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我消息時，聞任遠正在民政局和劉湘玥拍結婚照。

他的機長制服放在一旁，身上隻穿著一件白襯衫。

 

拍了很多張照片，劉湘玥卻始終都不滿意，中場休息的時候，聞任遠才有空看一眼手機。

 

隻是剛看一眼，他臉色就瞬間蒼白，連忙給我回撥電話。

 

一通，兩通，三通......

 

得到的卻隻有次次如一的忙音。

 

本來用來操縱飛機杆的手，頭一次出現了顫抖，聞任遠本來想要繼續撥打，卻被劉湘玥攔住。

 

劉湘玥嬌哼一聲，奪過聞任遠的手機，撒嬌道。

 

“今天是我們領證的日子，你怎麼還在玩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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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任遠甚至都壓不下聲音的顫抖，他急匆匆站起身，穿上機長制服就想要匆忙離開。

 

“趙子瑜知道，她早就知道了，她一直知道我沒有失憶，知道我在騙她......”

 

“不行，我得去找她！”

 

聞任遠還沒走出幾步，劉湘玥奪過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快步轉身，搶過手機，沒看來電人就直接接通了電話。

 

“小瑜，你現在在哪？我現在就來找你！”

 

電話那頭，是聞任遠的同事，他帶著悲傷，向聞任遠通知了我的S訊。

 

“聞哥哥，嫂子出事了，飛機墜毀在大海上，基本已經確定身亡了。”

 

“救援隊已經去打撈遺體了，但是希望很渺茫。”

 

聞任遠拿不住手機，臉上半點血色都無，呆愣在原地喃喃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劉湘玥拽著聞任遠，不願意放他離開，她尖叫道。

 

“肯定是趙子瑜買通別人一起算計你的！怎麼可能剛好我們領證的時候，她就出事了！”

 

聞任遠被氣的面色通紅，他沒有留情，直接狠狠甩了劉湘玥一巴掌，朝她咆哮道。

 

“買通？！飛機墜毀這麼大的事情，她能買通誰？！”

 

爭執間，我放在他制服口袋的孕檢單掉落在地。

 

上面皺皺巴巴，還帶著幹涸的淚痕。

 

這一瞬間，聞任遠感覺整個世界都寂靜了，他SS盯著那張孕檢單。

 

上面的日期，正是他裝失憶住院的那天，我的第二十三次求婚。

 

回憶像是巨浪把聞任遠拍打在海底，撿起那張孕檢單時候，他似乎還能感受到暴雪留下的冷冽。

 

聞任遠把那張孕檢單攥緊，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攥緊的手指緩緩松開，喃喃道。

 

“趙子瑜，她懷孕了？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6

 

劉湘玥被聞任遠抽了一巴掌，眉宇間被戾氣填滿，看到聞任遠把那張孕檢單視作寶貝，忍不住嘲弄道。

 

“也不知道懷的是誰的種，你不是每次都和趙子瑜做好安全措施了嗎？”

 

劉湘玥越說越起勁，就好像能夠憑借一張孕檢單就能把我釘S在恥辱柱上。

 

“我都說了！她一定是和別人出軌了，才會懷上孩子！你居然還因為這種女人傷心！”

 

聞任遠一反常態，沒有聽信劉湘玥的話，他把孕檢單塞進口袋後，漠然瞥了劉湘玥一眼。

 

緊接著，他主動打電話給領導，想要參與搜救隊。

 

劉湘玥氣的渾身顫抖，她怎麼都想不到，聞任遠居然會如此看重我，甚至不惜參加會有生命危險的搜救隊。

 

她追在聞任遠身後，聲嘶力竭哭喊道。

 

“我現在還懷著孩子，搜救也是有生命危險的！”

 

“你要是出了事情，讓我們孤兒寡母怎麼活？你既然裝了這麼久失憶，為什麼不一直裝下去？”

 

她話音剛落，匆匆離開的聞任遠突然停在原地，沒有抵抗身後劉湘玥的擁抱。

 

劉湘玥臉頰靠著聞任遠的後背，淚水濡湿他的衣服。

 

在她沒有看到的地方，聞任遠沉著臉，一把甩開身後的劉湘玥，掐著她的脖子質問道。

 

“劉湘玥，你到底有沒有心？”

 

“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靠著抄襲趙子瑜的設計圖混到今天，最起碼也有點感恩的心吧！”

 

“失憶的主意是你先提出來的，如果不是你，我和趙子瑜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劉湘玥怔愣住了，她看著面前猩紅著雙眼的聞任遠，慘笑著回答說。

 

“你現在怪我了？”

 

“那你誣陷趙子瑜的時候，拒絕她求婚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會失去她嗎？！”

 

聞任遠不願和劉湘玥多說，臨走前，他冷冷留下一句。

 

“如果趙子瑜真的出事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娶別人。”

 

“搜救隊的名額已經定下了，直升機隻能坐下這麼多人。”

 

領導拍了拍聞任遠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慌張。

 

聞任遠聽到領導的拒絕，猛然從座位上站起身，聲音都有些沙啞。

 

他眼裡布滿血絲，挺拔身姿卻有些搖搖欲墜。

 

“領導，我是趙子瑜的未婚夫，難道就不能讓我去嗎？”

 

“我和趙子瑜都是因為您才認識的，您也知道我們的感情有多好，我真的放心不下。”

 

領導正襟危坐，他垂著眼，用手敲擊著桌子。

 

一聲接著一聲，直到聞任遠支撐不住，重新坐會座位，神色頹然。

 

這時候，領導才沉著聲開口，隻是第一句，就足以讓聞任遠白了臉。

 

“你和小瑜是我一手促成的，我當然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可我聽小瑜說，你不是失憶了嗎？”

 

“她像你求婚二十三次，每一次求婚前，都來找過我，問我的意見。”

 

“登上飛機前，她說要給你準備第二十四次求婚。”

 

領導長嘆一聲，打開手機裡存著的一張截圖，是我和劉湘玥的聊天記錄。

 

在我登上飛機前，劉湘玥在民政局的就已經忍耐不住。

 

用勝利者的語氣告訴我，聞任遠一直在裝失憶，為的就是和她領證結婚。

 

“她即便知道你失憶，還是一如既往想要等你，隻不過這一次，是你等不到她了。”

 

聞任遠目光鎖在那張截圖上，再也壓不住內心悲傷，低著頭垂淚道。

 

“是我對不起她，是我的錯。”

 

“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了，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領導站起身，拍拍聞任遠的肩膀，示意他節哀。

 

“你若是早和趙子瑜領證，現在就能以合法配偶的身份登上救援的飛機。”

 

“隻是很可惜你們並沒有領證，我也沒有任何辦法。”

 

聞任遠聽著領導的話，雙手握拳，指甲嵌入掌心劃開血肉，鮮血滴滴落下。

 

可到最後，他也隻能顫抖著說出一句。

 

“我知道了，我會等結果的。”

 

臨走前，聞任遠止住眼淚，重新恢復了機長的姿態，隻是眼角仍有紅意。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問道。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錯了，我對趙子瑜是不是真的很不好？”

 

領導苦笑一聲，他看著聞任遠，耳邊似乎又響起我離開時說的話。

 

他沒有和聞任遠透露我假S的事實，沉默片刻，他回答說。

 

“人S如燈滅，你醒悟的太遲了。”

 

“二十三次求婚，哪怕你對趙子瑜有對劉湘玥千分之一的心疼，就不會拒絕這麼多次。”

 

7

 

聞任遠失魂落魄開著車從機場出來時，剛巧下起了暴雨。

 

暴雨衝刷著整座城市，他下意識開到我工作室樓下。

 

以前每次下雨，我心髒都會隱約有些不舒服。

 

聞任遠知道了，便主動來我工作室樓下接我，說這是他未婚夫的責任。

 

隻是劉湘玥重新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後，聞任遠就再也沒來接過我。

 

我沒有刪去聞任遠在我工作室大門上的人臉識別。

 

空空蕩蕩的工作室出現在聞任遠眼前，原本桌上堆滿的設計圖，如今卻消失無蹤。

 

他不敢置信瞪大雙眼，直接衝向放在我辦公室裡的B險櫃。

 

櫃子裡放著我用來求婚的二十三張設計圖。

 

聞任遠深知我尤為寶貝這些設計圖，把它們視作我的骨血生命。

 

當B險櫃打開時，聞任遠眼中最後的希冀也就此消失無蹤。

 

二十三張設計圖消失無蹤，剩下的，隻有一張我留下來的信。

 

信很短，隻有幾行。

 

“聞任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應該已經和劉湘玥領證了。”

 

“我知道是你誣陷了我，也知道你是在裝失憶。”

 

“我們相愛五年，我給了你最後一個月的時間，你隻要回頭，我就會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隻是很可惜，我知道你不會回頭。”

 

聞任遠哭的泣不成聲，淚水滴落在遺書上，暈染的墨跡化開我們相愛的五年。

 

他跪在B險櫃門口，我留下的最後信件似乎變成他賴以生存的氧氣。

 

而這一次，我看的真切。

 

離開前，我燒掉了所有設計圖，清空了整間工作室，但留下了工作室的監控。

 

身處在大洋彼岸，我卻能夠看清聞任遠臉上的每一滴淚。

 

卻分不清這些淚裡有幾滴真心。

 

突然，聞任遠站起身，像是想到了什麼，他一邊給劉湘玥打電話一邊喃喃道。

 

“戒指，還有那枚戒指！那是趙子瑜最後留給我的東西了。”

 

電話沒有接通，聞任遠站在原地呆愣幾秒。

 

隨後從口袋拿出那張皺巴巴的孕檢單，找到了上面醫生的電話。

 

電話撥通的瞬間，聞任遠甚至說話都有些結巴，最後他硬生生掐破了自己的虎口，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是趙子瑜的未婚夫......”

 

8

 

聞任遠抬起的手又漸漸放下，他站在醫生辦公室門前躊躇不定。

 

他甚至不敢聽我冒著怎樣的風險懷孕，又是為什麼沒有告訴他。

 

他站在門口沒幾秒，辦公室門內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劉湘玥驕矜非常，冷聲道。

 

“多虧我當時聰明，一直在身上藏著血包。”

 

“還得多謝你告訴我那天是趙子瑜的流產手術，那天抽血怎麼沒把她抽S的！”

 

劉湘玥埋怨的聲音從辦公室裡傳來，與她裡應外合的醫生笑著回答說。

 

“現在不也是很完美嗎？趙子瑜S於飛機墜毀，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就算你現在沒懷孕，聞任遠的選擇不也隻有你一個了嗎？”

 

聽到醫生的話，劉湘玥才算是滿意，她胸有成竹說道。

 

“你說的沒錯，聞哥哥現在隻不過是暫時的傷心，等到過段時間，他還是會和我領證的。”

 

話音剛落，聞任遠就直接一腳踢開了門，猩紅雙眼仿佛要擇人而噬。

 

他直接把劉湘玥從椅子上扯下來，指著她的鼻子厲聲質問道。

 

“你一早就知道趙子瑜懷孕了是不是？”

 

“那天你故意裝作大出血，就是想要害S趙子瑜，好讓我一直認為她背叛了我，S無對證！”

 

劉湘玥沒有想到聞任遠一直站在門口，即便被知道真相，劉湘玥也表現的肆無忌憚。

 

“沒錯！我早就知道了，可這又怎麼樣？”

 

“你本來不就是不想要和她的孩子嗎？隻要我們領證，我們以後肯定會有孩子的不是嗎？”

 

她還想說些什麼，就聽到聞任遠慘笑著回答說。

 

“我們都沒有以後了。”

 

“我會主動報警，澄清當年對趙子瑜的誣陷，那些設計圖我都留有備份。”

 

“當年的事情，你和我都要有責任，或許我早就應該醒悟了。”

 

劉湘玥根本不敢相信聞任遠說的話，她崩潰地大喊：

 

“你瘋了嗎？你現在是機長，你未來的大好前途都不要了嗎？！”

 

“你非要因為一個S人同時毀掉我們兩個人嗎？”

 

她見聞任遠心意已決，自己卻舍不得靠踩著我得到的美好未來。

 

劉湘玥主動放低姿態，朝著聞任遠卑微道歉道。

 

“我保證以後我再也不糾纏你了，我們好聚好散，行不行？”

 

“隻要你想，我可以去趙子瑜墓碑前磕頭認錯！我什麼都可以做！”

 

聞任遠隻是冷冷搖頭，他說出的話語像是利刃，把劉湘玥定S在原地。

 

“你磕頭認錯，趙子瑜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也都回不來了。”

 

劉湘玥從未見過聞任遠如此堅定的模樣，她知道聞任遠不會放過自己，咬牙反諷道。

 

“她肚子裡的孩子還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你就非要這麼護著她？！”

 

“要是你真的像這樣愛她，她根本就不會S！”

 

聞任遠剛準備反駁。

 

為我做試管的主任醫生就出現在門口，他擦了擦額頭細汗，冷眼看著振振有詞的劉湘玥。

 

主任醫生將手上的資料遞交給聞任遠，嘆息著說道。

 

“杜小姐九S一生才懷上你的孩子，我用我的生命保證，她懷的絕對是你的孩子。”

 

“畢竟，她愛你愛到願意冒著S亡的風險，也要懷上這個孩子。”

 

一片S寂中，聞任遠接過主任醫生手裡的資料。

 

一字字，一句句。

 

都是我掩藏在心底的愛意。

 

卻在不合時宜的時候被揭開。

 

聞任遠神色沉沉，而倒在地上的劉湘玥卻嗤笑出聲，譏諷道。

 

“聞任遠，人都S了，你裝深情給誰看？”

 

聞任遠沒有回頭，回答像是亙古不化的堅冰。

 

“我會用我的一生償還我的錯。”

 

8.

 

聞任遠主動自首，在警察調查出結果前，他主動申請和同事換了航線。

 

每一天，他都會路過我墜亡的那片海。

 

那枚婚戒被他拿回來，帶在左手無名指上。

 

有不清楚的同事祝福聞任遠新婚快樂，他帶著笑回應，從抽屜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喜糖塞了一把。

 

結果出來那天，劉湘玥被迫離開設計圈，名聲盡毀。

 

曾經靠著我才得到的名利，寸寸崩塌時來的如此迅速。

 

網上輿論調轉後，比攻擊我時來的愈加猛烈。

 

孤身一人，劉湘玥根本抗衡不了如此大勢，也不敢面對法律的制裁。

 

她自S了，S在了我的工作室裡。

 

臨S前，她什麼都沒有留下，就像是我空空蕩蕩的工作室。

 

聞任遠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和同事交接工作。

 

他辭職了。

 

那片海，他已經看過無數次，卻始終看不到我的影子。

 

我假S一年後，偶然從經紀人嘴裡聽到關於聞任遠的消息。

 

他S在我的墓碑前。

 

那是我的衣冠冢，我唯一留下的衣服，竟然變成他和我最後的聯系。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並沒有什麼感覺。

 

甚至覺得聞任遠這個名字，已經離我很遠，很遠。

 

遠到在我的記憶裡，聞任遠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我在設計行已經取得了足夠的成就，靠著設計成就了自己。

 

失去一切幹擾後，如今，我已然成為了坐在評委席上的角色。

 

而我最為滿意的作品，是一件雕塑。

 

飛機穿過心髒。

 

我給它命名為，昨日之S。

 

教堂的鍾聲再一次響起，打斷我的思緒，天光從破了洞的縫隙中鑽出。

 

我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生機明光。

 

未來盡是坦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