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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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珍聽說後,還跑去長樂宮鬧了一場,太後發怒,說她不像一個嫡女亦沒有母儀天下的氣度,罰了她一年俸祿,禁足三月。
衛玄舟礙於太後的威壓,不得不開始寵幸那兩名妃嫔。
宮裡突然就寧靜了。
「皇後娘娘薨了ṭû⁴——」
清晨,一聲宮女尖銳的哭喊,輕而易舉地打碎了這寧靜。
我跟著衛玄舟趕過來的時候,四周都圍著宮女太監,他們連忙讓出一條道,下跪行禮。
衛玄舟沒有心思搭理任何人,他踉踉跄跄衝向朱珍冰冷的屍體,失聲痛哭。
朱珍是夜裡從望雪臺上掉下來摔死的,四周的鮮血都已經凝固,她頭骨碎裂,雙手骨折,死相可怖。
明明是禁足期間,她為什麼一個人偷偷跑上到御花園,登上望雪臺不得而知。
朱丞相痛失愛女,悲痛欲絕,他一口咬定是有人害死了朱珍,要求徹查。
衛玄舟鼎力支持,可仵作驗過屍體,她身上沒有任何藥物成分,瑤坤殿的宮女太監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兇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事情隻能不了了之。
但底下有宮女太監在悄悄議論,是太後殺了朱珍。
衛玄舟因為朱珍慘死,已經三日未上朝,他茶飯不思,神情憔悴,看上去令人心疼。
我用完晚膳,偷偷將一隻雞腿藏進了袖中,等到衛玄舟躺上龍榻,宮人退下,隻剩我和他的時候,才將那雞腿拿出來。
「君上,餓壞了吧?如此下去恐怕身體會吃不消。」我擔憂地看著他。
衛玄舟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阿楠,你都知道,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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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氣氛變的詭異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在衛玄舟身上感受到為君者的殺伐之氣,心重重地跳動起來。
我趴在榻邊,小心翼翼地試探:「那天我看到君上寫了一首李煜的《菩薩蠻》,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這首詩寫的是小周後背著姐姐,夜晚出來偷偷和國君相會,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君上把這首詞寫給了皇後。」
衛玄舟的笑紋更深了,他摸了摸我的頭:「阿楠,你不愧是我親自教導出來的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心裡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所以真的是君上殺了皇後嗎?」
「太後將她禁足得太久,她早就呆不住了,她這個人又喜歡做一些新鮮有趣的事情,我約她效仿古人,悄悄出來私會,她欣喜若狂地同意了。望雪臺位置偏僻,人煙稀少,我就將她推了下去。」
「她兩隻手的腕骨都斷了,位置和斷法相似,是君上折的嗎?」
「是。」
「為什麼?這樣豈不是容易增加暴露的風險。」
我有點疑惑,衛玄舟心思缜密,怎麼會想不到這一點。
他突然看向我,雙目如炬:「她傷了阿楠的雙手,我得幫阿楠還回去。」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
衛玄舟沒有接受我的雞腿,他說做戲要做全套。
果然,連朱丞相相信了他的一片深情,甚至多次上表讓他收斂哀思,保重龍體。
朱氏起了內讧,衛玄舟借機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而我則是讓宮外的暗人,想方設法收集朝臣的罪證或是秘密,威逼利誘,一點點操控他們。
隻是有一點讓衛玄舟很頭疼,就是手握京軍大權的譚將軍,這個人是被朱太後提攜上來的,對她忠心耿耿。
任職將軍這些年他也算兢兢業業,挑不出錯,緝事廠沒有辦法控制他,而他又讓衛玄舟如芒在背。
我思忖再三,決定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解決掉他。
暗殺。
月黑風高。
我挑選了幾個訓練有素的死士,跟我潛入了將軍府。
譚將軍武藝高強,我沒有必勝的把握。
因而先用死士做誘餌調虎離山,把他引到沒有燈光的地方,合力圍剿。
或許我天生就是刺客,這一雙夜視眼為我提供了極大的便利,趁他的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光線,我向他發起猛烈的襲擊。
刀鋒割破我的胳膊,同一時間我的長劍已經抵上了他的脖子。
譚將軍倒在了血泊中。
朝堂重臣死於非命,這案子震驚朝野。
太後震怒,直接將案子交於大理寺徹查,隻是譚將軍的職位空懸,該讓誰任職成了一個難題。
早朝上,不等太後開口,衛玄舟就主動提攜了譚將軍生前的副將張川。
朱太後愣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這個張川也是她的人,她如果反對無疑又會損失一名心腹,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張川好色,幾年前強搶民女,弄出了一條人命。
當時由於官官相護,案子被壓了下去,而現在緝事廠已經掌握了他的罪證,他不得不任我擺布。
衛玄舟又韜光養晦了兩年,而這兩年間那兩名妃嫔的肚子依舊沒有動靜。
事情太蹊蹺,連我也忍不住問他其中緣由。
衛玄舟淡然一笑:「如果讓她們誕下皇子,太後也就不需要我這顆棋子了。」
「所以君上給她們偷偷下了避子藥?」
衛玄舟搖了搖頭:「太後是聰明人,宮裡什麼樣的手段沒見過,若是給妃嫔用藥,她早就察覺了。」
「那是什麼原因?」我的心莫名不安起來。
他凝視著我,眼底蒼涼:「我給我自己下了藥,因為用藥太多,阿楠,我此生都不會有孩子了。」
我的心如被雷擊,淚水模糊了視線:「君上,這麼做值得嗎?」
一個帝王,機關算盡九死一生換來的江山,最後卻後繼無人。
「值得,為了換一個盛世當然值得。」
他溫柔笑起來,眼神堅定。
我的心在這一刻掀起了驚濤駭浪,年少時他說過的話言猶在耳。
「阿楠,我並不在意什麼王權富貴,我隻是想要一個人人有衣穿,有飯吃的太平盛世。
四國之中,南昭這片土地明明最為富庶,可百姓卻最苦,因為滿朝文武貪婪庸碌,素餐屍位,女帝當年推翻前朝時,南昭出現了唯一的盛世,可惜隻是曇花一現。
因為女帝隻是除掉了老權貴,扶持了另一批有才能的新人,可惜女帝駕崩後,這些新權貴又走上了老權貴的路,歸根結底是制度出現了問題,得從根上整改推行新政,廢除世襲,選賢與能,隻有如此方能國富民強。」
原來他還是當初的那個少年郎從未改變,始終如一。
為了我們共同期待的盛世,我願意做他的一把劍,為他而戰。
5
終於,時機成熟。
大殿之上,衛玄舟提出親政,讓太後撤簾頤養天年。
不同於當年的勢單力薄,支持的大臣竟佔據了一半,經過一番激烈論戰,張川也不再裝了,現場倒戈,一波牆頭草見勢不對,也紛紛站在了衛玄舟這邊。
「太後年事已高,君上已有獨斷的才能,請太後放權,切勿有違天道,牝雞司晨。」
朱太後氣得渾身顫抖,她站起身,指著他們的鼻子怒斥:「什麼叫有違天道,牝雞司晨?你們別忘了,南昭的開國君主是女帝,一群混賬東西。」
「母後也知道是女帝,而不是太後。」
衛玄舟聲音凜冽。
我透過珠簾看著太後的臉色一瞬間慘白如雪,她緩緩坐回位置像一朵開敗的牡丹。
衛玄舟如願親政,開始一點點推行他的改革計劃,而緝事廠在他的支持下愈發壯大,隻是太監身份特殊難以被人接受,依舊不能正大光明站在朝臣中,我們還是隻能自稱「奴才」。
朱太後不再上朝,每日養花逗鳥。
盛夏,曼陀羅開得絢麗。
朱太後百無聊賴,提出要去青州避暑,衛玄舟念及養育之恩,自然同意了。
可沒想到,朱太後竟然聯合被先帝貶在青州的端王,一起造反。
更讓我們沒想到的是,許多大臣也紛紛逃到了青州投靠端王,這些老權貴不肯放棄利益,甚至不惜殊死一搏。
衛玄舟端坐在龍椅上,望著丹陛下空了一般的位置,神色凝重。
半晌,他終於開口:「有誰願意出兵平叛?」
鴉雀無聲。
兵部尚書也叛變了,臨走還說服了幾個武將一起叛逃,朝堂上已經沒有幾個可用之人。
衛玄舟雖然熟讀兵法,武藝高強,可他親政不久,根基不穩,貿然離開京師太冒險了。
我看著他進退兩難,眉宇間都是憂愁,心也跟著隱隱作痛。
「君上,奴才願意領兵出徵。」
我不想離開他,但這個時候不得不站出來了。
衛玄舟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說不出話來。
大臣們低聲議論:「一個太監打仗能行嗎?」
「誰若是質疑我,那誰就掛帥出徵。」
我此話一出,這群貪生怕死的人都紛紛閉了嘴。
「阿楠……」衛玄舟眼神無奈憂傷,欲言又止。
「奴才是君上親手教出來的,請君上相信奴才。」
我的聲音很輕,輕得隻有他一個人能聽到。
衛玄舟別無他法,最終還是同意了,但除了領軍的人現在還有一大難題,就是國庫空虛。
打仗需要大量的金錢,而外戚專權這麼多年,大部分錢財都進了朱家的私賬。
衛玄舟急得無法入眠。
我給他送來安神茶,幽幽地道:「自古以來國庫空虛,就是想個投機取巧的法子掠奪百姓,可是君上愛民如子,又不願意百姓受苦,南昭最出富商,而這些富商又齊聚在京都,不如讓他們出點血。」
衛玄舟雙眸一亮,旋即又暗淡了下去:「方法是個好方法,可是這些商人最是狡猾,必然不願募捐,朝廷總不能搶,否則與匪徒又有何分別?」
「是不能搶,君上忘了緝事廠是做什麼的了?他們若是不願意,我自有法子讓他們願意。」
我放下茶水,轉身就走。
「阿楠——」
衛玄舟猛地站起身,將我叫住。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他聲音哽咽,大抵落下了眼淚。
我不敢轉身,咬了咬牙關:「這世上總得有人要做惡人,君上不敢說的話,我替您說;君上不敢做的事,我替您做;君上不敢得罪的人,我來得罪,君上不敢殺的人,我來殺。」
我闊步走出重乾宮,毅然決然。
商人們果然一毛不拔,別說捐了,連借也不肯,他們並不關心誰來做皇帝。
我好話說盡,沒有辦法,隻能殺雞儆猴。
京都的這些商人裡面最有錢的是高家,富可敵國。
高家的老爺高鑫,經常走南闖北,進行兩國貿易,我就給他羅織了一個通敵叛國的重罪。
重刑之下,高鑫全部招了,高家滿門抄斬,家中財產全部被緝事廠沒收。
其他的商人見著立即就慫了,通通散財保命,將錢財送進我手裡。
有了錢,出徵籌備就順利了。
誓師大會上,我慷慨激昂地給士兵們許諾軍功,向他們講述新政,我也是底層出來的,我清楚說什麼最能打動他們。
老權貴們都是一群驕奢淫逸慣了的公子哥,他們貪生怕死,冒領軍功,人心不齊不堪一擊。
我們的大軍,一路北下勢如破竹,直逼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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