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實算不上什麼好運氣。

「你這孩子，倒是說句話啊。」

 

見我沒答應，母親催促起來。

 

我垂下眼眸，淡淡開口：

 

「顧林那邊……」

 

「這你放心，芳芷會與他說清楚。」

 

在她一臉殷切的期待下，我點頭同意下來。

 

「二小姐，您怎麼能答應呢？」

 

丫鬟都忍不住為我說話，我笑了笑，並未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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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林芳芷自己找上門來的，到時就莫怪我不客氣。

 

9

 

我不知林芳芷與顧林說過什麼，沒過幾日，他便來找我了。

 

眼底厭惡更甚。

 

「你就這麼想嫁給我？」

 

我沒說話，抿了口茶。

 

「就算讓芳芷代替你入宮，我心裡自始至終也隻有她一人。」

 

我笑了：「宮裡的嬤嬤帶來些上好的筆墨紙砚，我不懂欣賞，顧公子去瞧瞧吧。」

 

「你……」

 

「放心，我不會為難堂姐，正找她過來商量此事呢。」

 

顧林深深看了我一眼，將信將疑起身往隔間去。

 

我給丫鬟個眼神，她到門口看了眼，果真見林芳芷大搖大擺地過來。

 

首先在房內逡巡一圈，見沒旁人，又讓丫鬟下去。

 

「堂姐是有什麼話不想讓旁人知道的嗎？」

 

我笑問了句，瞥了眼隔間縮回去的衣角，很是滿意。

 

沒有第三者在，林芳芷便也不再偽裝。

 

「我雖不知你用了什麼手段能進宮，但現在，這機會是我的了。」

 

強勢又得意，分毫沒有顧林口中所謂的被逼迫。

 

我挑了挑眉，不解地問。

 

「原先你喜歡薛敬之，後來又看上柳巷的屠夫，之後便搶了我的未婚夫，如今，又要入宮，堂姐似乎隻是為了針對我。」

 

她臉上的惡意壓根就藏不住，冷哼了聲。

 

「誰讓他們偏心，總將好的留給你。」

 

他們？如果我沒理解錯，她所說的是我父母。

 

早知如此，就該讓那對父母也來聽聽，他們一心一意護著的侄女在心底是如何想他們的。

 

「所以，顧林你是不打算要了嗎？」

 

她嗤笑了一聲。

 

「能入宮當妃子，為何要與他在一起？」

 

當今聖上賢名在外，後宮妃嫔數量不多，入了宮，便是一份榮華富貴的保障。

 

我能想到的事情，林芳芷自然也能想到。

 

轟的一聲，一旁的屏風倒地，顧林慘白著臉站在那裡。

 

林芳芷面上一驚，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她怒目瞪了我一眼：「你是故意的？」

 

我並未否認。

 

畢竟髒水不能總往我身上潑。

 

「那又如何？伯父已經入宮說這件事了，等他回來，到時便是我入宮當娘娘。」

 

10

 

率先破防的是顧林。

 

他不自覺後退兩步，看陌生人一般看著林芳芷。

 

「是你自己想入宮的？」

 

聲音中的破碎，連我都聽出來了。

 

林芳芷心虛地看了他一眼，可很快就調整了心態。

 

「是，是我求來的，憑什麼這麼好的機會給她佔了？

 

「我比她好看，比她討人喜歡，就算要入宮，也合該是我。

 

「再說了，林家這些年，若不是我的到來，也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他們該感激我。」

 

我平靜地放下手中茶盞，感嘆於父親洗腦厲害，竟讓大家都相信了他的話。

 

顧林紅了眼眶，滿是怒氣。

 

卻依舊舍不得怪她分毫，隻將目光落在我身上。

 

賭氣般道：

 

「芳華，我們好好過，日後，我會對你好。」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抱歉啊，我沒想要你。」

 

他神色一愣，表情有片刻空白。

 

一連被兩個女人嫌棄，讓素來高傲自負的人大受打擊。

 

可，與我何幹？

 

「為什麼？」

 

他喃喃自語，不敢相信。

 

林芳芷忍不住嫌惡道：

 

「除了他，你再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我依舊笑著：「誰說沒有？」

 

轉眼就見父親焦急地往院子裡衝，隔老遠就能感受到他周身的煩悶和不快。

 

11

 

他沒料想我們都在，可此時再出去也不合適。

 

面上神色變了又變，林芳芷忍不住道：

 

「伯父，可是宮裡的事情有著落了？皇上要我入宮了嗎？」

 

說著，面上已經壓抑不住滿是喜色。

 

「我就說，當今聖上英名在外，定會重新考慮此事。

 

「既然妹妹有婚約在身，我代替她去再合適不過。」

 

她言語中盡是自得，與平日裡的不爭不搶、溫柔婉約完全兩個做派。

 

顧林在一旁的臉色早已經變得鐵青。

 

父親鷹隼般的目光卻落在我身上。

 

「我壓根就沒見著皇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這話是問我。

 

也讓林芳芷臉上的得意瞬間消失，憤恨地瞪著我。

 

我無辜地聳了聳肩：「皇上的聖意，我哪裡知道。」

 

「不可能，是不是你從中作梗？林芳華，你從來都見不得我好。」

 

好一個倒打一耙！

 

我冷了臉色：

 

「當今皇上好說話，但不表示可以容忍被欺騙！父親覺得，皇家有什麼事情是查不到的嗎？」

 

更遑論，我早已提醒過皇上身邊的總管。

 

從父親遞送了進宮的牌子開始，他們就查了府上的事情。

 

那些個教我規矩的嬤嬤們也不是吃素的，這裡的彎彎繞繞，誰不是門兒清。

 

不讓他見皇上，那是給他一次機會。

 

若是見了，可連後悔的機會都沒了。

 

父親顯然將我的話聽了進去，後知後覺地白了臉。

 

堂姐代替我入宮的心願落空了。

 

轉身去找顧林時，顧家已經迅速與門當戶對的小姐交換庚帖，定下婚事。

 

12

 

我入宮那天，是個豔陽高照的好日子。

 

父母臉上喜色不顯，隻因堂姐昨日受了風寒臥病在床。

 

我早已經對他們沒了期待。

 

瞥了眼角落處伸出的腦袋，一臉病容的林芳芷藏不住臉上的恨意。

 

可我並未放在心上，如今，我們已經不是一路人。

 

「芳華！」

 

母親淚眼婆娑地喊了聲：

 

「你到了宮裡，也幫你堂姐謀個出路，到底是一家姐妹。」

 

臨了，她還不忘這侄女。

 

我微微俯身在她耳邊道：

 

「母親一輩子為她，她可領情？父親可領情？

 

「父親的書房暗格有幅畫像，瞧著與堂姐有幾分相似，但年代久遠，也不知是誰。」

 

她猛地顫了顫身體，我退開上了馬車。

 

一入宮門深似海，我與林家再無關系了。

 

13

 

我被封了貴人。

 

皇上是個四十多歲的儒雅男人，舉手投足盡是顯貴。

 

好在他並不苛責人，我隻需按照嬤嬤們的吩咐，小心謹慎應對。

 

後宮妃嫔看我的眼神多少帶著同情，特別是見著我容貌後，更添了憐惜。

 

淑妃娘娘說：「年紀輕輕的，怪可憐。」

 

她是將門獨女，我年幼時聽過她不少傳聞。

 

她入宮後懷過孩子，又落了胎兒，後來便停歇了。

 

賢妃笑我東施效顰，警告我莫要貪心。

 

我低頭應對，謹慎稱是。

 

我安安分分地做好替身該做的事。

 

皇上偶爾盯著我發呆，我便乖巧不動。

 

等他回過神來時，我會得到不少賞賜，短短半年，也升了位分。

 

林家的人，我隻帶了丫鬟翠知，如今已是我身邊的大宮女。

 

因著她出手大方，在宮裡結交了不少好友，從而也知道不少往事。

 

「聽聞顏貴妃的S與皇後脫不開關系，可皇後的父親是皇上恩師，一手扶持他上位。

 

「為了保全皇後性命，老太傅直接撞S在了皇上面前，從此，鳳儀宮的皇後便再也不出宮門。」

 

無聊時，翠知偷偷和我講這些。

 

又惆悵地看著我。

 

「娘娘這般選擇，也不知是對是錯。」

 

「是對的。」

 

我肯定地告訴她。

 

好S不如賴活著，更何況宮裡才經歷過十幾年的腥風血雨。

 

最終，貴妃慘S，皇後半退，皇家子嗣凋零……

 

沒有贏家。

 

現在眾人都歇了爭寵的心思，正是風平浪靜的時候。

 

可林家正是熱鬧之時。

 

14

 

自我進宮起，母親往宮裡遞過不少話，明裡暗裡讓我幫襯著堂姐。

 

後來，又是父親威逼利誘。

 

「你與芳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她進宮，還能幫襯著點你。

 

「做人莫要太過短視，一時得逞算不得什麼。

 

「父母年紀大了，你母親整日以淚洗面，你忍心嗎？」

 

旁的不知道，但母親以淚洗面的原因我卻清楚得很。

 

她到底還是沒忍住，翻看了父親的書房。

 

過往舊事被提及，她恍然發現夫妻恩愛，到頭來不過父親的退而求其次。

 

伯娘早已不在，她便將所有恨意都傾注到林芳芷身上。

 

父親的謊言被揭穿，又不肯低頭道歉，兩人也生了嫌隙。

 

這事兒無須我去特意打聽，就是後宮都有所耳聞。

 

「侯夫人的壽宴上，夫人哭哭啼啼，指責大小姐搶佔娘娘的姻緣。

 

「大小姐幹脆往柱子上一撞，說自己在林家過得太苦，沒爹沒娘，被人欺負。

 

「外人都看了笑話，這幾日若是有人問起，娘娘盡管說不知道就是。」

 

翠知生怕我應付不來，忙提前通氣。

 

我笑著撫上腹部，並未放在心上。

 

「無妨的，我們去看看言妃。」

 

翠知面色一驚：「還是別去了吧。」

 

薛家那位表小姐，一年前不知怎麼得罪了皇上，連夜被扔到冷宮。

 

後來薛家又牽扯到貪墨案中，被牽連。

 

所有人都覺得薛家再起不來，可薛敬之文韜武略，才華橫溢。

 

皇上並未封S薛家後路，不過路艱辛點罷了。

 

「娘娘，您如今懷了身孕，莫要衝撞了才好。」

 

翠知見我執意如此，又苦心勸了句。

 

翠知不懂，皇上來得太過頻繁，我看不出他對我腹中胎兒的疼惜。

 

為了孩子好，也該有個人來分擔這恩寵。

 

15

 

冷宮表面看著蕭條，裡頭卻也幹幹淨淨。

 

言妃正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日頭照在她淨白的臉，美得不像話。

 

聽著動靜，她側頭看過來，一瞬驚訝後便笑了聲。

 

「我當是誰，原來是芳嫔。」

 

我規矩行了禮，將她喜歡的芙蓉糕擱在桌上。

 

言妃冷了臉：「不管你是何目的，我如今可什麼都幫不到你。」

 

「我懷孕了，兩個月，想生下來，可皇上大半時間都在我那裡。」

 

我言簡意赅，她美眸落在我腹部，閃過些許異樣。

 

悲痛或緬懷，紅了眼眶。

 

我也是進宮後許久才從淑妃那裡得知，言妃是自請到的冷宮。

 

她兩個月大的孩子沒能保住。

 

並非有人加害，而是皇上醉酒後行房不知節制，醒過來時隻剩下滿床的鮮紅。

 

也是那時，言妃深知自己永遠無法取代當年的顏貴妃。

 

而我，不想走她的老路。

 

倒不是對權勢有多大追求，隻宮中日子無趣，有個孩子也有個依仗。

 

「你怎知我會幫你？」

 

她冷哼了聲，已經別過頭。

 

「我進宮前遇見薛敬之公子，被滿記酒樓趕出來，落魄狼狽。」

 

觀她擱在桌上的手猛地收緊，我心下了然了幾分。

 

又道：

 

「薛家之事雖與娘娘無關，但您若得勢，外頭的人至少不敢落井下石。」

 

眾人都以為薛家是因寵妃起家，又因寵妃被冷落。

 

其實不然，當年的顏貴妃或許有這能耐，但眼前這位，還不夠格。

 

或許，整個後宮都入不了皇上的眼。

 

16

 

言妃沒給我確切的答復。

 

回去的路上，翠知一路沉默。

 

臨了終於忍不住問出口：「娘娘怎麼知道言妃能做到？」

 

「因為她足夠像，也不夠像。」

 

容貌很像故去的顏妃，可她明媚燦爛，敢愛敢恨。

 

當初本該嫁給薛敬之，卻因為皇上的驚鴻一瞥，便被送到宮裡。

 

她原本心有不甘，可皇上生得儒雅多情。

 

天子的恩寵最能迷人眼，那雙桃花眼深情款款時，沒幾個人能招架住。

 

她深陷其中，當了真。

 

因此也被傷得深。

 

皇上對她有愧，更未必沒有感情。

 

她若真想，便能做到。

 

半月後，原本要來我宮裡的皇上被半途截走。

 

第二日，冷宮的那位便被放出來。

 

住的地方依舊是比鳳儀宮還要好的皓月宮，賞賜如流水。

 

對比起來，我先前得到的賞賜簡直上不得臺面。

 

「娘娘，您放寬心些，我聽宮裡的嬤嬤們說，在後宮有孩子才是最後贏家。」

 

翠知怕我難受，忙寬慰。

 

我心底卻松了口氣。

 

皇上矜貴儒雅，整日面對著，很難不動心。

 

去了別人那裡也好。

 

可我沒料想到，後宮的變動在林家人看來是我失寵。

 

堂姐更是急不可耐地偷偷進宮。

 

17

 

「芳華，以前都是我的不對，我已經知道錯了。

 

「你如今在宮裡也需要個人幫襯，自家姐妹總比外人可靠，對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我，自信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