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愣，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強擠出一個笑容。

“老婆。”

 

“你這兩天一直不在家，是來了這種地方？”

 

我徑直走過，沒有開口。

 

他明顯呆了一下，很快又追上來。

 

“這幾天忙著收拾家，都沒能好好陪你。”

 

他牽起我的手，語氣變得溫柔，“老婆是喜歡這家餐廳嗎？那等我們有錢了，我天天陪你去。”

 

我看著他的臉，心裡有點想笑。

 

猶記得，我們最窮那年，他剛入大學，我生意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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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為生活四處奔波，和賣菜的小販為了一毛錢討價還價時，他帶著攢下的錢和喬悅去吃了這家餐廳。

 

我沒錢吃飯，他反而美人在懷。

 

“不過歲歲，我們最近生活比較拮據。”

 

“你知道的，孕婦開銷大，她又從小嬌養，吃不得苦的。”

 

“我們……等過了這段時間，再奢侈好嗎？”

 

他眼神真摯地望向我。

 

多虧了他，我才猛然從充斥著委屈的回憶裡抽離。

 

我點點頭。

 

“這家餐廳確實很好吃。”

 

然後抽出了他握著的手。

 

“我最近會多來品嘗的。”

 

沈白一下子愣住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我，數次張了張口，卻最終歸為沉默。

 

僵持了一會兒，他又抬起手臂，給我看他手腕處的燙痕。

 

“老婆，這是我為了掙錢，攤煎餅燙傷的。”

 

“已經好多天了，你都沒有發現嗎？”

 

他大概是想著，我會一如往常般地心疼他。

 

可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他攤煎餅，掙錢，不是為了我。

 

我不屑地笑了一聲，給他卷起我的手臂袖口。

 

有幾道燙得嚴重的陳年舊傷，到現在都留有疤痕。

 

“沈白，你是不是忘了，我幹這個，比你受的苦要多多了。”

 

是啊，我18歲就開始擺攤謀生。

 

初入社會，年齡又小，受過的苦連回憶都不忍再觸碰。

 

可他把我四年的辛苦付之一炬，現在又怎麼好意思讓我來心疼他？

 

果然，下一秒他的臉色就變得煞白。

 

“老婆，我就知道，你還在生氣。”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你消消氣？氣壞了對身子不好。”

 

可他還沒說完，電話就猛地響起了。

 

他的手機一直是免提，所以剛接起那一秒，我就聽清了對面的聲音。

 

“沈白哥哥！家裡……家裡好像有老鼠！”

 

“我好害怕，你能不能回來陪我？”

 

我笑了笑。

 

正好，我的網約車這時候到了。

 

“去吧，別讓她擔心了。”

 

我早就已經不需要他了。

 

我打開車門坐下，衝他揮了揮手。

 

意料之中的，沒猶豫兩秒。

 

剛剛還在對我懺悔的沈白立刻回頭踏上了他的自行車，趕往家的方向。

 

他騎的太快，卻不知硌到了什麼東西，一下子摔倒在地。

 

系統的聲音適時響起。

 

“距離男二S亡，倒計時七天。”

 

“期間，受到S亡期限影響，男二遭遇意外指數增加，屬於合理現象。”

 

“請宿主不要擔心。”

 

當然不會擔心。

 

我不想再和沈白扯上任何關系。

 

他忙著回家照顧白月光，我可要在這座城市度過精彩的夜生活。

 

雖然有時候回來，我能看到喬悅在嘟著嘴要他喂飯。

 

晚上睡覺，他會被喬悅一個做噩夢的短信叫走，然後徹夜不歸。

 

已經記不清是多少次對上喬悅格外挑釁的眼神。

 

可我已經不想關心了。

 

我隻管一天一天撕掉日歷，心裡默念著倒計時。

 

七天，六天，五天……

 

我已經好多天，沒有和沈白說過話了。

 

他也沒有理我。

 

許是他也在朝我賭氣，畢竟這是我們第一次長時間的冷戰。

 

他想等我先松口。

 

可直到倒計時的第三天，喬悅當著我的面，撲進他的懷裡親了他一口。

 

我視若無睹。

 

沈白終於慌了。

 

他頭一次主動甩開喬悅，將我堵在房間。

 

“姜歲，你什麼意思？”

 

“你非要這個樣子嗎，我做錯什麼了？”

 

“我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讓你這樣對我？”

 

我冷冷地甩開他的手。

 

為別人自毀前途的是他，和別人親密的也是他。

 

沒有了愛，再和他說話，我都嫌自己丟人。

 

現在我隻想順順利利地過完最後這三天。

 

可是沒等我如願，喬悅倒先找起我的事了。

 

起因竟還是那個吻。

 

6

 

倒計時第二天，我剛出門，便接到了喬悅的電話。

 

她告訴我家裡好像丟東西了，我和沈白都不在家。

 

“歲歲姐，我知道你在客廳裝了監控，可是我不會用啊？”

 

“你快幫幫我。”

 

我隻能回去一趟。

 

可我剛回來，打開監控，映入眼簾的便是昨天她和沈白在客廳沙發親密的一幕。

 

她蜷縮在沈白懷裡，嘟著嘴要他喂飯。

 

“沈白哥哥，歲歲姐這兩天好像在跟你鬧別扭啊？”

 

“還是因為我嗎？我要去和她道歉。”

 

一提到我，沈白的動作明顯僵了一下。

 

他的語氣有些冷，“不用，她不管我，倒還好呢。”

 

“沒她管著，這些天我過得很幸福。”

 

我面無表情地關掉畫面，看向了旁邊始終微笑的喬悅。

 

“你這不是會調監控？”

 

“故意給我看這個，有趣嗎？”

 

喬悅眨了眨眼睛。

 

現在隻有我們二人，她也不再裝了，慢慢收起了笑容。

 

取而代之，是毫不掩飾的挑釁。

 

“姜歲，四年了，你還是沒能抓住他的心。”

 

“不好意思，現在他是我的了。”

 

“畢竟。”她摸著微隆的肚子，“我可不想一個人養孩子。”

 

我冷笑出聲，懶得和她掰扯，披衣服準備出門。

 

巧合般的，門鎖就在這時候轉動。

 

應該是沈白回來了。

 

可我剛準備走，下一秒竟然被一股大力狠狠拉了回去。

 

一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你猜猜，他是信你，還是信我？”

 

我怔愣了一瞬。

 

“喬悅，你瘋了嗎？”我怒喝，“把刀放下！”

 

可她絲毫不聽，甚至用力戳破了我的肌膚。

 

鮮血已經蔓上刀尖。

 

“昨天我親他的時候他跑去找你，你很驕傲吧？”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激動。

 

“賤人，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他心裡裝的到底是誰！”

 

門鎖響動。

 

沈白慌張的衝進來，“悅悅，丟什麼東西了？”

 

可他下一秒佇立在原地，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我和她。

 

以及地上的一把染血刀。

 

“沈白哥哥！”她瞬間變了臉，梨花帶雨的撲了過去，“我錯了，沈白哥哥，我再也不敢在這裡住了！”

 

“我的肚子好疼，救救我，沈白哥哥......”

 

我輕輕放開了捂著傷口的手。

 

和沈白眼神對上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沈白。”我輕輕開口，“那把刀上的血，是我的。”

 

“是我在流血。”

 

有那麼一瞬間，我期冀著他能分清事情緩急。

 

我相信哪怕不是愛人，就是換一個另一個正常人，都會發現是我的情況更危急。

 

可是沈白沒有。

 

他慌張的打了120，告知家裡有個孕婦突然肚子痛。

 

然後慌張的將喬悅摟在懷裡，“悅悅，到底發生什麼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調錯了監控，歲歲姐生氣了......”

 

沈白瞟了一眼監控。

 

再看向我時，眼神一下子變得更冷。

 

“姜歲，好玩嗎？”

 

“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等公寓修建好了，我就送她回去。”

 

“你心腸怎麼這麼惡毒，對一個孕婦下手？！”

 

可笑。

 

太可笑了。

 

我捂住往外滲血的傷口，在心裡默念。

 

“系統，我會有危險嗎？”

 

機械音仍在響起。

 

“宿主請放心，您不屬於這個世界，自然不會有生命威脅。”

 

那就好。

 

我自嘲的閉上眼睛，最後丟出幾句話。

 

“沈白，她不會有事，我也不會有事。”

 

“快S的是你，還有兩天。”

 

“你S了，我會很高興的。”

 

說罷，場面一下子沉默起來。

 

我沒有看到的是，沈白聽了我的話，眼神一下子變了。

 

他竟然就那麼靜靜的盯著我，久久沒變。

 

可是我懶得睜開眼睛。我覺得好累。

 

這個任務，進行了十二年，我太累了。

 

一切，都趕緊結束吧。

 

7

 

十二年前，我第一次接下了這個任務。

 

任務困難程度很高，但系統告訴我，在這個世界我可以去讀我想讀的醫學專業。

 

拒絕的話語到了嘴邊，改成了同意。

 

當年報志願，我分數隻差一分，被調劑到了其他專業。

 

學醫一直是我的夢想，是我人生中最大的缺憾。

 

所以降臨到那所高中，初見沈白時，我高興的不得了。

 

“我們一起學習，一起考好大學，怎麼樣？”

 

他看著我這個新來的轉校生，面露詫異。

 

“你.....不討厭我嗎？”

 

沈白在高中時經常被班裡的混混霸凌。

 

因為他學習好，家裡窮，為人老實，那些混混便因此欺負他。

 

造謠，誹謗，搞惡作劇，全班人都討厭他。

 

除了喬悅，偶爾才願意和他說上兩句話。

 

我笑了笑，把那些混混往他座位上放的垃圾一腳踢開。

 

“怕什麼，我是來幫你的。”

 

“你信不信，我是神仙，有我在，再也沒人敢欺負你了。”

 

我動用了穿越者的權限，向系統申請解除沈白的厄運。

 

他是個聰明人，察覺到這些後，自然發現是我的原因。

 

他開始依附我。

 

那段時間，喬悅也經常來找他聊天，可他總會先將我放在第一位。

 

每次，他都會溫柔注視著我的眼睛，然後鄭重告訴她。

 

“我要和歲歲考一個大學。”

 

“我想和她永遠在一起。”

 

那時候，我得意的朝系統炫耀。

 

“就這，困難程度極高？系統，我也太厲害了吧。”

 

在我看來，男二已經放棄了女主，愛上了我。

 

我既完成了任務，又進了我夢寐以求的醫學專業。

 

沒有人比我更幸福。

 

於是我袒露真心，把我心底最深處的感情都交給了沈白。

 

我一直想謝謝他，我覺得是他帶給了我這一切。

 

是他給了我實現夢想的機會，也是他給了我無條件陪伴的愛。

 

那時候我多麼希望和他有個以後，以至於天天擺弄好我喜歡的戒指款式照片，設成了他的手機屏保，想等他和我求婚。

 

可是一周目，就那麼突兀的結束在他為救喬悅而S。

 

我無法接受。

 

我接受不了。

 

所以當任務失敗時，我才會一次又一次的開啟新的周目。

 

可時間跨度太長，整整十二年，我自己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愛還是執念了。

 

在這個周目，我竟然為了他放棄我的醫學理想，隻想告訴他，我愛他。

 

我想求他，也承認他愛我。

 

像當年高中的那個晚自習一樣，伴著美好的晚霞，正大光明的成人。

 

他要跟我考一個大學。

 

他要跟我永遠在一起。

 

他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