自薦、故技重施，別有用心。”

Chapter 11

烏漾其實真挺捉摸不透潘澄的，或者說她捉摸不透任何人，潘澄尤甚。

她一向抗拒去猜別人的想法動機，嚴格執行活在當下，但潘澄一說出這些似是而非的話時，她就忍不住有繾綣的觸動感，身體過電似的麻，根本不是當下不當下的事兒。

不過隔著手機，烏漾還是能裝一下的，她的回答雲淡風輕：“照鏡子有什麽好怕的。”

聽著冷靜又刀槍不入，還能說會道得很。

潘澄意味不明地笑了聲，語調慢悠悠的：“什麽時候學會騙人了？”

“跟你學的。”烏漾繼續輕描淡寫地嘴硬。

“冤枉，”潘澄壓低聲線，“我在烏漾同學面前可是毫無保留，硬要說的話，頂多是這樣。”

潘澄：【[試探]】

是一個小貓咪緩緩擡爪向前的表情包，有點兒偷偷摸摸的意思。

好可愛。

烏漾又偷了他的圖，鬼使神差地點擊播放完的語音，他的聲音再次出現。

“烏漾同學”從潘澄口中吐出來仿佛有魔力，她有點兒受不了了，抱著枕頭的手緊了緊，翻了個身，不大一會兒又翻了回去，空氣中好像有股莫名的熱意促使她滾來滾去，

半晌。

烏漾：【晚安。】

怎麽看怎麽像隻落荒而逃的兔子。

潘澄哂笑下，斟酌著，決定放過她，他沒把她逮回來，回複完相同的字眼，潘澄擡起頭，翹了一晚的唇角終於斂起，他招來侍者，不知道囑咐了句什麽。

很快，包廂門又一次被推開，外面的顏色闖了進來，是奢靡的光線、混亂的人群，及暴動的重金屬鼓點。

沒什麽不對，但細看便能看出來，這兒是個gay吧。

侍者帶著人進來後就退了出去，門很快合上，擋住了一切的聲色犬馬。

被留下的人看清他臉後一臉古怪地嘟囔了句“還真是潘澄”，見他沒動靜，不禁自我懷疑，問道：“你是找我嗎？”

潘澄沒什麽表情：“是吧。”

“啊？”來人更懵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實在想不出他跟一個大歌星能有什麽瓜葛。

包廂靜謐幾秒：“是不是找錯人了？”

像被他吵到，潘澄倏地擡起頭，臉暴露在燈光下，他黑眸含有戾氣。

來人嚇了一跳，邊往後退邊叫喊：“......你幹什麽？我告訴你這兒都有監控，別以為你——”

“我應該沒找錯人，”潘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打斷他道，“如果你是烏漾曾經的哥哥與前男友的話。”

在“烏漾”的名字出口後，那人猛地停住。

“烏桓，”潘澄似乎在忍耐著什麽，腿邊修長的手背上青筋用勁地爆出，他的語氣盡量平穩，“坐下聊聊，如果你還想站著出去。”

“......”

烏桓在原地呆了好一會兒，整個人都垮了下去，他渾身緊繃著，拔腿走到潘澄對面坐下。

誰都沒有先說話。

又是半天，烏桓問：“你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