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師找我問話前，「貧困生廁所就業」的消息已經傳得滿天飛。

 

我說是你幹的，老師罵我撒謊，說我心裡有疾病，要讓家長接我來退學。

 

我怕了。

 

於是身上出現越來越多細碎的疤痕。

 

有一次我從樓梯口滾下去，爺爺來接我，看著那些結痂的傷口，給我請了一周的假。

 

回去的路下著雨，爺爺拉緊我怕我痛，牽著我怕我走不動。

 

半小時的山路我們走到了天黑，他整張臉都湿了。

 

那個星期他想辦法為我轉校，校長卻不願松口，我不想爺爺為難，自己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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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中是廁所的寒意，潲水桶裡的剩饅頭，訂書釘進入皮肉的疤痕，修眉刀割在腿上的畫。

 

終於你高中畢業了，我以為我熬到了頭。

 

沒想到，前來接我的家人，居然是你的親父母。

 

他們花錢治好了你留下的疤，從名字開始讓我改頭換面。

 

再見面時，你會不會意外？

 

【此處為付費節點】

 

第五章

 

我在醫院醒來，陸晟在一旁敲著鍵盤。

 

強光讓我生理性泛起淚水。

 

他看到了，輕輕握住我的手。

 

「抱歉，我不該喊你來的。」

 

我知道，他在邊緣徘徊，一邊是冷傲俏皮的白月光，一邊是含情脈脈的我。

 

「不礙事，是機器出的問題。」

 

陸晟沉默了。

 

「你知道就好。」

 

我當然知道是林傾傾耍的花招，她根本不能接受自己不是焦點，尤其我還是她的替代品。

 

「謝謝陸總陪我，沒添麻煩吧？」

 

他嘆了口氣，合上電腦。

 

「這幾天我們關系挺好，本來打算在她生日宴上求婚了，但是因為我關心你，她發了好大的脾氣。」

 

「我也沒想到。」

 

陸晟眼睛微眯。

 

「你可別多想，我隻是怕事情鬧大了，影響傾傾的宣發。至於關心，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姐姐最喜歡華麗設計感的珠寶，那天她會等你主動邀第一支舞……」

 

對於陸晟，我也隻是他使用便利的工具。

 

初遇他誤會我是林傾傾，知道後覺得我惡心，卻又放不下我扮演的完美女友。

 

所以把約會明碼標價，讓自己的背叛顯得深情款款。

 

而我也如他所願，什麼時候該給林傾傾電話，什麼時候送什麼禮物，甚至是多久飛去見一面。

 

讓陸晟從眾多追求者中脫穎而出。

 

其實也是他舍得砸錢的緣故，我越是模仿林傾傾，就越明白她享受陸晟的錢權卻故作清高的目的。

 

她隻是想讓收益最大化。

 

給陸晟創造危機感的同時享受眾星捧月。

 

說她純粹、不諳世事、天真可愛的大有人在，其實她眨著那雙小鹿眼睛連婚戒款式都想好了。

 

等到了生日宴那天，我收到了林傾傾的邀請函。

 

晚會快開始，我發現彈鋼琴的妹妹在一旁抽泣。

 

她說禮裙髒了，上不上去彈琴都會被上流聚會拉黑，再也找不到兼職。

 

「這是院長推我的機會，林家又是董事會成員，他們一定會像處理之前那個學姐一樣，把我丟進不專業的垃圾桶，我怎麼這麼不小心……」

 

她面容青澀，穿著的紗質長裙一看就精心比價挑選過，咬著嘴唇，試圖讓自己不哭。

 

而那攤汙漬從後背淋到裙尾，一看就是有人故意使壞。

 

「加個微信，你把這次收益分我一半，我去彈。」

 

小姑娘眼睛一下亮了。

 

林傾傾從二樓走下，聚光燈打在她的裙擺上熠熠生輝。

 

我這才發現原來那小姑娘穿的是她身上這套高定的仿品。

 

她果然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

 

看著我彈琴，她也不意外，似乎我為她服務理所應當。

 

陸晟按照我們的計劃，開始邀請她跳舞。

 

在林傾傾搭上手的那刻，周圍發出祝福的歡呼。

 

舞會過半，陸晟來到了我認為求婚的最佳窗口。

 

那裡可以俯瞰整個花園，小桔燈如群星點綴。

 

陸晟單膝跪地，林傾傾連驚訝捂嘴的表情都和我預演得一模一樣。

 

我突然換了首曲子。

 

婉轉清麗，帶者G小調的哀傷。

 

林傾傾撲進陸晟懷裡，樓下再次掌聲雷動，甚至有記者拍攝，看來林家期待已久。

 

陸晟的表情卻徹底僵硬了，他下意識抱過倒進懷裡的林傾傾。

 

他果然還記得這首曲子。

 

看著我的眼神，是愧疚？不可思議？還是威脅呢？

 

陸晟是林傾傾的青梅竹馬，可我也是林傾傾的同學啊。

 

第六章

 

我高中唯一的堡壘，是借閱室。

 

學校裡要麼是埋頭苦讀的尖子生，要麼是遊手好闲的富二代。

 

注意到圖書室的人很少。

 

因為車費原因，一個月我隻回家一兩次，周末或者是想逃的自習，我會來借閱室。

 

書籍陳舊的味道比醫務室的消毒水更有安撫力。

 

去久了，借閱室裡也有了熟面孔。

 

但我們彼此不說話。

 

不說話意味著也不會被傷害，我們像書被陳列在一起。

 

我喜歡他們。

 

有三班站最前面的男孩，有上一屆的學姐，有養傷的藝術生。

 

還有個男生，他喜歡看音樂方面的書，會在沒有人的周末中午彈積灰的立式鋼琴。

 

我打聽到他叫陸晟，傳聞是沒有父親的私生子。

 

風吹起淡藍窗簾，他知道我在聽，卻從來不回頭。

 

我那時夏季穿著寬松的校服外套，頭發被剪得層次不齊也因為怕傷疤裸露，沒有修理。

 

所以不敢和人對視，走路也盯著地上。

 

隻有這個沉默寡言且不把我放眼裡的男孩，我可以肆意打量。

 

偶爾我們會看到同一本書。

 

我發現他喜歡在扉頁用鉛筆描摹樹葉，坐的位置不同，畫的也就不同。

 

隻是借閱的書畫畫不好，所以我會找到那棵樹，撿一片葉子代替那幅小畫。

 

有一次他居然畫了我的背影，嚇得我半個月沒去借閱室。

 

等到再去的時候，他把我過往收集的葉子拼在了自己的琴譜上。

 

五線譜修修改改，是他用鉛筆在寫自己的歌。

 

我試著回想他彈的調子，有時候在雜物間過夜，哼著曲子也感覺沒那麼難熬。

 

後來膽子大了，我開始在他的琴譜上續寫。

 

他擦掉，我又寫，反正他不會找我茬。

 

漸漸地，曲子越來越長，他會在我常坐的位子上放小零食，野花，和摘抄的句子。

 

隻是我開心哼歌的時候，被林傾傾聽到了。

 

她開始隻是劃得更歡，覺得我腦袋壞了，後來這首歌這個人成了我心裡的某種淨土，我便能不吵不鬧。

 

因為這一點快樂，我能無視肉體的疼痛，這支曲子成了我的金剛經。

 

那個不曾對話的人，也成了我仰望的對象。

 

可是，我們第一次對視，卻讓我的天崩地裂。

 

陸晟，在你被校花找上門時，我知道那種路邊小草突然被發現的驚喜感，也知道林傾傾的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人丟盔棄甲。

 

那個雨天，大腿被抽腫裂開，我跪在一片血色裡。

 

從體育館那個門縫，少年的濃眉墨眼刺破了我的一切。

 

他撐著傘，和林傾傾走了。

 

他的傘傾斜著，消失在雨幕裡。

 

這個人也一並從借閱室蒸發，他看見了我的樣子，我們卻不再相見。

 

林傾傾把我看著陸晟走的樣子錄了下來，反復在我面前播放。

 

「好一個苦情戲的女主，像不像孩子沒了的那種怨婦。」

 

「是哦，地上也一灘血。」

 

「哈哈哈還差什麼還差什麼！」

 

我的哭聲就是林傾傾的興奮劑，她依舊是外表光鮮亮麗的富貴花。

 

我在黑暗裡摸不著前面的路。

 

但還好，我還有爺爺，所以我還在想辦法活到明天。

 

我第一次到林家的時候，以為上天終於給我開了道門。

 

直到我看見被收起來的林傾傾的照片。

 

原來這道門通向更深的地獄。

 

隻是，這一次我會化作催命符，連著爺爺的那份一並索回來。

 

第七章

 

最近的林傾傾風光無限，佔據了各大頭條。

 

首先是和陸氏集團接班人訂婚的消息，由於郎才女貌，求婚照空降熱搜。

 

接著便有人扒女方信息，這才得知是海外留學歸來的青梅竹馬，還即將進組。

 

一個上進、有才學的人間富貴花和世家公子的絕美愛情故事。

 

就像林母所說，S市舌頭姓陸，有錢人太會造勢。

 

名為「傾本佳人」的超話直霸榜一。

 

「我們姐姐要進的可是WP集團投資的劇組。」

 

「是那個國際劉執導的，編輯木簡還是史上最早銀獅獎得主的那個嗎！」

 

「馬上開拍了，還沒宣傳，但是影帝賀澈會加入。」

 

「傾傾真是天降紫微星，影帝都吸引來了，內娛有救！」

 

我百無聊賴地滑動手機，可以想象林傾傾看到某博的彩虹屁有多高興。

 

果然，對方在四名助理的護送下，聲勢浩大地來到了劇組。

 

後面還有提著奶茶的跑腿們，她則優雅地和劇組工作人員打招呼，頗有副女主人接客的樣子。

 

然而馬上剪彩後就會拍第一幕，工作人員忙得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更別說放一杯隨時會弄壞道具的奶飲在身邊。

 

大家眼裡的尷尬，嫌棄，無語她是一點沒看到。

 

她向來隻顧著裝自己門面。

 

我帶著防曬面罩和墨鏡，愜意地躺在長椅上曬太陽。

 

林傾傾本來隻昵了我一眼，助理嘀咕幾句，她這才笑著走來。

 

「木簡老師，久聞大名，沒想到您是個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子。」

 

我沒理她。

 

她把奶茶放到一邊，彎著腰陪笑道。

 

「咱們的劇本目前隻給了前面的內容，聽說邊拍邊寫，我第一次拍戲，還請您多多關照。」

 

見我絲毫不動彈，她也隻有訕訕離開。

 

小助理很識相地在她跟前數落我，說我擺架子，說著林傾傾的心裡話，林傾傾這才改了臉色。

 

「好啦好啦，才得了全球最高編輯類大獎，年輕氣盛也很正常。」

 

「哎，是啊，也不是每個有才華的人都像傾傾姐這麼低調。」

 

真令人發笑，是學了一年的鋼琴，還是半年的素描，或是三個月的舞蹈，讓她覺得自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她還在演著大方得體，看著一個一米九的男生徑直從她面前向我走來，忽地屏住聲音。

 

「簡老師。」賀澈蹲在我面前，露出小狗般的笑容。

 

「誰這麼不懂事，點全糖奶茶。老師喝我的，泡的菊花。」

 

他放下自己的保溫杯，順手拿過奶茶。

 

林傾傾眼睛都瞪直了，就快把賀澈身後燙個洞。

 

我輕笑，賀澈也跟著笑。

 

「老師，是不是我們又合作了，你也特開心。」

 

「咳，保持距離，快走快走，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賀澈年少成名，是億萬少女的夢中情人。

 

這其中也有林傾傾，我對她的了解深入骨髓，當然知道她對賀澈的愛慕。

 

出國留學？不過是那年賀澈在倫敦拍我的劇罷了。

 

我寫得嘔心瀝血，中了WP集團劇本金獎的處女作，獲得銀獅獎的成名作，也是我復仇的敲門磚。

 

看著賀澈喝自己的奶茶，林傾傾羞澀緊張地上前打招呼。

 

能和偶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還能演對手戲，林傾傾肉眼可見的冒粉紅泡泡。

 

我拍了照他們的合照，用小號發在「傾本佳人」的超話。

 

一時間CP粉湧動。

 

第八章

 

畢竟是大劉執導，真正開拍後林傾傾的日子並不好過。

 

她以為是陸晟給她爭取的資源。

 

實際是我和賀澈一起向大劉舉薦的她。

 

一次一次的「卡」，讓大劉向我們投來詢問的神情。

 

賀澈上去安撫林傾傾，林傾傾更是梨花帶雨，拉著他繼續對戲。

 

劇組其他人對她的忍耐也逼近臨界值。

 

《此刻花替》講的是一個豪門生了兩個女兒，卻信奉風水，隻留了其中一個養大，而兩姐妹的命運卻始終糾纏在一起的故事。

 

林傾傾演的前段，她在家裡受盡寵愛，飛揚跋扈的樣子。

 

本色出演。

 

「哪個千金小姐像這樣，是這個人設不合理嗚嗚嗚。」

 

她拉著賀澈哭訴，周圍跟班也應和。

 

午休，她氣勢衝衝跑來找我。

 

看見我的臉，她高高在上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

 

「你怎麼在這？編劇呢！」

 

「就是我啊。」

 

我笑著在磨指甲。

 

「怎麼可能是你，你花了多少錢買的劇本，用我家的錢是吧？」

 

「你家的？」

 

「就是個爸媽找來的替身，你還想怎樣？寫點垃圾劇來惡心我？別想了，我不拍了。」

 

「都這個地步了，哪有你退出的地。」

 

我湊近她，模仿她的盛氣凌人，竟然看到一絲膽怯。

 

「我們一直都長得很像啊，姐姐。」

 

「你……」

 

「你忘了？」

 

我掀開手臂，那裡有片燙傷的梅花印，是林傾傾用煙頭燙的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