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身側的拳頭緊攥,視線落到被我護在懷裡的箱子。
“這是什麼?”
我轉身將箱子往後藏了藏,這一舉動卻更引起了裴年年興趣。
她快步走過來,拉住箱子把手想從我懷裡把它拽走。
我一驚,咬著牙緊緊護住。
禮服也好,項鏈也罷,我都可以不要,甚至是程述白,我也可以拱手讓給她。
可這個箱子不行,沒人能從我手裡搶走它!
我拼了命的抱著箱子,裴年年卻被激發了鬥志,更用力的拽著。
“砰”一聲,這個年歲已高的箱子終於撐不住兩方撕扯,轟然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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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疾手快的蹲下,快速合上箱子,拯救了大部分的小雕塑。
唯獨三個小人環抱的雕像我沒護住。
它落到地上,滴溜溜轉了兩圈,停了下來。
世界靜止了,我怔怔看著那個雕像。
站在右邊的長發小人最先墜地,她的頭幾乎是瞬間就被磕斷,和身體一分為二。
剩餘的兩個小人在她的犧牲下得以完整保存,隻是那個高大小人臉上的水痕還沒有幹透,顯得有些悲傷。
隻有被護在中間的小人笑著朝向我,像是想把她的快樂傳給我。
6
看著我的狀態,裴年年大致知道這雕塑對我來說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她略帶幸災樂禍的聲音在頭頂傳來:“不好意思啊姐姐,不小心弄壞了你的東西,要不我去幫你補一補吧,很快的。”
說著,她彎身就要去撿落在地上的長發小人的頭。
“不許碰她!”
我尖叫出聲,壓抑許久的情緒噴湧而出,嚇了裴年年一跳。
她嘟囔著起身,我騰的一下站起來,用盡渾身力氣推開她。
我抱著箱子,小心翼翼避開地上的雕像,抓起身邊一切能抓的東西朝裴年年砸去。
鞋子、鑰匙,就在我單手拎起旁邊的凳子想要砸過去時,程述白攔住了我。
“小黎,你冷靜一些,隻是個雕像而已,回頭我找專人幫你修復就好了。”
我反手把凳子砸在程述白腦袋上。
在裴年年的驚呼聲中,程述白額角瞬間紅了一大片。
“隻是個雕像?”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程述白:“你明明知道這雕像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他像是想起什麼,沒有答話,彎腰撿起斷成兩部分的雕像,放進我的箱子裡。
“年年也不是故意的,她隻是好奇心重了點,你別跟她計較。”
程述白的語氣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物件,看著他,我整個人像被浸泡在冰冷的水裡。
“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它是什麼!”
我哭喊著,再也無法控制自己。
“程述白,難道隻要裴年年在,我就永遠要退步嗎?我要一輩子讓著她嗎?”
“我已經什麼都不爭了,現在連我的雕像我都守不住了!”
程述白,這不隻是一個雕像,這是我在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念想啊。
可現在,這念想也被裴年年這個闖入者親手毀了。
而我的未婚夫,我曾經唯一的支柱,仍然叫我退讓。
我突然覺得很沒意思,視線裡那張曾經深愛的臉在恍惚。
“程述白,我們分手吧。”
7
出租車後座,我望著車窗上蜿蜒的雨滴出神。
剛剛大鬧一場後,程述白不再攔我,但也沒答應我提出的分手,隻是讓我回家好好休息一陣子。
車疾行在馬路上,一會就到了目的地。
還沒等我走進院子,一道男聲就傳進耳朵裡。
“小胳膊,穿袖子;穿上衣,扣扣子……”
“我們梨梨真可愛,和媽媽一樣漂亮。”
我心裡一酸,快步走進家門。
門口蹲著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手裡抓著個布娃娃,正認認真真地給娃娃唱兒歌。
我放下箱子,走到男人身邊蹲下,不知什麼時候聲音已經變得哽咽。
“爸……”
男人回過頭,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又搖搖頭繼續擺弄他的娃娃。
“小姐,先生的病又嚴重了些,不過好在最近不會總是傷害自己了。”
一直在這照顧我爸的陳姨看見我回家,連忙把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高興的跟我匯報著我爸的近況。
說著,她小心翼翼問:“程總今天又沒來嗎?”
“他以後都不會來了。”我整理了一下我爸的袖,淡淡回答。
裴年年來之前,每周程述白都會陪我回一趟家看看我爸。
裴年年來之後,每次到了回家的日子她總有各種事牽絆住程述白。
久而久之,也就默認了以後都是我自己回家了。
大概看我臉色不對,陳姨趕忙閉上了嘴。
“那小姐你等著,我這就給您做兩道您喜歡吃的菜去。”
我在外面陪爸爸玩的正高興,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接起來,助理小喬的抱怨聲劈頭蓋臉迎上來。
“你怎麼回事Thorn,不是你自己說要親自參賽觀察那幫參賽者的嗎?我費勁巴力把你搞進去,你倒好,直接棄賽是吧?要不是你是主辦方那邊的人,早就被罵S了你知不知道?”
“出了點意外。”我捂住揚聲器遠離了爸爸,沒跟電話那頭細說。
“算了算了,這個先不提,這次冠軍是個姓裴的小姑娘,你得按照約定一周後去見人家一面,看看有沒有做你學生的潛質,這次可不許放鴿子了啊。”
“放心吧,我會準時到場的。”
掛掉電話,我看了看自娛自樂的爸爸,想了想,抱起箱子往樓上走去。
8
自從媽媽去世後,我就再也沒進過她的工作室。
這裡承載著太多我和她的回憶。
工作室一塵不染,陳姨應該經常來打掃這個房間,畢竟媽媽生前待陳姨如姐妹,關系極好。
媽媽的設計冊還放在桌子上沒人動,我緩慢翻看著,裡面有不少是我在旁邊看著她畫出來的。
翻到其中一張時,我頓了頓。
以它作為節點,媽媽再之後的作品風格陡然一變。
從溫馨柔和變成了凌厲哀怨。
我認得那張——
媽媽被指控抄襲的那張設計稿。
那些傷痛的記憶一下子湧上來,我忍著痛往下翻。
看著看著,我突然從這些設計稿裡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它們凌亂、毫無美感,但卻有著某種共同的規律。
色彩層層疊疊,像是在掩蓋什麼。
想起我和媽媽共同的習慣,我舉起設計稿朝向陽光。
透過陽光,我調整著設計稿的角度,嘗試看清裡面的東西。
似乎是兩個名字,我努力的辨析著。
林妍。
是當時聲稱被媽媽抄襲的人。
我心下一緊,有什麼不妙的預感開始蔓延。
我終於看清了另外一個名字。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凍住,然後倒流湧進我發燙的大腦。
我一遍遍地確認著,確認自己沒看錯那個名字。
媽媽的設計稿裡藏著兩個人的名字。
一個是林妍。
另一個,是程述白。
9
一周的時間很快就過去。
到了約定好的日子,小喬的電話從早打到晚,生怕我再次毀約。
我苦笑著再三保證也是無用,隻能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出發。
讓我意外的是,程述白和裴年年早早就等在了那裡,還請了一堆端著長槍大炮的記者。
想必是為了給裴年年造勢。
看來是真的很重視這次拜師啊。
我滿意地勾起唇,他們越重視,我就越期待。
程述白眼尖,率先看到進門的我,眼裡的不解一閃而過,隨即變成了然。
他起身走到我旁邊,接過我手裡的包,說出的話卻是責怪。
“小黎,怎麼冷靜了一周還沒想明白嗎,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也要來搗亂。”
我無語的瞥了他一眼,媽媽設計稿圖的疑團還沒解開,我一句話也不想和他多說。
裴年年偏生好S不S地湊上來。
“姐姐你來做什麼?這裡是Thorn的地盤,你在這惹事肯定會激怒他的。”
我挑了挑眉:“誰說我來惹事?”
裴年年不屑地撇撇嘴,剛想說點什麼,就被風風火火闖進來的小喬打斷。
“二位稍等,Thorn馬上就……”
“哎?”
“你什麼時候到的?”
我微笑跟她打了個招呼。
裴年年還不知所以:“喬姐姐你認識她嗎?”
程述白卻已經黑了臉,手裡SS攥著我的包帶。
“當然認識啊,哦對了,她一直沒在外面露過臉,介紹一下,這位是Thorn,聽說你是她的粉絲?”
小喬還在興致勃勃地介紹著,沒注意裴年年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夠了!”
程述白終於忍不住出聲,盯著我咬牙切齒地問出聲:“孟黎,演戲好玩嗎?”
10
小喬有點懵,她向來不管我的私人生活,自然不認識這兩個人。
我招招手讓她離開。
抬眼直視程述白,還有他身後臉色青白相間的裴年年。
“這師,你們還拜嗎?”
小喬不知道我和他們倆的關系,但那些記者可是一清二楚。
這些年程述白拋棄破產未婚妻移情別戀的消息愈演愈烈。
記者的敏銳嗅覺告訴他們今天抓到了大新聞,一時間閃光燈齊飛。
我不急不慢的從包裡拿出一個微型顯示器,插進去一個u盤。
裴年年的臉赫然出現在上面,她站在掛著我藝術照的工作室內,一臉怨毒的看著我桌子上的雕塑。
過了一會兒,拿著一個小鑿子,一點一點的毀掉了我的雕塑。
而裴年年獲獎後程述白的大肆宣揚,讓所有人都知道那雕塑正是裴年年拿去參賽的作品。
全場都靜止了,連記者們的閃光燈都停了下來。
看著程述白緊繃的臉,他們明白這樁新聞不是他們能知道的。
“年年,你這是在做什麼?”程述白終於打破了沉默。
裴年年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我好心解釋:“這個工作室歸我所有,裡面都是我的心血,我自然要多安幾個監控,你單單幹擾了別墅裡的監控是沒用的。”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非要在這種時候讓我丟臉!”
面對瀕臨癲狂的裴年年,我選擇無視。
這麼多年,我一直隱藏身份,一開始是因為媽媽嫌我作為她女兒水平太低,說出去丟臉。
後來,是我主動隱瞞。
我不想讓這個名字沾染上任何一點汙垢。
Thorn,是媽媽為我起的名字。
今天在這裡以這樣的形式昭告天下,也確實非我本願。
看著程述白始終沒出聲,我也就了解了他的想,回頭看向那些不敢出聲的記者們。
“今天的事大家都別往外傳,你們這些設備和裡面的東西,程氏出雙倍價格買了。”
記者們連連點頭答應,畢竟拿出去也不一定發的出來,還不如掙個人情還收點錢。
程述白倒是對我的做法很詫異。
“你不生氣?”
“我當然生氣,但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我笑著說謊。
這隻是小彩蛋而已,真正的重頭戲,還在後面。
花錢打發了那些記者,我給小喬打電話:
“明天找人以主辦方的名義給裴年年打電話,就說Thorn的意外他們很抱歉,為了補償,給裴年年送個雙年會的參賽名額。”
小喬瞬間炸了:“大姐你知不知道雙年會的含金量啊,那裡面可全是大咖,她一個新人哪裡有資格?”
“別的都不用管,把她弄進去就行,你這個月工資翻倍。”
“……放心交給我吧。”
11
回到程述白的別墅裡,裴年年像一條脫水的魚,無力地垂在地板上。
程述白看她這個樣子,眼裡染上心疼。
但隨即便收了回來,抬頭看向我:“小黎,你一直都知道獲獎的是你的作品嗎?”
我點頭:“當然。”
“那為什麼之前不說?”
當然是因為那時候效果不夠好,對裴年年打擊不夠大了。
我心裡這麼想著,面上卻淚光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