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她搖搖頭，落寞地看著沈淮川的背影。

 

6.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

 

慕情看著我的模樣，泣不成聲。

 

“你明明喝不了酒，為什麼要和自己過不去？你真的想讓我失去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嗎？”

 

手機上，到賬五百萬的信息發送過來。

 

我虛弱地笑笑，揚起手機給她看：

 

“好啦，你看姐姐給你掙了五百萬回來喲，多劃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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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情聞言，哭得更厲害了，抱著我，忍不住問：

 

“姐姐，你這樣，真的值得嗎？他什麼都不知道，他還那樣對你……”

 

我臉上的笑意消失，沒有說話。

 

五年前，我答應桑玖，隻是因為我不想我的少年再受到這個世界的磋磨。

 

他值得更好的。

 

從來不是為了什麼值不值得。

 

隻要我愛他。

 

就夠了。

 

我頭腦開始眩暈。

 

眼前的慕情有了重影，她好像再跟我說話，可為什麼我聽不清。

 

“血……”

 

慕情的表情有些驚恐。

 

我耳邊有著回音，順著她的視線朝我身下望去。

 

鮮血淋漓。

 

我視線有些模糊，最後隻剩一抹白點。

 

我睜開眼時，潔白的病房刺得我眼睛生疼。

 

慕情腫著眼睛不說話。

 

醫生告訴我，我懷孕了。

 

差點流產。

 

我並不驚訝，畢竟我的經期確實推遲了。

 

醫生說我的身體還很虛弱，如果想打掉還需要先好好修養幾天。

 

慕情沉默著，事無巨細的照顧好我。

 

直到傍晚，她再也忍受不住，抱住我崩潰痛苦。

 

“求求你，照顧好自己，我隻有你一個姐姐啊！”

 

我心底一陣柔軟，憐愛地撫摸她的頭頂。

 

這個時間上，除了沈淮川，我隻有她了。

 

桑苒發來短信，約我見面。

 

我支開慕情，去了她約的咖啡廳見面。

 

她早已等候多時，神色傲慢。

 

“開個價吧，永遠不要出現在我和淮川去眼前。”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喝咖啡的動作頓住了。

 

抬頭：“你說什麼？”

 

我看著她，滿眼恨意。

 

“桑玖說，他盯上我，是因為你。”

 

桑苒輕笑了一聲，毫不在意的說:

 

“怎麼？你不開心嗎？我可是給你找了一個好金主呢，你應該好好感謝我。”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她將咖啡重重地放在桌上，尖聲道：

 

“還不是因為淮川心裡隻有你！”

 

“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上大學的時候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滿心滿眼隻在意你。”

 

“我告訴他，我可以讓他的事業一飛衝天，他絲毫不為所動。”

 

“那我有什麼辦法呢？我隻能和我的好堂哥用點小手段給他點教訓，讓他知道我的好。”

 

“而你，你應該感到榮幸我堂哥看上了你，讓你這個蝼蟻接觸到了我們上流人士的生活。”

 

我喉嚨像被掐住一樣，很久才發出聲來：

 

“所以，這一切都隻是你和桑玖設的局？”

 

她嗤笑出聲，挑了挑眉。

 

我看見她眼底的嘲笑，怒火洶湧著，即將要從我胸腔竄了出來。

 

我顫巍巍地站起來，潑了她一臉咖啡。

 

她站起身來與我爭執。

 

突然她彎起了嘴角，在我耳邊低聲說：“他最後肯定是我的。”

 

她向地上一倒，直愣愣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沈淮川，突然出現在咖啡廳。

 

向我們走來。

 

7.

 

“淮川，我是因為在訂婚宴上羨好喝酒住院，來給羨好道歉的。”

 

“她卻要我幾百萬的賠償，我和她爭論了幾句，她就潑我咖啡，打我耳光。”

 

桑苒惡人先告狀。

 

我盯著淮川，沒有解釋。

 

他掏出手帕，細心地擦拭桑苒臉上的水漬。

 

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江小姐，我和我未婚妻與你興許真的是八字不合，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

 

沈淮川將桑苒攬入懷裡，扶著她離開。

 

桑苒回過頭來，望著我，得意一笑。

 

沒一會兒，民警趕來。

 

他們說我尋釁滋事，要帶我回去拘留。

 

我辯駁，要求看監控。

 

咖啡廳老板卻說監控壞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指認了我，向桑苒動了手。

 

我就這樣被拘留了三天。

 

真可笑。

 

不過有一件好事。

 

在第三天的時候，我在拘留所流產了。

 

滿地鮮血，他們都嚇得躲開。

 

像要報復這個世界一樣，我笑出了眼淚，被送回醫院。

 

令人頭疼的是，慕情眼睛腫的更大的看著我。

 

我訕訕然，避開她的視線。

 

我不孕了，再次住院修養。

 

慕情經此一遭，對我寸步不離。

 

出院回到我自己的家裡後，慕情慌亂地拿著手機給我看。

 

是兩條視頻。

 

裡面清楚的記錄了我在咖啡廳裡向桑苒潑咖啡，並與她爭執，她摔倒在地的過程。

 

但是是個極其刁鑽的角度，看起來真的像我將桑苒推到的，而且看不到她打自己巴掌的動作。

 

第二天是我在桑然訂婚宴上，被桑玖拋棄時的場面。

 

我的臉在視頻裡清晰可見，並有配文：

 

【大明星桑苒的訂婚定典禮上，未婚夫的前女友神奇出現，搖身一變成了堂哥的情人兒，堂嫂也在現場，小情人兒當場被拋棄。】

 

【小三堂而皇之地當眾打正房，實在是跋扈。】

 

網友們最愛看明星豪門的八卦，一時間，熱度拉滿。

 

我無疑成為眾網友討伐的對象。

 

“可惡，S小三居然敢打我姐姐，我們苒粉不會放過她的！”

 

“真勁爆啊！老公的前女友差點成為我嫂子？這女的這麼有實力，能攀上沈總和桑總啊？”

 

“什麼實力啊，你沒看見她被場甩了嗎？這女的我知道，給錢就睡，當初就是因為錢甩了沈總的。拜金女真惡心。”

 

一時間，我電話被打爆了，都是辱罵我的。

 

家裡被潑上油漆，被人送花圈和S老鼠更是常態。

 

8.

 

桑玖沒有再找過我了。

 

可能他的小女友真的生氣了吧，他一下子追到了M國過去了。

 

他終於對我膩了。

 

我終於得到了解脫。

 

我收拾了家裡所有的物品，帶著妹妹回了老家住。

 

這間房子，我大概永遠也不會回來了吧。

 

但是會留存在我記憶的最深處。

 

臨走前，我撫摸過這裡的每一個角落。

 

眼眶湿潤。

 

這裡，它是我和沈淮川的家啊。

 

我回到兒時的住處。

 

村裡的人看到網上的新聞，都很關心我。

 

他們說，我是什麼樣的孩子，他們很清楚。

 

我妹妹聽到這，委屈的大哭。

 

我也不禁潸然淚下。

 

從小看我和妹妹長大的鄰居爺爺仍舊健在，身體硬朗。

 

他招呼我們去他家吃飯，幫我們處理院裡的雜草。

 

我總是想落淚。

 

在外很多年，沒有這麼溫暖過了。

 

晚上的時候，我和妹妹拗不過阿爺的熱情，再一次去蹭了晚飯。

 

爺爺的孫子也在，高大帥氣。

 

我回家，對慕晴擠眉弄眼。

 

“姐姐，你搞什麼阿？”

 

她摸不著頭腦看著我。

 

“你小時候不是喜歡那孫栩嗎？我看他還單獨給你裝了東西帶回來，你好好把握阿！”

 

她無語地看著我：

 

“這都是八百年前的老黃歷了，我現在隻把他當哥哥，他也把我當妹妹好吧。”

 

我疑惑問：

 

“那他單獨找你幹什麼？”

 

“他喜歡你阿！我的大小姐！”

 

江慕情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

 

“他單獨找我，是因為看到你身體虛弱的那個樣子，他心疼，讓我把這些補品帶回來給你吃。”

 

我微微一愣。

 

沒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我這樣的一個人，還配人喜歡嗎？

 

慕情倒是煞有介事地靠近我，詢問：

 

“姐姐，你覺得怎麼樣呢？他看起來比你之前遇到的男人靠譜多了，而且知根知底。”

 

我作生氣狀，敲了一下她的頭。

 

“你這是哪跟哪，他都跟你一樣大的年紀了，小我五歲呢！”

 

慕情撇撇嘴角，揉著額頭嘟囔道：

 

“小才好呢，小才知道像我一樣疼你，年紀大的心思重，你鬥都鬥不贏……”

 

我無奈地笑著，催促她早些睡覺。

 

8.

 

很久沒回家來住，家裡面的空調都壞了。

 

天氣一直很寒冷，我便叫慕情去鎮上找個維修師傅。

 

誰知她笑得賊眉鼠眼，將孫栩推到家裡面來。

 

我隻好請進來。

 

正值青春年少，他們身上的朝氣與活力將我枯萎的靈魂也照亮了一些。

 

孫栩脫下外套，挽起袖子。

 

將空調拆開，仔細的研究著。

 

“姐姐，遞個工具。”

 

我拿給他。

 

他指尖滾燙，無意識地抓了一下我的掌心。

 

我渾身一顫，抬頭看他。

 

他仿若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露出虎牙，朝我一笑。

 

我尷尬地低下頭。

 

給慕情發消息，她居然說有事出去了，晚上回。

 

心裡腹誹，這丫頭心裡準沒憋好主意。

 

我從來是把孫栩當弟弟看的。

 

現在被慕情點破，共處一室，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隻談過沈淮川一個男朋友。

 

後面就遇到了桑玖這個變態。

 

思及至此，我下意識地抱住自己胳膊。

 

隔著衣服，摩挲藏在身上的疤痕。

 

我已經破敗了。

 

“修好了，姐姐。”

 

孫栩打斷我的思緒，眉眼彎彎，笑著看著我。

 

我點頭，思索找個什麼借口讓他快走。

 

“好累啊，姐姐給我倒杯水喝，好不好?”

 

我端給他。

 

他一邊喝水一邊和我聊天。

 

“姐姐，你知道我喜歡你吧？”

 

我驀然抬起頭來，以為自己幻聽了。

 

“你沒聽錯！”

 

他眼底裡充滿笑意。

 

我思索良久，和他說:

 

“謝謝你的喜歡，但是我已經有愛的人了，不出意外的話，我會一直愛著他直到S亡。你會找到更好的，更值得你喜歡的女孩子。”

 

他眼神黯淡。

 

“是之前你帶回來的哥哥嗎？”

 

大學時，我帶過沈淮川回來過暑假。

 

我們一起去釣魚抓蝦，在山坡上接吻。

 

“是的，我真的……很愛他。”

 

我好想念那個時候的我和他阿。

 

門口傳來響聲。

 

我和孫栩應聲看去。

 

沈淮川站在門口，靠著牆，整張臉藏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

 

“你這麼愛我，怎麼舍得丟下我一個人？”

 

語氣哽咽。

 

我呆楞著，好像心髒像煙花一樣炸開了。

 

孫栩離開。

 

我和沈淮川相對無言。

 

“你為什麼，為什麼，什麼都不和我說……”

 

他眼眶滲出淚水。

 

“那個時候，阿姨沒錢做手術。”

 

沈淮川一怔，筆直的背彎了下去，抱著頭。

 

“對不起，好好，都是我沒用，都是我害了你……”

 

“我還罵你，和別人欺負你，我不是個東西。”

 

“都是我招惹的桑苒和桑玖，連累了你，我還害得你進醫院了……”

 

他走在我身前蹲下，俯在我膝上，哭得像個孩子。

 

慕情回來後，看見他，氣得要趕他走。

 

沈淮川裝作沒聽見，在我家自顧自地住下來。

 

像以前一樣，他為我洗衣做飯。

 

“怎麼樣？還合胃口嗎？”

 

沈淮川戴著不相協調的圍裙，眼神期盼。

 

許多年後，熟悉的味道在我的味蕾上迸發。

 

淚水欶欶地流了下來。

 

“你，你別哭阿……”

 

他手忙腳亂，試探性地扶住我的胳膊，又小心翼翼的搭在我肩膀上。

 

就像當初，青澀的我們開始第一個擁抱一樣。

 

這些年，我很少大哭。

 

可是此刻，我撲進沈淮川的懷抱裡，像以前一樣哇哇大哭。

 

他身子先是一愣，後緊緊地抱住我。

 

時隔多年的擁抱，是我做夢也不敢想的。

 

我們倆都用力地擁抱著，像要把對方揉進骨血裡。

 

9.

 

我和沈淮川相互依靠著。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他緩緩開口，訴說。

 

當初，我的流言四竄，他不放心我，第一時間就來家裡偷偷看我。

 

每天都讓人觀察著，恐怕有極端的人做出傷害我的事。

 

但是他仍舊不知道當年的真相，不知如何面對我。

 

我走後，流言風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桑玖的未婚妻，竟然在網上公開罵了桑玖。

 

而且連帶發布了他欺男霸女的證據鏈。

 

桑玖和桑苒的聊天記錄被曝光。

 

眾人驚呆了。

 

原來我和沈淮川是初戀，就因為桑家兄妹一人看上了一個，活活做局給拆散了。

 

沈淮川質問桑苒，她不承認。

 

直到拿出證據，她才跪下來說自己錯了，求沈淮川不要離開他。

 

與此同時，這五年間收到我資助的幾個基金會紛紛發表言論。

 

說我是個善良的人，不應該被抹黑。

 

沈淮川也發布聲明與桑苒解除婚約，連夜驅車趕來這裡。

 

我們在這裡度過了一段很愜意的日子。

 

像上大學那會兒一樣。

 

沈淮川時常撫摸著我身上的疤痕發呆，落淚。

 

而那天，我打算一個人去鎮上拿快遞。

 

一輛摩託車擰緊油門，朝著我，目標明確地衝了過來。

 

我整個身子被撞地騰空起來，重重的落在地上，倒在血泊裡。

 

再醒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被紗布包裹著。

 

慕情和孫栩在床邊守著我。

 

我不能講話，隻能睜著眼睛看著他們。

 

慕情哭得我耳朵疼，孫栩也直抹眼淚。

 

沈淮川，他卻不在。

 

我眨巴著眼睛，示意慕情，想問她沈淮川呢。

 

她卻躲避我的眼神。

 

醫生說好好養著，會沒事的。

 

我就聽話的好好修養，復建。

 

半年以後，我才能夠行動自如，開口說話。

 

在這期間，我等了好久，沈淮川沒來看過我一眼。

 

直到今天，慕情不在。

 

我顫巍巍地拿出抽屜的手機。

 

搜索……沈淮川。

 

顯示，S亡。

 

我的淚水模糊了雙眼。

 

癱坐在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10.

 

半年前。

 

我躺在醫院急救室裡。

 

沈淮川急救室外面，身子佝偻，雙腿止不住地打顫，呼吸急促，隻能扶住牆才能堪堪站立。

 

孫栩過來，和他說話。

 

他的耳朵嗡嗡的，眼前的孫栩張著嘴巴，卻沒有聲音。

 

很久之後，他才聽清。

 

警察來拿我掉落的手機。

 

沈淮川拿出帶血的手機，忽然福至心靈。

 

打開屏幕。

 

他看到有很多未接來電，是桑玖打的。

 

還有一條信息。

 

【江羨好，你以為老子就垮臺了嗎？桑家不是吃素的。我是說過，我膩了你可以離開，但是從沒允許你再回沈淮川的身邊，你到S都是我的所有物。】

 

“沈哥，手機給我阿。”

 

沈淮川捏著手機指尖發白，臉色不虞。

 

桑玖說的沒錯。

 

桑家不怕社會輿論，也不怕司法。

 

他們是黑道起家。

 

沈淮川拿著手機衝出了醫院。

 

幾天後，慕情和孫栩在新聞上看到。

 

沈淮川去桑家別墅找桑玖談生意，爭論中二人扭打起來，沈淮川一時衝動拔刀刺向桑玖。

 

桑玖反擊。

 

二人雙雙中刀，S亡。

 

慕情回來，看到我哭得幾近暈厥。

 

將我扶起。

 

“他葬在哪？”

 

“你明天帶我去看看吧。”

 

“他跟我說過，我不能再丟下他了。”

 

沈淮川，我以為我再見到了你。

 

沒想到，竟是再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