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軒走上前來：「你想明白了嗎？知道自己錯了就來給瑩玉道歉。」

 

我詫異地看他一眼：「錯？我有什麼錯？」

 

他不自覺地皺眉：「瑩玉好心送你禮物，你卻這麼不知好歹。」

 

「若不是父母之命，你覺得我會娶你為妻，瑩玉不知比你好上多少倍，你還這樣為難她，你到底有什麼不知足的？」

 

我冷冷道：「彼此彼此，若不是父母之命，你覺得我會嫁你，況且我已經拒絕過你的提親了，是你偏要來糾纏我。」

 

躲在顧文軒身後的馮瑩玉突然怯生生開口道：「榮姐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所以不想嫁給軒哥哥，若是這樣也情有可原。」

 

「那晚榮姐姐是想和心上人離開吧，結果被軒哥哥發現了，還送進了大理寺，所以姐姐才生軒哥哥的氣，是嗎？」

 

說完她偷偷看我一眼，然後低下了頭，像是戳破我的隱秘，怕我吃了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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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文軒面色古怪：「你是怎麼知道的？」

 

馮瑩玉低頭羞澀地笑了笑：「我就是猜的，不然榮姐姐為什麼要拒婚呢？」

 

我嗤笑一聲：「那你們慢慢猜，我不奉陪了。」

 

我起身卻被顧文軒按住，他表情難看。

 

「你既然已經和我定了親，就不能再和別人有來往，做出些不知廉恥的事惹人笑話。」

 

我使勁甩開他：「你怕就退婚啊。」

 

他甩開的手又按在我肩上，雙手用力掐住我的胳膊，腦袋湊到我耳邊，語氣冰冷：「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以為可以要挾我？不可能。」

 

「你隻能嫁我，和前世一樣。」

 

我震驚地望向他，憤怒幾乎衝昏了頭腦。

 

他也重生了，可他卻不肯放過我。

 

我既委屈又怨恨，衝他吼道：「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待我？」

 

「哼，你不明白？你心知肚明。」

 

顧文軒松開我，突然勾了勾唇角，像是拿捏到了我的弱點。

 

他向後面的馮瑩玉伸出手。

 

馮瑩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惴惴不安地地看看我又看看他，緩緩把手放上去。

 

握住馮瑩玉的手後，他笑意更深，她將馮瑩玉拉至身前對我道：「向瑩玉道歉。」

 

聞言，馮瑩玉的眼睛噌的亮了。

 

她抬起下巴，狡黠又得意地看向我，像宛若一個意氣風發的獲勝者等待我的臣服。

 

我嘲諷地笑著，看著他們兩人的雙手握在一起看我。

 

顧文軒的臉色越發的不善，馮瑩玉卻更加得意。

 

這情景像極了前世他們一次次逼迫我的場面。

 

多看一眼都會讓人惡心。

 

6

 

母親不是讓我一個人面對顧文軒的，她叫了一個小丫頭一直在旁邊躲著聽。

 

顧文軒的話，她一字不漏地全知道了。

 

母親撫摸著我的手，一雙眼睛仿佛要看到我的心底，她問我是如何想的。

 

前世為了不讓家人擔心，我S撐著不肯露怯，一句苦也沒向家裡說。

 

現在想起來，那時的母親明明已經察覺到了端倪，卻因我的倔強，無從下手幫我。

 

現在我有母親撐腰，我抬頭直接說道：「我要退婚。」

 

母親面上露出一絲心疼，點頭同意了。

 

她說隻等外出未歸的父親回來，就可以去顧家退婚。

 

而在父親回來之前，母親退回了顧家的聘禮。

 

顧文軒怒氣衝衝來到我面前：「你太胡鬧了，就因為我讓你跟瑩玉道歉，居然教唆你母親退聘禮。」

 

母親退了聘禮，我心情很好，在臨水樓定了景色最好的雅間喝茶，顧文軒就在這時闖進來。

 

我吹開浮沫，淺淺嘗了一口，平心靜氣道：「不是你說馮瑩玉做妾委屈了，我退婚，你好娶她呀。」

 

顧文軒一甩袖子，冷哼一聲坐在我對面：「你這是在與我較勁？」

 

「你自己行為不檢點，我都沒同你計較，仍願意娶你，你有什麼資格和瑩玉爭風吃醋。」

 

他不計較？不計較那些他編造出來汙蔑我行為不檢點的事嗎？

 

他甚至拿不出一絲一毫的證據，也說不出那人是誰。

 

我連反駁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隻能一次又一次無力地哀求：我沒有。

 

但我真的膩了。

 

茶杯被我輕輕地放在桌面，我拿了塊點心一邊吃一邊賞著冬日湖景，沒有搭理他。

 

婚都退了誰管他說什麼。

 

但他似乎以為我回到了以前忍氣吞聲的時候，語氣緩和了些許，但仍然說教道：「你不過仗著我們兩家是聯姻，與我又有幾分往日的情誼，沒有那麼容易退婚，就想以此無理取鬧欺負瑩玉。」

 

「我告訴你，我會一直護著她，而你，你最好認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再自取其辱，瑩玉尊重你，你以後也要同她和睦相處。」

 

往日的情誼早就在那些蹉跎的時光裡消耗殆盡，我以為這是我們的共識，他卻還能拿出來說。

 

我突然覺得好笑，我給了他機會娶馮瑩玉為妻，他卻還要讓馮瑩玉做妾，他對放在心尖上的人也不過如此。

 

我仍然不回應，喝茶吃糕，恍若無人。

 

顧文軒眉頭微皺，突然笑了一聲，把玩著手裡的茶杯，語氣嘲諷：「梅榮，你在裝什麼？知道瑩玉喜歡來這喝茶，巴巴地跟過來不就是為了見我？現在又在這裡擺什麼清高模樣？」

 

他緩緩湊過身來，一字一句道：「你當日求我原諒你時，可不是這樣。」

 

我斜眼，瞥過顧文軒靠近的臉，他當真生得一副好皮囊，嘴角翹起，笑得張揚，真是惡心。

 

我漠然：「求你原諒？原諒什麼？」

 

他咬牙切齒：「當然是你不守婦道。」

 

我平靜道：「那你說說奸夫是誰？」

 

他一頓，表情立刻變得冰冷，眸光如刃。

 

「你承認了。」

 

茶香伴著水汽氤氲，我吹了吹，再喝一口。

 

「重要嗎？」

 

「這麼些年，你都找不到一絲蹤跡，不若告訴我奸夫是誰，我或許可以給你作偽證全了這些年的情誼，免得你隻能憑空捏造，也太累了。」

 

他愣在那裡，木木地盯著我。

 

7

 

一時間，房間裡寂靜無聲，隻有門外漸近漸遠的腳步聲。

 

門突然被打開，馮瑩玉一步踏入房內。

 

她雀躍著，撲進顧文軒懷裡。

 

她蹭了蹭才抬頭，像是剛發現我也在似的，她滿臉羞澀地從顧文軒懷裡爬起來，手指不停繞著垂在胸前的一縷青絲，端正坐好。

 

她似怒似嗔地飛了一眼顧文軒，嬌聲責怪道：「原來榮姐姐在，軒哥哥也沒告訴我。」

 

說完她又挽著顧文軒的胳膊：「我很喜歡這裡的茶點，榮姐姐也喝茶嗎？軒哥哥以前帶我來時都沒見過姐姐。」

 

她這副做派我看了不知多少年，如今早就麻木了。

 

我偏過頭，趕人道：「這是我訂的雅間，你們喜歡喝茶自己訂一間。」

 

「可軒哥哥一直在這啊，怎麼我來了姐姐就要趕我們走。」她說著又瑟縮在顧文軒身側可憐巴巴仰頭望著顧文軒，「是不是因為我，雖然我和軒哥哥親密，但那是因為我和軒哥哥是表兄妹，蓉姐姐千萬不要多心。」

 

顧文軒伸手摟她，她猝不及防跌入顧文軒懷中。

 

馮瑩玉的笑容還掛在臉上，顧文軒就直接戳破了她的偽裝，撕開蒙在我們之間名為遮掩的窗戶紙。

 

他毫不客氣，斬釘截鐵道：「你我婚後，我就納瑩玉進門，到時候是一家人，現在一起喝茶還分什麼彼此，你若是對瑩玉好些，以後也能落個好名聲。」

 

我落個好名聲，馮瑩玉落個為人妾室，好好好。

 

馮瑩玉低著頭靠在顧文軒胸膛上，聲音嗡嗡的：「表哥待我真好。」

 

「行。」我放下茶杯起身，眼不見為淨，「你們不走我走。」

 

我離開雅間，告訴店小二我那間有新客人去了，記得去招待。

 

店小二剛熱情點著頭，就聽見一聲尖銳的女聲，接著便是眾人的喧哗。

 

有人落水了，是顧文軒和馮瑩玉。

 

8

 

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兩人被撈起來時臉色發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哆哆嗦嗦的，馮瑩玉有氣無力地喃喃喚著：「軒哥哥。」

 

於是整個京城都知道了，年輕有為的新晉探花郎對其表妹情根深種，為了反抗婚約在未婚妻定的雅間裡投湖，以S明志。

 

那表妹也是個痴心人，寒冬臘月跟著跳下去殉情。

 

兩人郎有情妾有意，硬是逼得梅顧兩家取消婚約，又立刻給這二人定下婚事。

 

整個年節，每逢宴會，無數或憐憫或嘲笑的目光在我臉上來回掃過，與我交談的人，不是尷尬小心翼翼，就是好奇嘲諷看戲。

 

馮瑩玉病著不見人，顧文軒被拘束在家不出門，滿城熱議的話題隻剩我一個當事人。

 

我一一笑著回看過去，和氣回應。

 

城裡便又傳，梅家的二小姐生性要強，被拋棄後仍然強顏歡笑應對外人，實在可憐。

 

母親看著我的笑臉卻滿面愁容，她問我：「累不累，若是不想赴宴可以不去，在家好好休養。」

 

我歪在母親身上撒嬌道：「不累啊，過年多熱鬧啊，再過幾天就是元宵了，我還要去看燈，母親可不能拘著我。」

 

前世，馮瑩玉進門後，顧文軒徹底無視我。

 

沒過幾天我查出有孕，他不聞不問，唯一一次來看我，卻是以我有身孕為由，將管家權交給馮瑩玉。

 

然後將我關在院子裡，不許我踏出一步，以免馮瑩玉見了不高興。

 

我還天真以為隻是一時，我以為顧文軒不會那麼狠心的，可他關了我一輩子。

 

一年後，馮瑩玉也有了身孕。

 

當她的孩子落地，我和孩子的生活就更加的艱難。

 

我想離想和，想帶孩子走，可他太小了，這個時候的我連家門都出不去，又怎麼帶他離開。

 

我隻能一年一年地等，等到他開始讀書，能拿著藥方一樣一樣的對應藥材，枯坐在火爐前，一邊背書一邊盯著我的藥罐，那時我終於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我向顧文軒提出和離。

 

他從來不在意我，也不在意我的孩子，他一定會欣然答應。

 

但他沒有，他的臉沉得像一塊寒冰，散發著無盡冷意。

 

他直接拒絕，他說若我再鬧，就讓世人知道我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為了折磨我，居然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認。

 

我卻不能毀了自己孩子的前程。

 

那天，我不知是怎麼回到自己院子的，從此便一病不起。

 

9

 

退婚後的日子實在舒心。

 

父親母親覺得我受了委屈，又嘆氣知人知面不知心，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竟是這種人，於是對我十分縱容。

 

姐姐出嫁後回來過幾次。

 

起先還柔聲安慰我，提心吊膽觀察我的情緒。

 

後來發現父母把我縱得沒邊，養狗跑馬外出聽戲，以前不讓做的事做了個遍，而我又笑得沒心沒肺，實在不像外面傳言的強顏歡笑。

 

她便開始嫉妒我，語氣也變得不陰不陽，但凡說話必先「哼」一聲。

 

我纏著她帶著我出門玩，看見有趣的小玩意兒就走不動道，可憐巴巴盯著姐姐看。

 

她幾乎撐不過一息就敗下陣來，一路跟在我後面付錢。

 

我帶著半車戰利品心滿意足地回家，馬車停在府門前。

 

門前的寒風裡卻站著一人，顧文軒。

 

他的衣擺沾染大片汙漬，臉上蹭了不少土，雙眼無神，看起來模樣狼狽。

 

姐姐抬手阻止我欲下車的動作，蹙眉對侍女道：「是那人，從側門進。」

 

「不用，我問心無愧，為何要躲。」

 

我起身，撩開車簾，扶著外頭侍女的手下了車，直直往家門裡走。

 

顧文軒早就看見了我們的馬車，盯著我下了車。

 

他踉跄著追過來，啞聲道：「榮榮，謠傳不可輕信，你容我解釋。」

 

「是馮瑩玉設計我落水，我不想取消和你的婚約。」

 

「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