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荒此時的表情也有些不可置信。

 

他似乎不相信我S了，隻是一個勁地搖頭：「怎麼可能會S呢？雖然她始終不肯認錯，但這些年我也總會偷偷來瞧她，還會偷偷給她治療，四周能夠進入陣法的邪祟，最多隻會讓她痛苦，根本不可能要她的命，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他也知道這個陣法會讓我痛苦非常啊。

 

雲荒的情緒已然極其激動。

 

扶靈連忙伸手去拉師父，可如今他周身靈力四溢，還未靠近，扶靈整個身子都被彈飛了出去。

 

好巧不巧，竟然直接飛入陣法當中。

 

那陣法專門針對修仙者，因此在扶靈被彈入陣法的瞬間，縛仙繩就已經緊緊鎖住了她四肢，那些毫無意識的煞氣黑霧，也循著氣息開始湧入陣法。

 

扶靈的慘叫聲，在被煞氣吞噬的那一刻開始連綿不絕。

 

她穿著一身的鮮紅，如今被鮮血染著，竟然瞧不出半點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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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紅著眼，一遍遍哀求師父和雲荒：「好疼……師父、雲荒，快救救我，我真的好疼啊，好疼！」

 

雲荒此時還被靈力束縛著，看著陣法裡哀號的扶靈，忍不住出聲：「這麼疼嗎？沐宵疼了三百年，卻什麼也沒說過，什麼也沒說……」

 

我扯著嘴角，低低笑出聲。

 

怎麼可能沒說呢？

 

剛開始我被誣陷S害同門，被困在這個陣法裡時。那些黑霧開始鑽進我的身體裡，我疼得鑽心，忍不住在地上打滾，一遍遍說著我疼得快要S了，想讓師父和雲荒救救我。

 

那時的他們，就站在原地冷漠地看著我。

 

他們說：「沐宵，你別耍花招。你心思惡毒，必須懲罰一番，這些都是你該受的！」

 

當初懲罰有多決絕。

 

如今，後悔隻會讓我覺得他們很可笑。

 

14

 

或許是因為我的S亡，毀掉了這所謂的氣運轉移。

 

沒了光環加身，從前的那些偏聽偏信，這一刻在大家的腦海裡也仿佛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縱然依舊認定我害過扶靈，但所有人都覺得我受過如此懲罰，也可以回家了。

 

那塊碎布，被帶回了劍宗，我有了衣冠冢。

 

而原先因為婚禮而準備的紅綢，此時已經全部換成了白色。

 

扶靈身上傷痕累累，她隻是被陣法侵蝕了那麼一小會兒，就疼得不成樣子，在床上足足躺了好些天才恢復。

 

等到好不容易能下床，看著滿眼的白，委屈得掩面痛哭。

 

或許是這三百年時間讓她產生了錯覺。

 

覺得我那個最是冷酷無情的師父，當真喜歡那些撒嬌撒痴，還動不動上吊自S的小把戲。

 

師父出現在扶靈面前時，她正在房間裡扯了根白綾說要上吊。

 

「師父，沐宵從前差點害S我，你們卻要為她立衣冠冢？就算我能忍下這份委屈，可為什麼要取消婚禮，為什麼！」

 

扶靈哭得聲嘶力竭，那般柔弱的人兒，便是沒了主角光環，哭起來也足夠讓人心軟。

 

然而如今的師父，手裡握著那柄從前說要送給我的斷冰。

 

他原本眼裡還帶著些許柔情，畢竟是親自所收最小的關門弟子，總是多少有些感情在。然而哭鬧不止，又用性命相威脅。

 

他終是有些不耐煩。

 

「你也知道沐宵是你的師姐，就算從前有再多過錯，可人已經沒了。她才剛S，宗門不宜辦喜事。靈兒，你怎麼就不能長大些，更加懂事一點呢？」

 

沒了從前溫聲細語的安慰，取而代之的則是埋怨與對比。

 

扶靈握著白綾的手，終也忍不住在那一瞬間變得僵硬，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該繼續上吊，還是乖乖跳下椅子。

 

直到雲荒出現，他此刻身著一身白色喪服，手裡捏著那卷畫像，神色很是憔悴。

 

他一來，就看著站在椅子上的扶靈，輕聲開口：「扶靈，我想了很久。或許是因為我們成親之事，打擊了沐宵，才讓她……所以我們不要成親了。本就是我先答應過她，這輩子絕不背叛，是我失約了，是我害了她。」

 

我冷冷看著雲荒，這個曾經跟我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我真的很了解他。

 

了解他此時此刻提出退婚，並不是回憶起了從前同我在一起的多少溫情，也不是愛意隻在一瞬間全部轉移，不過是他心裡所謂的仁義道德，讓他開始背負滿滿的罪惡感。

 

隻是聽到這話的扶靈，在最初的錯愕後，整個人都瘋了。

 

她直接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雙手緊緊揪著雲荒的衣領，帶著急促的質問：「你什麼意思？你不和我成親了？我花了三百年時間陪伴你，你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雲荒微斂心神：「抱歉……」

 

「說什麼對不起，對不起有用嗎！」

 

扶靈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整個人都陷入了絕望中，SS盯著面前的雲荒。

 

「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這輩子隻會和我在一起。

 

「你還許過我一場盛大的婚禮，明明我們都快要成親了，就因為沐宵S了，你就不要我了？還有你們，我所謂的師父、師兄們，你們都開始回憶起了沐宵？

 

「呵，真是可笑啊。

 

「當初我提出要懲罰沐宵，你們每個人可都是同意了，如今又這樣惺惺作態幹什麼？

 

「這三百年來，我那麼努力地當好你們的小師妹，當好你的徒弟，當好你的愛人，隻有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隻想和你成親。雲荒，你不能辜負我！」

 

我知道扶靈這麼瘋狂是為何。

 

她交換的能力所要付出的代價，便是在這個世界完成相應的任務。

 

任務，便是讓雲荒娶她。

 

然而快成功時，卻因為我的S打亂了一切。

 

一切光環都逐步回歸正軌，她再也無法借助團寵光環，卻還要日日面對著這群緬懷我的師兄弟和愛人。

 

臨近成功的失敗，才是最讓人崩潰的。

 

更別提所謂任務有時間期限，若不能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她的下場會很慘。

 

所以發泄完後，扶靈又哀求似的緊緊抓著雲荒的胳膊：「雲荒師兄，我們朝夕相伴幾百年，我們都已經確定了對方的情誼，不能辜負我，你說好要和我成親的，說好的！」

 

「扶靈！」

 

雲荒仿佛看不見她眼裡的哀求與痛苦，隻是一個勁兒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斷搖頭。

 

「可我也答應過宵兒，這輩子非她不娶。我已經辜負她了，我不能夠守不住這最後的承諾，更別提……在得知她S訊的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竟然那麼害怕，害怕她真的會S，或許從一開始，我隻是把你當作妹妹，而我真正愛的人，一直以來都隻有沐宵。」

 

系統問我：【聽到他這麼說，你有過一瞬間的感動嗎？】

 

我搖頭：「我隻覺得可笑。」

 

從一開始，錯的就不止扶靈。

 

倘若心志足夠堅定，倘若愛意足夠強大，則萬物可阻。

 

所以說到底，還是不夠信任與愛罷了。

 

15

 

大概是我這輩子沒做過什麼壞事，又S得太慘。

 

系統好不容易給我爭取來了短暫的復活時間，不過說是復活，無非是讓那一抹殘魂，能夠在世人面前顯露片刻。

 

但，也足夠了。

 

畢竟我S的時候那麼痛苦，我不想悄無聲息，我想告訴他們。

 

告訴他們——

 

因為你們的猜忌，因為你們的不信任，害慘了我。

 

然後剩下的愧疚與自責，足夠毀掉這些高高在上，自詡名門正派的良善之輩。

 

16

 

所以當我以一抹殘魂的姿態出現在雲荒和玉清面前時。

 

他們除了最初的驚愕，剩下的便是狂喜。

 

雲荒甚至直接衝了過來，想要伸手抱我，但我隻是略略化作虛體，稍微一碰，便如同碎裂成無數塊的玻璃，頃刻間四散。

 

系統嘆了口氣，好不容易再重新替我聚了殘魂。

 

「宵兒……」

 

玉清真人靜靜看著我，忽然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沒S，你是這一眾師兄弟裡面性子最狡猾的，怎麼可能會輕易S呢？」

 

我笑：「師父，可我就是S了啊。」

 

我又略略拉開了點距離，看著同樣失神的雲荒，毫不客氣地掀開了這層遮羞布。

 

「我沒有傷害過扶靈，可是你們都不信我。他把我囚禁在荒淵，任由煞氣日日啃噬，我真的好痛啊，師父、雲荒……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們要這麼對我？」

 

殘魂流不出淚，可我卻生生流出了血淚。

 

血淚滴落在雲荒的手背上，直接將他手背灼燒出了一道傷口，露出了森森白骨。

 

我維持不了太長時間的人形。

 

所以很快，我當著他們的面開始魂飛魄散。

 

有些事情親眼見到，總比在那些虛無幻境中見了，要更加刻骨銘心。

 

就像此時，雲荒嘶吼著讓我不要離開。

 

可是系統為我爭取到的時間，終究到了極限，我就算是再不情願，也留不住了。

 

17

 

我的意識被卷入一片虛無中。

 

沒能立刻投胎。

 

而原先隻存在我意識裡的系統，此刻也化成了一團會發著光的白霧，圍在我身邊蹦蹦跳跳。

 

「投胎不著急，我們先看一看這群人的最後結局吧。」

 

我點頭，便看著眼前虛無幻境裡, 他們最後的結局。

 

扶靈攻略失敗，哪怕在之後日夜哀求，可終究無法讓雲荒回心轉意，同她成親。

 

我摯愛之人也曾將我放入心底，目光溫柔眷戀，甚至還許諾我永生永世絕不離棄。

 

「不然」甚至開始逼問扶靈，隻為了得到當初的真相。

 

扶靈自然是咬S不肯說，可任務最後期限將近，也硬生生將她逼得有些瘋癲。

 

所以在一次逼問後，扶靈說漏了嘴。

 

當年的真相終於被翻了出來，縱然是她沒有說漏嘴, 派去打探的人也帶來了足夠的證據，證明我的清白。

 

看到這裡時，我不免有些唏噓。

 

其實明明可以找到真相，隻是說到底因為不信任，所以不想去查罷了。

 

而從那之後，師父和雲荒就把對我的所有虧欠和愧疚，全部轉化為恨意給了扶靈。

 

那個曾經囚禁我三百年的陣法，如今成了扶靈的最後歸宿。

 

一日復一日地折磨。

 

讓她感受著從前我身上的所有痛苦，甚至將陣法做了好幾次升級，痛苦隻增不減。

 

至於玉清真人，這個從前被我視為親人的師父。

 

其實隻差一點就可以飛升成仙, 可終究因此亂了道心。

 

突如其來的天劫,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他竟然就這麼S在了第二道天雷之下。

 

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而最後還活著的雲荒, 或許是因為所謂的愧疚, 又或許是他口中對我的喜歡, 竟然開始痴迷尋找復活之法, 想讓我重新在這世間存活。

 

然而復活之法有違天道，便是在這修仙界裡, 也是為世人所不容。

 

所以堂堂的雲荒仙君，因為醉心復活之法，被正派認為妖孽附體, 連帶著本宗之人也開始進行追S，一路躲躲藏藏，渾身上下不知受了多少傷, 可直到靈力全失，也沒找到復活之術。

 

最後, 下場悽慘。

 

18

 

我這一生, 被人偷走了大半氣運。

 

甚至什麼都來不及做, 就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荒淵裡，成了待宰的羔羊，到最後也隻能用自己的S, 換來最後的解脫。

 

如果有下輩子，我隻想當個普通的人。

 

輪回時，系統問我下輩子想要怎樣的人生，它可以滿足我。

 

我想了想, 告訴它：「如果可以，我就想當一個普通的人，普普通通就好。」

 

然後——

 

不要再遇見他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