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字體大小:
「嗯……那好吧……」
我故作矜持地把玉瓶抱到懷裡。
心裡美滋滋的,龇著小虎牙傻樂。
我想,等會回家要跟裴黎好好炫耀一番。
你看,我薛小玉雖然隻是個小小廚娘,但畫的畫可比那些公子哥還厲害呢。
許是笑得太過放肆,少爺盯著我的眼神越來越幽怨。
「薛小玉,牙晾在外面不怕著涼?」
我咳了一聲,收起了龇著的牙。
嘿嘿一笑,窩囊地討好:
Advertisement
「美酒佳釀,當然要和少爺共享。」
少爺瞬間喜笑顏開。
「就知道小玉兒不會忘了我,快快,拿杯子來。」
美酒下肚,我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咂了咂嘴。
和少爺一杯一杯地對飲,快活似神仙。
哼哼,我薛小玉不僅會畫畫,還會哄人開心。
哦,還會做飯、繡花、砌牆、種地……
我會的東西那樣多呢。
可為什麼……
為什麼裴黎卻總是嫌棄我呢?
我就真的那麼入不了他的眼嗎?
酒喝多了,藏了許久的難過竟如三月青苔般,在心底每一處陰暗潮湿的角落瘋狂攀長。
我有點想落淚。
卻發現少爺比我哭得還厲害。
15
他醉倒在桌案上,眼尾紅紅。
眼淚珠子不要命似的成串成串地掉。
少爺啞著嗓子,低聲啜泣:「
「若我娘還在,她才不會逼我畫什麼松梅竹鶴,她最喜歡我畫的小貓小狗了。」
「所以我就每天都畫,每天都給她燒幾張過去,好叫她不要忘了我。」
少爺生母去世得早,如今的謝家主母是老爺後來娶的續弦。
「可我娘一次都不來夢裡看我。」
「一次都沒有。」
「我不怪她。」
「我知道,肯定是因為我爹這個混蛋——」
我心頭大震,趕緊捂住少爺的嘴,叫他別再吐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少爺的嘴巴被我捂住,可那雙悲憤哀怨的眼仍在滾落灼燙的淚。
燙得我肉痛心驚。
我小聲哄他,說:「老爺對您很好。」
他卻搖搖頭:
「那才不叫好。」
「那叫愧疚,叫虛偽。」
主母前些日子終於診出了喜脈。
老爺喜不自勝,可過後卻又沉思著說,這事兒,要先瞞著少爺。
「他擔心我會害她,害他的新兒子。」
「他不知道,我早聽見了。」
「他說我謝觀熙廢了,趁他還正值壯年,得趕緊多要幾個孩子。」
少爺自嘲地笑:
「這三日的流水席,明面上說是為了我,實際上是我爹為了哄他懷胎三月的娘子開心。」
「為她肚子裡那個孩子辦的歡慶宴。」
「他們以為瞞我瞞得可好了。」
「可我謝觀熙又不是真的傻。」
「區區一個好字,怎麼會讓遠隔百裡外的叔伯們都來登門送賀禮?」
「真夠虛偽,真是可笑!」
少爺狠狠地一抹淚,把他今晚畫的好多小貓小狗全投到了炭火裡。
我看著那張小貓小狗抱頭痛哭喊娘親的圖,被火焰一點一點吞噬殆盡。
少爺執起玉瓶,仰頭痛飲。
紅著眼睛,恨恨地道:
「連這蘭陵酒都不是他賞的,是我自己從他櫃裡偷來的。」
這三天,麟州所有人都在感嘆謝家老爺可真夠寵他這個玩世不恭的兒子。
來參宴的叔伯姑姨們也對少爺笑著感嘆:
「瞧瞧,你得了一次好,你爹就鬧著要我們來送禮慶祝了,以後要是中舉當了狀元,你爹不得樂得散盡千金辦宴席?可要繼續努力,別辜負他的期望呀!」
少爺聽了這些明褒暗諷的話,隻冷冷看了他們一眼。
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嘖,這孩子,脾氣竟還這樣無禮,真是隨他那個沒規矩的親娘了。」
「唉,聽說學問也差得很,果然是廢了,還好老謝高瞻遠矚……」
「來來,再送謝兄兩瓶妙酒,蘭陵產的,可有勁兒了,保準謝兄以後三年再抱倆!」
……
怪不得少爺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少爺。
我也不能說什麼。
隻好默默地幫他擦去眼淚。
少爺哭夠了,靠在我肩頭。
他啞著嗓子,輕聲問我:
「小玉兒,你又為什麼哭呢?」
「是錢不夠花嗎?」
「我的銀子,你隻管去拿……」
少爺不要錢,少爺要很多很多的愛。
我跟他還不太一樣。
我要錢,也要愛。
我惆悵地嘆了口氣。
也拿起那玉瓶,想學少爺痛飲消愁。
卻發現瓶子裡已經空了。
隻好淺淺舔了舔瓶口殘餘的一圈酒。
悵然坦白:
「我喜歡的人,好像不喜歡我。」
「他心裡似乎藏了很多故事,可從不願跟我講。」
「他漂亮,金貴,是我見過世上最最好看的人了。」
「我在他面前,總是卑微地抬不起頭。」
「所以我對他百依百順,用盡手段對他獻寶討他歡心,隻希望讓他能瞧得起我,不要將我拋棄。」
「哪怕,隻是多對我笑一笑。」
「我就很滿足了。」
我越說越難過。
越說越低落。
少爺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心疼。
「我竟不知,讓你受了這樣大的委屈……」
他輕輕擦去我的淚。
然後低下頭,親了一下我的嘴唇。
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
少爺捧著我的臉,溫柔而認真:
「小玉兒,不難過,我也喜歡你。」
「很早就喜歡了。」
我呆怔地望著他。
那雙蘊了淚的含情眼眸,此刻燎動著灼熱的燭光。
也搖曳著幾分決絕的瘋狂。
少爺說:
「小玉兒,你喜歡我,就帶我私奔,好不好?」
16
煙火。
喘息。
心跳。
奔逃。
我在黏稠夜色中倉皇無措地奔逃。
跌跌撞撞的身影,時而被謝府燃放的煙火照亮。
那煙火盛大,糜麗,滾燙。
駭得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回了家。
俯在水缸旁,大口喘著氣,不斷捧起冷水狠狠拍在臉上。
我雙手用力摁住心口,試圖平復洶湧翻騰的心跳。
少爺吻了我。
少爺說喜歡我。
少爺要我帶他私奔。
少爺到底是醉了,還是瘋了?
還是那蘭陵金酒裡有不正經的糊塗藥?
我不知道。
隻覺得心口像有團火在橫衝直撞地燒。
燒得我腦子一團漿糊。
我決定去問裴黎。
我想,他比我聰明那麼多,一定能告訴我,現在該怎麼辦。
小屋燈火通明,裴黎是還沒睡。
我深深呼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裴黎的規矩很多,連開門的聲音大了都會生氣,會嫌我行為粗鄙。
燭影晃動,我輕手輕腳地鑽進屋子。
看到裴黎坐在桌前,正垂眼寫著什麼東西,神情專注。
桌上還有個繡了一半的荷包。
是我早上留給他的繡活任務,我說我繡一大半,他有樣學樣繡另一小半就好。
如今看那荷包位置沒變,應該也是一針未動。
我悶頭走過去,拿了那荷包,坐到裴黎身旁的小凳子上。
低頭盯著鞋尖,躊躇開口:
「夫君,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我不想聽。」
裴黎毫不猶豫地打斷。
嗓音冷淡,沒有抬頭,繼續寫他的東西。
我哽住,堵了一喉嚨的話說不出去。
手裡的荷包被煩躁地揪緊。
就算泥人也有三分脾氣。
我忍不住小聲抱怨:
「你不做繡活補貼家用也就罷了,現在連話都不願意聽我講,這日子到底還能不能過了?」
我越想越委屈,心頭那股無名火越燒越旺。
剛要起身拍桌,卻猝不及防對上裴黎寒潭般幽冷的眼睛。
氣焰瞬間消下去三分。
裴黎冷臉時,比衙門裡拍驚堂木的官老爺還有壓迫感。
他收起紙筆,淡漠地瞥我一眼:
「我不想知道你今天又幹了什麼蠢事,不想聽你埋怨哪個惡嬤嬤又佔了你便宜,不想再看你一臉蠢相地問我這裡那裡該怎麼辦。」
「這些無聊的雞毛蒜皮我聽夠了也聽煩了。」
「難道你就沒有自己的主見嗎?什麼都要聽我的嗎?」
「薛小玉,太沒腦子的人,真的會令人生厭。」
說罷,裴黎吹滅燭火,懶得再看我一眼。
我獨自愣在木桌前。
抱著破荷包,一動不動,想了一整夜。
除了裴黎,還從沒人說過我薛小玉沒主見。
我七歲被賣到謝家,做事勤懇,為人機靈。
別的小丫鬟叫我一起去打花牌鬥蛐蛐,我從來不去。
擠時間給人打絡子繡鞋墊賺外快,省吃儉用地攢錢。
十一歲就成功給自己贖身解了奴籍,十五歲便全款拿下現在這個小破屋。
連惡嬤嬤都常感嘆我小小年紀怎麼比她這老油子還精明。
怎麼在裴黎這裡,我就成了沒腦子沒主見?
他從不主動跟我聊天,我又想和他多說些話,才總纏著他問東問西找話題。
結果沒討著好,反倒惹了人厭煩。
唉。
既然他不願聽,那我也不再說了。
跟少爺的事,我自有主見。
17
翌日清晨,我老遠就瞧見少爺的小廝文禮揣著雙手等在灶房前。
一看見我,像看見什麼救星似的,眼睛猛然一亮。
急吼吼地迎了上來:
「小玉姐姐,快別燒火了,少爺不知怎的,一大早就鬧著要懸梁自盡,誰勸都不肯下來,你趕緊去瞧瞧吧!」
懸,懸梁自盡?!
我被文禮火急火燎地拽走,一臉茫然。
看到站在桌案上拼命把白綾吊在頸上的少爺,霎時兩眼一黑。
打了一清早的腹稿瞬間忘得一幹二淨。
老天娘诶,我還沒羞憤自盡呢,少爺竟然先活不下去了。
十七位千嬌百媚的姨娘圍在前面哭哭啼啼,一聲聲少爺少爺喊得我腦殼發暈。
文禮拉著我擠到最前面,撲通一聲跪下,仰天悲泣:
「少爺!小玉姐姐來了!您快下來吧!」
少爺上吊的動作頓了一下。
但他沒有轉頭,墨發傾散,握著白綾的手還倔強地不肯松開。
嗓音虛弱沙啞:
「誰來也不行,我意已決。」
「你們不必再勸。」
「我們,來世再見。」
底下又是一陣哀嚎悲啼。
我生無可戀地捂著耳朵。
抬手輕輕拉住眼前人的衣襟,深深嘆了口氣。
「少爺,動靜再大些,等會兒老爺都要來看熱鬧了。」
「來就來!」
少爺憤恨道:
「反正他巴不得我這個禍害早早S了清淨,我這就如了他的願——诶,薛小玉,你你你幹什麼!」
少爺恨恨的嗓音忽然變得驚慌失措。
猝不及防被爬上桌案的我抱住了腰肢。
他身軀一緊。
像個被登徒子非禮的小媳婦,臉霎時氣得紅了一片。
「薛小玉,你,你趕緊給我撒手。」
我不聽。
抱著他,苦口婆心地勸道:
「少爺,您要再鬧,我可就直接扛您下來了。」
別的不說,我薛小玉有的是勁兒。
現在還每天扛裴黎,把力氣練得更大了。
少爺憋紅了臉,發現怎麼推也推不開我,更加氣急敗壞。
他索性不再掙扎。
垂下的眼睫輕顫,嗓音沙啞委屈地說:
「你現在倒抱得緊了,怎麼昨兒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就那樣沒良心地把我一個人丟在房裡,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崩潰?真是太令人心寒!」
聽少爺憤憤提起昨晚的事,我臉也紅了。
心虛地瞟了眼周圍。
發現房裡竟然隻剩我和少爺兩個人了。
那群小廝和抹眼淚的鶯鶯燕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溜得一幹二淨。
少爺幽怨地盯著我,像在盯著什麼始亂終棄的負心漢。
把我看得更加心虛。
熱門推薦

終將成過往
在一起八年,盛祈年談了不下十個女朋友。每一次被我發現 後,他都會斷得幹幹淨淨,然後跪著鍵盤求我原諒。整個圈 子都在傳盛祈年居然怕老婆,連養女人都得看我臉色。

你是獨一無二的珍寶
"撞見周景行出軌的那天,我和他爆發了七年以來最大的一次矛盾。 他宣布撤檔我的劇,以為我會服軟。 我卻在出席晚宴的時候公開宣布退圈。 不和我結婚?當然可以。 反正我做事向來不留餘地。"

今夜,霓虹閃耀
我姐男朋友是個學霸。為了考上 985,我偽裝我姐跟他談了一年戀愛。 高考結束,我和我姐又換回了身份。 再開學我們在北大狹路相逢。我佯裝不認識,喊他,「姐夫好!」 結果那人眼睛一眯。 「喊老公叫姐夫,這也是你的癖好?」

當真千金忽然善解人意後
"我毀了假千金的容,師兄們將我關到了後山懲戒堂。 出來後我變得異常善解人意。 不僅能體恤師兄們的不易,還能為假千金考慮。 不過我這樣,假千金似乎很不滿。 我這麼善解人意,怎麼能不幫她解決煩惱?"

同事疑神疑鬼,把好言相勸的我當他老公的夢女
"同事和她老公共用牙刷。 我勸她注意衛生,她卻說我想勾引她老公。 「你就是想拆散我們,然後自己趁虛而入吧!」 這簡直是在侮辱我啊。 「不好意思啊我對肥肉過敏,既然你們不分彼此,那最好擦腚紙也共用同一張!」"

雙向狙擊
我親了鄰居家的哥哥,在大年三十那天。他醉眼蒙朧,笑著 問: 「哥哥缺個女朋友,要不把你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