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覓睡得困巴巴，隨手一指。

　　 “在西邊嗎？”

　　 雲覓不想理人。

　　 那人樂呵呵的把十塊錢卦金交給雲覓，見她拿著錢看來看去，喜歡的拍了好多照片。

　　 誰知道這人真的在西邊找到了正緣，沒過多久又一次踏上了泰山，專門來找雲覓。還給她身上披了紅布。

　　 來求平安求的是泰山神，求姻緣，就要看泰山奶奶。

　　 雲覓幫人指正緣這事兒不知道怎麼就傳出去了，說她比泰山奶奶都靈驗。於是，好多遊客跟風來找雲覓，讓她指正緣。偏生她一指一個準，每天空著手去，握著錢回來，有時候脖子裡掛著紅布條，有時候抱著錦旗。

　　 本來閉關的道長出了門才發現這事兒，呵斥了一個道觀，勒令雲覓絕對不能再去外觀。

　　 但是雲覓心野了。

　　 外觀有人給她好吃的，有時候還會給她玩具。

　　 內觀裡就隻有書籍，香火，紙錢，還有亂七八糟根本不屬於小孩兒的東西。

　　 雲覓這孩子又會撒嬌，每次看人要去外觀，就偷偷摸摸地跟人鬧，纏著要去玩。最後道長也被纏的沒辦法了，去可以，但是不能再幫人指正緣了。

　　 小小年紀，就泄露天機。這以後是要遭難的。

　　 雲覓這孩子定然不同。

　　 畢竟她並非常人。

　　 屬於天生天給。那閉關的道長是專門排了幾天雲覓的命格，佔出來後始終難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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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孩子渡了千劫萬關才來到人間。身上的因果數不勝數，又是天道，又是地府，來頭不小。還有一條他無論如何也看不明白。

　　 說她這輩子隻有一條緣，認錯了，錯過了。莫說這輩子，就是下輩子她都孤寡一人。

　　 偏生那姻緣實在不好找。

　　 常人都有姻緣線，能順著線瞧見方向，而雲覓的姻緣線被藏起來了。就好像上天偏要跟她開這個玩笑，讓她賭一賭。

　　 雲覓成為了外觀的吉祥物。

　　 雖然每次遊客找她看正緣時，她會奶聲奶氣的拒絕，說不讓看了。但是人們還是熱衷來觀裡算一卦。

　　 有雲覓在的時候，這兒的香火總是格外的旺盛。人們還發現，隻要有雲覓在，求姻緣總是能很順利。如果雲覓不在外觀，這個事兒能不能成就不一定了。

　　 這不止遊客發現了，連道觀裡的人都發現了。

　　 雲覓是從泰山奶奶廟撿的，偏生她就主姻緣。這不是泰山奶奶廟顯靈，親臨人間了吧？

　　 知道一些內情的老道長哼了一聲。

　　 沒出息。

　　 那泰山奶奶不過一個職位而已，而這個正主，別說當泰山奶奶了，就是當半邊諸神的奶奶都夠格了。

　　 雲覓十歲之前都是懵懂的。

　　 每天外觀、內觀的跑，山裡也玩，逐漸就膩了。

　　 她現在特別喜歡聽人說，山外面的事情。道長說她性子野了，泰山都壓不住她了。

　　 雲覓就哼唧哼唧的鬧別扭。

　　 道長又說，如果她能把教給她的保命十三經背寫下來，他就讓她跟徒子徒孫們出去玩。結果這可好，等他一覺睡醒，一本寫的規規正正的十三經就放在他床頭櫃上，一問雲覓去哪了，才知道，人天不亮就跟著人跑了。

　　 孩子大了，管不住了。

　　 “山下什麼樣子？”

　　 “反正沒山上好。”她的徒子徒孫說道。

　　 一個道號叫青之的人問道：“你確定祖爺讓你下山了？”

　　 “修行之人不打誑語的。我師弟說啦，隻要我抄完保命十三經就可以跟你們下山玩去了。”

　　 青之笑道：“我們下山可不是玩的。是要去幫人家做法事。”

　　 “我也會做法事。”雲覓說道。

　　 另外一個徒孫長春說道：“還做法事，你就會吃！”

第4章：告別

　　 外觀的香火除了發工資以外，大部分的錢都用於修繕道觀。所以日子過得很貧瘠，平日裡要想加個菜，或者添幾件新道袍，這個錢就得從做法事裡面出了。

　　 做法事這個是輪流的，也分等級制度。

　　 越高的等級，自然要的價錢越多。

　　 “那豈不是我虧了？”雲覓很認真的皺起來臉。

　　 她可是小祖奶奶，這個等級可是全道觀最高的了。那些人隻用徒子徒孫的錢就把她請下山，這可不好。

　　 “小小年紀就準備掉錢眼裡了？”長春哼哼著說道：“我們修行修道，修的是心。金錢如糞土。”

　　 “那你把錢給我，我喜歡糞土。”

　　 “小東西！”

　　 長春伸著手要掐嬰兒肥的臉，青之連忙將她護住笑著說道：“長春，不得放肆！”

　　 “你看看她，哪有一點點祖奶奶的樣子？”

　　 “祖奶奶還小，可是依舊是你的祖奶奶。”

　　 雲覓扒拉著眼皮子，朝長春做了個鬼臉。氣得長春攥緊了拳頭，腳下步子走的更快了。

　　 長春跟雲覓等同於一般長大的，隻是大她六歲而已。小時候長春還挺黏她的，趁著當時他是道觀除了祖奶奶是最小的孩子，輩分也小，大家不忍訓斥他，所以就時常趁著人不注意就抱著雲覓跑掉了。

　　 第一次去外觀也是他幹的。

　　 雲覓跟他關系也是最好，所以便是肆無忌憚。

　　 不過孩子之間多少也有些爭執，雲覓偶爾仗著自己輩分高，就跟人搶東西。搶著搶著，就容易打起來。雲覓跟長春也沒少為此抄道書。

　　 這次之所以那麼順利就把保命十三經抄完，也是歸功於熟能生巧。

　　 她別的不會，抄的多了，那些道符、道篆，道印、道書都背下來了。

　　 雲覓十歲大，確實會做法了。

　　 她天生一對陰陽眼，不過道長說，聰慧過人傷根，就用了法子把眼給遮上了。但是天賦就在這裡，誰都淹沒不了。這也是道長跟他們這些小輩敢帶著雲覓出門的原因。

　　 這次要去看的是一個商戶家的孩子。

　　 聽說十歲了，還不會說話，整個人都是木木的。最近一段時間更是噩夢纏身，整個人都脫了水。

　　 雲覓他們走的是內觀的小路，道士們不害無罪生靈，所以這兒的動物也親人，有的動物聞多了香火，聽多了度經也能生慧根。不過這山裡最聰明的動物，都在雲覓後院裡養著呢。

　　 她的後院無事可沒人喜歡進去玩。

　　 裡面就是個小型的動物園，有些道士沒事兒跟它們接觸過幾次，就不讓自己的小輩們進去了，說是怕衝撞。

　　 那都是仙家們。

　　 但是雲覓還不懂，她隻當那都是她的朋友。每次一回小院，那些個蛇啊，黃鼠狼啊，狐狸啊，都往她身邊湊。這些動物們也不吃葷，不知道怎麼活下來的。

　　 雲覓跟它們生活了六七年，天生就對自然有親近感，或許是沾的動物氣息多，每次來後山玩碰見那些小東西，它們總是對雲覓格外的親近。

　　 或許是知道她要下山，雲覓瞧見一個大兔子叼著小兔子往這兒跑。

　　 “你生啦？”

　　 雲覓蹲著身子摸了摸兔子腦袋：“真棒！不過今天沒有帶苜蓿草，我要下山玩啦。等我回來，我再找你。”

　　 大兔子通人性，叼著小兔又跑遠了。

　　 就憑這一點，全道觀都是服氣的。

　　 就算她現在年紀尚幼，但天生就要吃這碗飯的。陰靈見她不傷，動物見她親近，招財還討喜。等著日後修習了道家所有的法式，那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祖奶奶。

　　 “祖奶奶，我們快些走吧。山下的善主要等急了。”

　　 “好，就來啦。”

　　 當時的雲覓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跟山裡的動物打招呼了。

　　 那兔子不是讓她看小兔的，而是在跟她告別。

　　 萬物有靈。兔子那雙紅眼，能測未來。

　　 這家商戶姓燕。開來的車很寬敞，裡面什麼都有，還有喝不完的果汁。不過雲覓現在特別矜持，因為她的牙齒還沒長全，說話的時候，下牙漏風。

　　 燕大善主叫燕翰林，家在A市。千裡迢迢來泰山找他們道觀是因為那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這山頂的道觀在發光。他原是不信邪的，但是一連幾宿都夢見了，後來連帶著他的妻子也總是夢到那所道觀。打聽了一番才知道，這道觀叫浮雲觀。

　　 他親自來到道觀裡，見到了觀主。觀主卜了一掛，告訴他看天意。

　　 到底看的什麼天意觀主也不肯說。他就想著請人去家裡做個法事。

　　 他膝下就一個兒子，名叫燕無歸。這孩子哪裡都好，就是不肯開口說話，性子也獨，就在他們夢見道觀時，他夢見的卻是噩夢。

　　 他不開口，但是會畫。

　　 那一幅幅畫的是驚心動魄，血淋淋的一片。說是兇犯現場，也不能有那麼多血。就是看不明白。跟他交好的一個商戶是佛教的信徒偶然間看到了這幅畫，說這像是佛教的地獄。十三層，名為血池。說燕無歸跟佛教有緣。讓他潘皈佛門。不然這恐怕永遠都開不了口了。

　　 燕翰林就這麼一個兒子。以後的家產都是要讓他繼承的，當和尚怎麼能行。

　　 燕翰林又十分的喜愛自己的妻子，不忍她再受生育之苦，所以看完了妻子生孩子的過程就自己做了絕育。結果，如今這樣子或許真的是天意吧。

　　 環環相扣，讓人不得不信。

　　 燕翰林之前找過很多的大師，都是神棍騙子。這次看見浮雲觀就拍了三個小孩子下來，其中一個還是個小小姑娘，其實已經不抱希望了。

　　 從這兒到A市走高速也需要一天的時間。

　　 燕翰林親自前來就是給足了浮雲觀的面子，也足夠的虔誠。

　　 雲覓原本還能好好的新奇一會兒，但是沒多久就困了，縮在長春的懷裡睡覺。那長春嫌她腦袋硌得慌，又把雲覓往懷裡抱了抱，讓她睡得更舒服。

　　 燕翰林目光落在那個穿著道袍，戴著木簪的小丫頭。

　　 “當年我跟妻子遇到過一個道士，說是我們命裡該有一個丫頭的。沒想到，唉，兒子也好。”

　　 男人嘛，更喜歡女兒多一點兒。

　　 燕翰林找了一條毯子讓青之搭在她身上，讓吩咐司機把空調稍微調熱一點，以免感冒。

　　 雲覓察覺到動靜睜了睜眼，長春拍了怕她的腦袋：“睡吧。”

第5章：沒見識

　　 雲覓一覺睡醒就已經到了A市的地界。

　　 跟她們泰山不一樣，這裡的燈光特別的好看。

　　 “長春長春，你看，這個燈還會閃來閃去。”

　　 “沒見識。”

　　 長春說了一句，解釋道：“這叫霓虹燈。你是真應該來山下看看了，以免到時候出門以為咱們浮雲觀都是土包子。”

　　 “才沒有！”

　　 雲覓雖是這麼說的，但是到了燕家後露出了怯懦的表情。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地方。

　　 一棟很大很大的樓，還有花園。道觀裡沒有電視，所以這是她真真切切第一次見，之前都是那些徒子徒孫說的，外面怎麼怎麼繁華，真實看到的時候雲覓隻有兩個字，震撼。

　　 “我夫人已經在屋裡備下晚餐了。這一路舟車勞頓，法事之事明日在做吧。家裡空屋子很多，就在這兒住下吧。”

　　 善主這麼說了，他們也不推辭，雙手抱拳，又扯著雲覓跟他們一起道謝。

　　 燕翰林越看這個丫頭越覺得喜歡。她做謝禮的時候，中規中矩，但就透著一股子機靈勁。

　　 燕夫人名叫尹瓊思。不過她比燕翰林知道的可多了，見到了雲覓登時就捂起嘴來：“這就是泰山祖奶奶？”

　　 “哎呦，上次我去泰山沒瞧見，這次可真是滿足我願望了！”

　　 尹瓊思也不敢造次，招著手說道：“來小祖奶奶，過來抓糖吃。”

　　 小時候人家人家叫小祖奶奶，雲覓覺得沒什麼，長大後外人這麼稱呼就有些羞恥了。

　　 “阿姨，你可以叫我雲覓的。祖奶奶是道門中人稱呼我的。”

　　 “好，阿覓。”

　　 尹瓊思一直都想要個女孩兒的，看見別人養了閨女就羨慕的不得了。雲覓長得就討喜，臉上的嬰兒肥都沒褪去，兩個眼睛澄澈又單純，說話軟聲軟氣，誰看誰喜歡。

　　 雲覓也不多拿，就找了一塊兒自己喜歡的糖，揣進了兜裡。

　　 “別客氣。”

　　 尹瓊思抓了一大把，全都塞進了她兜裡，然後問道：“阿覓今年多大了？”

　　 “10歲。跟我兒子一般大呢。不過我兒子怕見生人，在屋子裡看書呢。”尹瓊思又問道：“阿覓現在在上什麼學啊？”

　　 “我沒有上學。”

　　 雲覓說這話的時候一點兒都沒有因此自卑：“我都是師弟們教我的。”

　　 “這樣啊。”

　　 “別在這兒查戶口了，你也真是！人家一路奔波來的，你讓人歇歇。”

　　 燕翰林有些不滿。

　　 好歹也是貴客，怎麼好讓人鬧難堪呢。

　　 “也是。我就是瞧著小祖奶奶親切，想跟人多說幾句話呢。”

　　 尹瓊思起身，又是先倒茶水，又是準備今天的晚餐。燕翰林就在旁邊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