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我守地夠久了……」

最後一句話，媽媽語氣惆悵，像縷煙似的，飄到了天上。

 

深夜，我沒忍住去了爸爸的靈龛前。

 

雙手合十地禱告：

 

「爸，我馬上要帶我媽離開這裡了，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請你別怪我，我不想再做什麼 PO 文女主。」

 

「我想帶著媽，找到真正屬於我們的生活……」

 

靈龛上，浮香嫋嫋向上，像是來自天上的另一種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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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校跟國外的 M 大一直有合作。

 

如果成績達標，表現優秀，可以直接保研到 M 大。

 

回校後，我拿著疊資料，準備去辦公室找班主任。

 

在一個拐角，卻被梁野之拉進了樓梯間。

 

他看著我的資料，緊張地蹙眉：

 

「你是不是想去申請 M 國那個項目？」

 

「嗯。」

 

說著，我想越過他，又往前走。

 

卻再次被他拉住。

 

「那個項目是江家一手操辦的，你出不去的。」

 

「那我能怎麼辦？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轉身的瞬間，我的眼眶一下就泛紅了，含著淚看他。

 

梁野之恍了下神，毫不猶豫地將我抱進懷裡：

 

「我來幫你，紀黎。」

 

「我不會再忍了，梁家也有頂級的留學團隊，你想做的我都可以幫你。」

 

似乎看我沒有回應，他又語氣卑微地補了一句：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讓團隊負責人直接跟你對接，好不好？」

 

「我真的……隻是想這次能幫上你。」

 

「好。」

 

我眉眼微彎，輕輕地點頭。

 

有了他的幫助，我確實有機會申請上更好的大學。

 

隻要能離開這裡，借誰的力，我都不在乎。

 

不知道我心裡想法的彈幕，已然開磕：

 

【磕對了好耶，我就說男配有大大滴希望。】

 

【太好了，是豹豹貓貓，我們有救了。】

 

【不得不說，女主真是訓狗有方，你看梁野之還有幾分桀骜像從前？】

 

【難道女主和男配，就要這麼水靈靈去國外度蜜月了？這劇情，太超過了。】

 

12

 

梁家的團隊很厲害，沒多久就定好了選校範圍和相關資料。

 

他們認為以我的成績，和他們的資源能申上 Y 國的頂級學府 L 大。

 

我一面與江梟一起高考衝刺，一面回家背地裡準備申請的事項。

 

忙得不可開交。

 

高考前幾天，梁野之聯系我，約定畢業典禮就出國。

 

畢業典禮那天也是我的成人禮。

 

之前江梟就笑著跟我說，那天會有驚喜給我。

 

但我知道，一切的驚喜之於我，不過是為了讓他拆包裝的時候更興奮而已。

 

那天，確實是我離開的最後期限。

 

隻是我很好奇，他究竟要怎麼拖住分秒都離不開我的江梟。

 

直到，一天晚上，梁野之打來了電話。

 

接聽後，是他和江梟的對話。

 

背景音聽起來是在酒吧類似的地方。

 

梁野之的語氣依舊吊兒郎當：

 

「畢業典禮那天我家那個酒吧開業，準備辦個派對，你來嗎？」

 

江梟笑了下：

 

「那天不行，那天是紀黎的成人禮。」

 

「那好辦，你帶著她一起來好了，正好當眾慶祝一下。」

 

「我想一下。」

 

「不過你好像很在意紀黎嘛……」

 

最後一句話，江梟的聲音意味不明，帶著點試探的味道。

 

我的心剛提起來，就聽梁野之不帶猶豫地嗤笑一聲：

 

「在意什麼？就因為她給我送過情書？」

 

「別開玩笑了。」

 

「我隻是想女孩子家家不都喜歡這種正大光明的示愛嘛，你要有這想法，爺就正好做個新店宣傳……」

 

「呵，你還挺會做生意的。」

 

之後的對話，我沒來得及聽見就掛斷了。

 

隔天做題的時候，江梟在我身側狀似無意地問我：

 

「寶寶，你成人禮那天有什麼想法嗎？」

 

我剎時羞紅了臉：

 

「沒、沒什麼想法。」

 

他來了興致，挑起我的下顎，笑著誘哄道：「想要什麼就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乖，說說看，你心裡在想什麼……」

 

我垂下頭露出泛著粉紅的耳垂，小聲說：

 

「我就是想起之前許可欣他們笑我，連個聚會都沒參加過。」

 

「不過沒關系的，其實跟你在一起就足夠了……」

 

聞言，江梟沉默了一瞬，然後摟緊了我，像是許下承諾一樣：

 

「都會有的，相信我，寶寶。」

 

我埋進他的懷裡，悶悶點頭。

 

男人永遠會對一類人掉以輕心

 

——那就是他們自認為會深愛自己的女人。

 

果然，江梟答應了梁野之的提議。

 

並放手讓派對經驗豐富的梁野之一手操辦，隻有一個要求，就是讓我玩得盡興。

 

畢業典禮那天，梁野之提前找到了化妝間的我，將一張機票塞到了我手上。

 

「現在就走，我安排了司機在後門接應你。」

 

「別擔心，Y 國那裡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我皺眉看他：

 

「來不及的，江梟剛剛發消息說要來看我。」

 

「沒事，我自有辦法。」

 

站起身，我看到了他身後那與我有五分像的女孩。

 

瞬間明白了，他要做什麼。

 

13

 

直到坐在了駛向飛機場的車，我的逃離第一次有了實感。

 

打開車窗，自由的風撲面而來。

 

彈幕跟我一樣興奮：

 

【這劇情怎麼感覺熱血了起來，我賭兩個硬幣女主逃不掉，嘿嘿，還是想看強制愛。】

 

【女鵝，你一定要逃掉，不要回頭。】

 

【隻有我好奇男配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攔住男主啊？男主可是病嬌偏執狂，很難想象替身能騙過他的眼睛……】

 

就在我也好奇的時候，許可欣發來了個直播間鏈接。

 

點開來，竟是派對現場的直播。

 

原來，梁野之不止邀請了學校同學，還特意請了一大批記者媒體。

 

將現場圍得水泄不通。

 

江梟處在人群中心，看著梁野之牽著那個替身女孩從樓梯下來。

 

女孩特意帶著精致的頭紗，從身形上看倒與我有幾分相似。

 

江梟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梁野之笑了：

 

「江梟，我把你想見的人帶過來了，你怎麼沒點反應？」

 

聞言，江梟嘴角也勾起個嘲諷的弧度，漫不經心地說：

 

「一個冒牌貨，你想要我有什麼反應？」

 

「梁野之，紀黎到底在哪兒？」

 

我大腦嗡了一下。

 

說實話，我沒想到江梟竟然真的偏執至此，那個替身連一分鍾都沒騙過他。

 

顯然，梁野之也微微愣住。

 

不過隨後，立馬鼓掌大笑：

 

「我還想著能拖個幾分鍾呢。」

 

「既然你認出來，我們玩個遊戲怎麼樣？你要贏了我就把紀黎的位置告訴你。」

 

話音剛落，江梟輕笑一聲，轉身就走：

 

「你以為我是在求你麼？」

 

「我有的是方式知道她在哪兒……」

 

「你是不敢嗎？」身後，梁野之聲音輕佻傲慢。

 

「你知道我喜歡紀黎吧？」

 

「你要贏了，我自願退出，連帶南城那個項目也一並送給你，怎麼樣？」

 

「嘖嘖，你好歹是江家大少爺，不會……這都不敢吧？」

 

周圍媒體一陣唏噓議論。

 

他請那麼多記者媒體到場的用意，不言而喻了。

 

江梟腳步頓住。

 

他緩緩轉身，眼神危險：「好，希望你不要後悔。」

 

……

 

遊戲是梁野之提出的賽車。

 

他們那個階層的人，基本人手都會玩。

 

包括江梟，更是其中好手。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會選擇這個項目。

 

「砰—」

 

出發的槍聲響起

 

轟鳴聲響徹天際。

 

江梟藍色的賽車如同離弦的劍一般衝了出去，火星四濺。

 

隻是看著，我的心跳便漏了一拍。

 

可下一秒，梁野之紅色的賽車如同焰火，緊接著滑過賽道。

 

隻是他沒有瞄準終點。

 

他瞄準的是——江梟的賽車。

 

爆炸聲和驚呼聲，混雜在一起。

 

紅帶著藍，飆出了賽道，碎片飛天。

 

首位相撞的地方，燃起了衝天的火焰。

 

一切的發生，隻有十幾秒。

 

這就是……梁野之的辦法嗎？

 

我怔愣了一瞬。

 

耳邊傳來司機的聲音：「小姐，機場到了。」

 

14

 

我拿著行李，謝絕了司機，獨自走進機場。

 

眼前彈幕刷的飛快。

 

【我靠我靠，男配竟然也能這麼瘋，他超愛。】

 

【嗚嗚，眼睛嫋嫋了，祈禱梁野之不要S啊啊，現在本皇帝宣布你就是正宮了。】

 

【好消息好消息，男配沒S沒S，戰損的他爬出了賽車，還在狂揍男主，那架勢多少夾雜了點私人恩怨。】

 

【牛，這就是愛的力量嗎？】

 

這時，手機跳出一條的消息。

 

點開來，竟然是梁野之的語音。

 

他說：

 

【這、這次我保護好你了。】

 

【我好想你，紀黎。】

 

【我們 Y 國見。】

 

聲音因為受傷，顫地支離破碎。

 

還夾雜著低啞的喘息聲。

 

彈幕：【媽呀，這破碎的小嗓音給我都要整心碎了，太深情了。】

 

【女主肯定也很感動吧，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等等，妹寶怎麼還是毫無表情啊！】

 

在一眾驚訝和祝福的彈幕裡，依舊隻有一個另類的彈幕：

 

【女鵝，不要被遲到的愛意裹挾。】

 

我的嘴角終於露出一抹舒心的微笑。

 

然後在一眾彈幕的驚呼中，將手中的那張 Y 國的機票丟進了垃圾桶。

 

將口袋裡的另一張去 R 國的機票遞給了檢票員。

 

R 國，才是我要去的地方。

 

沒人知道，在梁野之的團隊給我申請的同時。

 

我學會了所有流程，把他們準備好的資料與自己的成績單打包，獨自申請了 R 國的 A 大。

 

那裡的物理學教授幾番聯系下，對我很欣賞。

 

甚至給我申請了獎學金。

 

而且，R 國的環境很適合媽媽養病。

 

這次，我不想再做什麼 PO 文女主。

 

也不想做誰的附庸。

 

我的存在不應該是因為什麼男主和男配。

 

我有我自己向往的生活。

 

至於梁野之，他或許是後悔了，想彌補。

 

但就像那條彈幕說的，遲到的愛意不是愛意，隻不過是又一場虛偽的深情。

 

媽媽已經提前登機，坐在一旁的座位上。

 

我將行李放到頭頂，笑了：

 

「媽，我來了。」

 

15

 

飛機啟動的播報開始響起。

 

彈幕依舊在狂刷。

 

【沒想到年度第一反轉竟然是在 PO 文直播間看到的，震撼我一百年！】

 

【老實說，還有點熱血，雖然磕不到 CP 了嗚嗚嗚。】

 

【既然都到這份上，那還是祝福妹寶到 R 國找到新的幸福吧。】

 

【女鵝，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還真被樓上的說中了，還真是大女主逆襲路線……】

 

我心中一動，飛機滑軌的剎那。

 

轟鳴聲中，我第一次正視彈幕，跟他們對話：

 

「我其實一直能看的到你們。」

 

「至於我自己的幸福，從來不再任何男人身上，我隻想和媽媽好好過一生。」

 

「這就是我的幸福。」

 

「可能你們不理解，但我還是想謝謝你們。」

 

我頓了頓，笑彎了眼睛：

 

「尤其是那個一直叫我女鵝的彈幕，謝謝你能一直支持我，告訴我下一步該怎麼做。」

 

「沒有你，我可能永遠也無法……」

 

漸漸地，我的話語停頓住了。

 

眼前的彈幕突然呈現出陣陣的亂碼。

 

一條又一條的彈幕消失。

 

最終，隻剩下那條叫我女鵝的彈幕。

 

字被一點點放大。

 

他說：

 

【囡囡, 帶著你媽好好走下去，不要回頭。】

 

腦中的思緒, 倏然空白一片。

 

飛機衝破雲端，星光灑落的瞬間。

 

我淚流滿面。

 

這個世界, 會叫我囡囡的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媽媽。

 

剩下的那個——就是早已在天上的爸爸。

 

淚水模糊了視線。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

 

我瘋狂地擦著眼淚, 一聲又一聲地向彈幕, 低聲嗚咽。

 

像是想把這麼多年藏在心裡的憋悶, 全都傾訴出去：

 

「爸爸……」

 

「爸爸，是你嗎？」

 

「你知道嗎，我和媽媽都很想你……」

 

亂碼愈發嚴重。

 

我沒有等來回音。

 

最後留給我的是一長串, 像是道別信的彈幕。

 

我從沒見過這麼長的彈幕：【女鵝，這是我剛來這邊學會的新稱呼, 哈哈，挺可愛的, 叫這個感覺人都變年輕了幾歲。】

 

【希望你不要介意，想起你媽和你總笑我老土，現在我也是年輕了一回。】

 

【說實話，回想起來, 爸爸欠你們很多句道歉。】

 

【對不起，當初走的時候那麼突然, 甚至沒能跟你們說聲再見。】

 

【爸爸真想陪伴你, 慢慢長大。】

 

【要是能來得及說一句, 爸爸愛你, 就好了。】

 

【要是爸爸能爭點氣, 多賺點錢就好了, 你和媽媽就不會那麼辛苦了。】

 

【爸爸想幫你買好多好多可愛的衣服，送你去最好的學校，給你好多好多的愛……】

 

【我的女兒明明這麼優秀, 可我連你無助時, 擋在身前都做不到。】

 

【來到這裡，爸爸總在想，你要是不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你就不會是什麼 PO 文女主，能自由開心地活下去。】

 

【你也不會遭受到那些對待。】

 

【你會生活地很幸福, 會得到很多很多的愛。】

 

【爸爸, 對不起你。】

 

【請原諒我，能做的隻有這些。】

 

【當你看到這些彈幕時, 爸爸就要真正離開了。】

 

【爸爸希望你和媽媽，能一直一直向前走，走向你們喜歡的地方。】

 

就因為他是什麼男主麼……

 

「（謝」【自由且幸福地活下去。】

 

無數的眼淚，剎那湧出眼眶。

 

無數零碎又模糊的回憶，充斥腦海, 仿佛那個沉默高大的男人再次出現在眼前。

 

他抱著小小的我, 牽著媽媽，一步步走回家。

 

他的掌心布滿老繭，但很溫暖。

 

他說的不多, 但做的很多。

 

這就是……我的爸爸。

 

「囡囡，你怎麼了？」

 

媽媽握住了我的手。

 

我破涕為笑：

 

「媽媽，我們要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爸爸在天上保佑著我們呢……」

 

爸爸。

 

請不要再說對不起。

 

因為我已經擁有了很多很多的愛。

 

謝謝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