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傅辭。

 

他聽到許皎皎從來沒有過的，雀躍的聲音：

 

“傅辭，做我男朋友，好麼？”

 

“我一天都不想暗戀了，你要拒絕我也趕快。”

 

場下剎時爆發出了一陣甜蜜的起哄聲。

 

段允咽不下喉中的酸澀，他想說，明明許皎皎暗戀十年的人是他。

 

是他才對啊。

 

可段允很快被淹沒在茫茫的人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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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不出聲音。

 

他看著傅辭伸手抱住了皎皎，輕聲說：

 

“我怎麼可能拒絕你，我的女朋友。”

 

段允的臉上忽然一片湿潤。

 

這時，他才知道，過去的十年他都失去了什麼。

 

他像是一隻陰暗窺探幸福的下水道老鼠。

 

即使裝模做樣，進了大城市，見到了陽光。

 

最後還是得回到地下。

 

15

 

演講比賽後，校園風評來了個大逆轉。

 

加上許多朋友看不過去，紛紛現身替我說話。

 

試圖證明段允才是吊著人的那個。

 

原本說我腳踏兩隻船的帖子，瞬間被反噬。

 

甚至有人匿名扒出了投稿的人。

 

是我一開始完全沒想到的人——何芝月。

 

我不理解，明明幾乎沒見過面，她為什麼對我的惡意這麼大。

 

可該付出的代價是不能被一筆帶過的。

 

我報警了。

 

在派出所裡，我又見到了何芝月。

 

相比第一面，她憔悴了很多。

 

看來網友也沒放過她。

 

我隻覺得諷刺。

 

到頭來，情緒的宣泄不過是換了個人選罷了。

 

見到我，何芝月很平靜：

 

“你是不接受調節了，對吧？”

 

“嗯，做過的事就要負責。”

 

“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許皎皎。”

 

她突然話鋒一轉，冷冷地看向我。

 

我皺眉：“你什麼意思？”

 

“你裝什麼？許皎皎。我本來也沒說錯。”

 

“段允就連睡覺他都喊著你的名字，還為你打架，現在呢，傅辭又成了你的男朋友。”

 

“這不算腳踏兩隻船，算什麼？”

 

“算你倒霉。”我沒忍住截住她的話。

 

“我招人喜歡，我能怎麼辦？”

 

自從演講後，我像被打通任督二脈一樣，言辭也變得犀利了很多。

 

“何芝月，你條件也不錯，我最後勸你一句。”

 

“天涯何處無芳草，別總往垃圾推裡找。”

 

“我走了，律師會跟你聯系的。”

 

我大步走出派出所。

 

從身後一把抱住門口等我的傅辭。

 

“走吧，男朋友。”

 

後面幾天，段允也偷偷來找過我幾次。

 

被網上輿論影響，他的狀態也不是很好。

 

有了淺淺的黑眼圈，但雙眸還是執拗地盯著我。

 

“你跟他分手。”

 

我皺眉：“憑什麼？我不要。”

 

有時候，真的搞不清他的自信是哪兒來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

 

“你跟他分手，我們就在一起。”

 

“你不是一直都喜歡我嘛。”

 

“我才是陪你走出口吃的那個人啊……”

 

我盯著眼前的段允，半晌才道：

 

“段允，真的是你嗎？”

 

“當初救我的那個人真的是你嗎？”

 

16

 

眼前人猛然慌亂了剎那，像心虛掩飾什麼一樣大喊：

 

“你什麼意思？”

 

“皎皎，你現在是一點都不相信我了，是嗎？”

 

我抿唇：

 

“那我想不通，為什麼曾經那個少年會變成你這個樣子？”

 

“對不起，皎皎……”段允開始倉惶地道歉。

 

雙眼紅得嚇人。

 

“真的不能再給我次機會嘛？”

 

“我會好好對你的，你不能一次錯誤就否定我啊，這不公平……”

 

“那你吊著我的十年就公平嗎？段允。”

 

“那你作踐我的感情，戳我的痛處，就公平麼？”

 

我一句接一句，打碎他全部的幻想。

 

最後沒忍住，甩了他一巴掌。

 

“兩清了，以後別來了。”

 

“段允，我們就到這兒了。”

 

話落我轉身走開，段允又追了上來，剛想說什麼。

 

所幸去買午飯的傅辭，拎著飯盒回來了。

 

他把我圈在懷裡，親了親我的手。

 

“老婆的手痛不痛？”

 

“畢竟有人的皮可是很厚的。”

 

說這話的時候，傅辭將下巴輕輕壓在我發頂，雙眼晦暗不明地看著段允。

 

我笑了，揉了揉手附和：

 

“好像確實有點厚。”

 

經過身邊的時候，段允似乎還沒S心。

 

輕輕說了一句：

 

“你早晚會後悔的，傅辭可沒你想的那麼好。”

 

我不屑地哼了一聲。

 

這人還玩挑撥離間？

 

他以為有用嗎？

 

可下一秒，傅辭抱我的力度又緊了一分。

 

他垂眸看我，聲音很低：

 

“萬一我真跟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許皎皎，你會討厭我嗎？”

 

17

 

我緊緊抱住他，安慰：

 

“怎麼會？”

 

“嘿嘿，誰能拒絕1米87的雨神大人？”

 

“我反正不能。”

 

“那我也不能。”

 

“你不能什麼？”

 

“我也不能拒絕月亮。”他眉眼輕揚。

 

我氣得抓他的頭發：“天天就知道月亮月亮，你再給我謎語人試試！”

 

……

 

那天之後，思考再三，我還是決定把關於段允的所有事情都告訴爸媽。

 

畢竟兩家一直很要好，以後難免沒有接觸。

 

可我不想再跟段允又任何接觸了。

 

爸媽知道一切後，第一時間就去找了段允的爸媽。

 

後面，我隻聽說，段允被他爸媽大罵了一頓。

 

給他強制辦了休學，在家反省。

 

以後可能走出國這條路了。

 

這樣也好，校園裡也能少一個討厭的面孔。

 

一切都很順利。

 

我和傅辭的感情蒸蒸日上，但久而久之產生了一個問題——

 

他從沒邀請過我去過他家。

 

甚至我試探性地詢問，也會被傅辭拿別的話題岔開。

 

明明他都去我家好幾次了。

 

腦海裡閃過段允曾說過的話。

 

難道傅辭真是在隱藏什麼？

 

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討厭他的。

 

終於，在一次同學聚會後，機會來了。

 

那天是傅辭高中的同學聚會，他竟意外地喝醉了。

 

等我過去接他的時候，傅辭喝得暈乎乎，直接醉倒在我身上。

 

他玉白的臉上染了層薄紅，黑潤潤的雙眸看得我心軟軟。

 

“我們回家好不好？皎皎。”

 

聽聽，喝完酒了就是不一樣。

 

說話也變得黏黏糊糊，最後兩個字還帶著點啞，讓我耳朵都酥了。

 

恍然，我意識到——這是個去傅辭家的好機會！

 

我捧住他的臉，誘哄道：

 

“那你的家在哪裡呀，寶寶？”

 

“告訴我，好不好？我們這就回家。”

 

18

 

我很順利地要到了傅辭家的地址。

 

順利到，都有點不真實。

 

以至於推開門的剎那，我手都顫了下。

 

卻在進門的剎那，整個人僵住。

 

傅辭家是市中心的大平層，隻有他一個人住。

 

但眼前的景象已經遠遠脫離了我的想象。

 

偌大的客廳牆上掛著大大小小，許多張畫。

 

畫裡的全是我，不同時間，不同表情的我。

 

從小學一直到大學。

 

月色透過飄動的窗紗灑在畫布上，每一張都栩栩如生。

 

畫家洶湧無法抑制的情感，幾乎從畫布裡噴湧而出。

 

傅辭他……究竟是什麼時候畫的這些？

 

我控制不住地往裡面走，甚至忘了身後喝醉的傅辭。

 

走進裡面的房間。

 

那是個貯藏室，我找不到燈的開關。

 

昏暗的環境讓我差點摔倒。

 

“哐當”——

 

有什麼東西被我打翻，灑落了一地。

 

我蹲下身，準備撿起來。

 

卻在看清的瞬間，愣住了。

 

那一地的發夾，手鏈和皮筋全部都是我的。

 

至於我為什麼那麼確定。

 

因為手上的那條向日葵皮筋，是我小學最喜歡的一條。

 

向日葵上的劃痕還是在我一次摔倒後，留上的。

 

隻可惜這條皮筋在六年級的春遊後，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一直以為是丟在了春遊的公園裡。

 

如今卻出現在了這裡。

 

我看著一地的小飾品，每件都格外眼熟。

 

有些甚至是我弄壞後，丟到垃圾桶裡的……

 

那麼，這個貯藏室貯藏的都是什麼，不言而喻了。

 

突然後背貼上一片溫熱。

 

傅辭毛茸茸的腦袋在我的頸窩輕輕蹭了下。

 

我聽到他小心翼翼地問：

 

“你害怕了麼？皎皎。”

 

19

 

我轉身看向傅辭。

 

他眼裡滿是濃烈的情愫，像要將我溺斃在其中。

 

卻又在接觸到我的眼神後，垂下了眼簾。

 

“傅辭，我……”

 

“別怕我，好不好？”

 

月色下，傅辭搶先一步，無比虔誠地跪在我身前。

 

他眼尾泛紅地抬眸：

 

“我不知道如何壓制對你的佔有欲。”

 

“這就是全部的我，很變態陰暗，對吧？”

 

說到這裡，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如果你厭惡我，可以在這裡結束這一切。”

 

一把冰冷的匕首，放到了我手心。

 

連帶著還有他低垂的頭顱。

 

一切的角度像精心設計過一般，脆弱地動人心魂。

 

我連忙把匕首丟到一邊，撲過去抱住親親他。

 

“寶寶，有沒有搞錯？我喜歡S你這樣了，好不好！”

 

傅辭猛地抬頭，呆愣地看著我。

 

配上泛紅的眼眶。

 

像隻被主人丟掉又撿回去的可憐小狗。

 

可愛S了。

 

我眯眼笑了：“寶寶，那我能不能在你手機裡安裝定位軟件呀？”

 

“我其實早就想這樣做了。”

 

“我也想隨時隨地知道你的消息，好不好嘛？”

 

傅辭不知道，其實在暗戀段允的時候，我就偷偷裝過這種軟件。

 

後來被發現，爭吵就爆發了。

 

段允生氣我太依賴他。

 

從那以後，我拼命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欲念。

 

直到遇見了傅辭。

 

或許，我們早該是天生一對了。

 

傅辭悶笑出聲，在我手指印下吻痕：

 

“如你所願，寶貝。”

 

許是月光下的男色太過誘人。

 

我情難自禁地攬過他的脖頸，吻了上去。

 

不過片刻，男人就反客為主。

 

那是個霸道炙熱到窒息的吻，帶著不容躲閃的偏執。

 

等我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帶到了床上。

 

傅辭的手緊緊箍住了我的腰，我們倆貼的很近。

 

呼吸與溫度混在在一起，讓人有些上癮。

 

他近乎膜拜似地吻向我每個敏感地帶，我無從躲閃。

 

即將淪陷之際，我清醒了一瞬。

 

握住他作亂的雙手，問出了一直好奇的問題：

 

“傅辭，你到底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啊？”

 

他頓住垂眸，四目相對。

 

傅辭漆黑的雙眸像是洶湧，引人探索的深海。

 

他說：“皎皎，我其實告白過很多次，從很早很早的以前開始。”

 

我連忙追問：“所以那個XJJ是不是……唔……”

 

話沒說完，我又被堵住了嘴。

 

徹底淪陷在欲海。

 

半夢半醒間，我恍惚聽到傅辭在我耳邊輕語：

 

“皎皎雲間月，灼灼葉中華。”

 

一切心中的不確定，在這一刻終於有了答案。

 

令人沉醉的低語還在繼續：

 

“我的月亮，我的皎皎……”

 

“月亮隻是隱喻，所有的本體都是你。”

 

“我愛月亮，如同愛你。”

 

20番外

 

在段允出國的前一天，他還是忍不住去看了許皎皎。

 

爸媽罵他，即使不喜歡，也不應該這麼作踐一個女孩的心意。

 

可他明明是喜歡的。

 

他是喜歡許皎皎的。

 

隻不過看到許皎皎對他的依賴，段允的不安日益吞噬了他。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騙了許皎皎。

 

那天廁所裡救她的人，不是他。

 

而是傅辭。

 

他和傅辭從小就認識，當時因為家裡的情況，傅辭不得不暫時將許皎皎交給他來照看。

 

那也是他和許皎皎的初次見面。

 

許皎皎小時候就很漂亮，如斑比小鹿般的杏眼亮閃閃盯著他。

 

抱著他的胳膊撒嬌說，他是她的超級英雄。

 

雖然有點口吃，但就是可愛到他心坎裡了。

 

那樣的情況，段允很難說出一個“不”字。

 

所以，他幹脆地認下了。

 

再到後面知道許皎皎就是他鄰居時，這份心態就更理所當然了。

 

許皎皎就應該是他的，他隻是來晚了一點。

 

直到傅辭找上他。

 

段允隻能搪塞說，這樣會嚇到皎皎的。

 

所以得等他回頭先跟皎皎聊一下。

 

但聊是不可能聊的，許皎皎隻能是他的。

 

所以段允轉了學，帶著皎皎一起。

 

但是當感情建立在騙局上之時，就已經由不得人了。

 

在看到許皎皎拼命克服口吃的時候，段允隻感覺煩躁和不安。

 

他知道，許皎皎依賴他，是因為口吃。

 

但如果沒有口吃呢？

 

如果許皎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呢？

 

之後每每見到許皎皎，矛盾的心情讓他總是控制不住地回避。

 

然後，傅辭出現了。

 

他竟然也跟著轉來了學校。

 

段允發現傅辭總會偷偷地跟著許皎皎，看她練習說話，看她跟同學打鬧。

 

到後面，甚至會偷偷藏起許皎皎掉落的東西。

 

段允知道，那段時間的傅辭剛失去了母親，一切都很難過。

 

卻在看到許皎皎後，一點一點恢復了過來。

 

畢竟許皎皎那麼元氣努力，沒人會不喜歡的。

 

傅辭也是。

 

更何況，傅辭才是那個原本的超級英雄。

 

但不可以，許皎皎隻能是他的。

 

於是，在傅辭找他坦白的那天晚上。

 

他說：“傅辭，你知道嗎？許皎皎最討厭你這種跟蹤別人，偷藏別人的變態了。”

 

“如果不想她討厭你，我勸你還是離她遠點。”

 

聽到這話的傅辭沉默了很久後，低啞地“嗯”了一聲。

 

沒人知道段允那時內心的狂喜。

 

他守住了屬於他的許皎皎。

 

但這一切，又偏偏在後來，被自大的他親手搞砸了。

 

段允無數次想，要是那天，他能跟許皎皎撐一把傘該多好。

 

而現在再次看到許皎皎又是雨天。

 

她穿著嫩黃的外套，縮著手臂，正在屋檐下一個人躲雨。

 

段允撐著傘，幾乎下意識就想跑過去。

 

他想說：“一起撐吧，許皎皎。”

 

但下一秒，那個他心心念念的少女就已經撲入了另個男人的懷裡。

 

他看見，許皎皎牽著傅辭，一蹦一跳地說著什麼。

 

雨傘不是很大。

 

傅辭拉住了她的手，笑著吻了上去。

 

手邊的雨傘順著另一邊傾去了一大半。

 

男人黑色風衣的半邊全都淋湿了。

 

真是宛如青春電影般的一幕。

 

段允想，當初的皎皎是不是也跟他現在是一樣的心情呢？

 

他仰頭，收起了雨傘。

 

雨水和淚水混在了一起，不知落向了何處。

 

一切終是回到了既定的軌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