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進去吧，還能早些出來，不然回去晚了阿淵該擔心了。」

言卿好心地把我送到了靈寂境的入口，看我走進去了才放心地離開。

 

靈寂境裡仙霧繚繞，能見度很低，參天的上古神樹盤根錯節，偶爾能聽到靈獸的嘶吼。

 

我不小心被絆了一跤跌進半腰高的草裡，伸手想要撐起身子，卻抓起來一顆頭骨。

 

我雖然也不是活人，但我還是被一地的骨頭嚇得不輕。

 

回頭望入口早已消失不見，四周皆是茫茫的沉霧，言卿說我一直往裡走就能看見劍了，可我走了許久還是同一片景色。

 

終於看見遠處有瑩瑩微光一閃一滅，我加快了腳步尋過去，卻失望地發現隻是一片螢火蟲。

 

「別動！」

 

霧中衝出一個人把我撲倒在地上：「千萬別動，這蟲子碰到活物便會自燃，會把你燒S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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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索了一下：「什麼算活物。會動的嗎？還是有心跳的才算。」

 

那男孩經過一跌，頭正巧貼在我的胸前，我聽見他疑惑自語：「奇怪，心跳呢？」

 

我雖不算活物，但我很怕因為這個男生動了引燃蟲子，我急急地說，「你千萬別動，我……我怕火。」

 

他悶悶地回應：「你怎麼自己跑進來了，修為也低得根本看不見，你不知道這裡有多危險嗎？」

 

我已經隱約知道了：「我是來找劍的。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你現在可真沒用。唉，不過我也差不多。

 

「你的右手能不能摸到我的後腰，我後腰裡面的香囊裡帶了草藥灰，你找出來撒一把，我們趕緊跑。」

 

阿柒說話奇奇怪怪的，我點點頭，伸出右手：「沒有啊？」

 

「哎呀在外袍裡面，你往裡找找。」他喘著粗氣。

 

我手伸進了他的袍子裡。

 

「哎呀你別亂摸，你捏我屁股做什麼！」他都要跳起來了。

 

我連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找到，可能掉到前面去了你等一下我去前面摸一下。」

 

我正慌亂地掏來掏去，一道刺目的光影掠過我和男孩的身上方，空中的蟲子噼裡啪啦地掉了一地。

 

令淵冷冷地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一起的我們二人，面色慍怒：「你們在做什麼。」

 

6

 

阿柒先是一手捏起來一隻地上的蟲子，打量了一番確認S透了，才從我身上爬起來。

 

又伸出一隻手想要把我拽起來，我剛伸出手，卻被令淵直接運氣拽到了身後。

 

仔細掃了我一遍確認我四肢健全才面色稍有緩和：「誰準你胡亂跑進這裡來。

 

「怎麼不同我說？」令淵拔高了聲調。

 

好像生氣了，但不確定。

 

因為他基本沒有過生氣這個情緒。

 

隻有一次，之前在十萬大山裡，鄉裡村長的侄子想騙我跟他去酒樓，被令淵抓住了，他當時似乎便是這般語氣問我話的：「誰準你和他走了？」

 

他還揍了拉我手的村長侄子：「誰準你碰她了？」

 

後來聽說他一個多月沒下來床，下來床了也躲我躲得遠遠的，也不肯與我講話了。

 

阿柒看起來一點也不怕令淵，他挑挑眉打量了一番我和令淵：「你是她爹？」

 

令淵臉黑了。

 

「我說伯父，要不是我救她，她早就被蟲子燒S了，你不感謝我就算了，還這個態度，嘖嘖。」

 

看令淵臉色越來越難看，我瘋狂使眼色示意阿柒速速住嘴，否則不妙。

 

但是我臉上的肉多少還是有些僵硬，阿柒湊近了看看我的臉，伸手戳了戳：「你臉抽筋了？」

 

「伯父，話說你有法子帶我們出去嗎？」阿柒非往令淵身邊湊。

 

「沒有。」

 

阿柒慘叫起來：「還以為遇到救星了，白激動了。」

 

令淵隻是領著我往深林裡走，霧氣越來越重，光線也越來越暗，我已經基本看不見什麼。

 

令淵揮手，我頭上的發繩掉下來拴在了我和令淵的手腕上。

 

阿柒見狀趕緊也伸出手拉住我。

 

令淵如臨大敵：「你做什麼。」

 

阿柒無辜：「我也怕丟啊。那你和我拉手？」

 

令淵捏了個訣，阿柒的雙手被捆了起來，一條細細的繩子另一頭被拽在令淵的手裡。

 

阿柒罵罵咧咧地被一根繩子牽著跟在後面，看起來好像一條狗啊。

 

令淵突然開口：「出去後你便去找大羅金仙修鍛體術。」

 

我疑惑。

 

他耐心解釋：「靈寂境是靈息充盈之地，修術法者來此法力增進，靈識也會有所增益，你此番所獲靈息肉體無法承受，所以要去鍛體。」

 

「那大家都來這裡修煉就好了呀？」我疑惑。

 

阿柒笑嘻嘻：「傻子。再厲害能有這裡的靈獸靈寵一草一木厲害嗎，它們可是在這吸食了上千上萬年靈息，尋常仙人進來，光是這裡面的瘴氣侵蝕經脈，就夠要了性命了。」

 

「你並未受瘴氣影響，可見修為也不低，」令淵不著痕跡地慢了一步，用身體擋在我和阿柒中間，轉過頭對我說，「以後不準亂跑。」

 

又不準。

 

我知道他在擔心我，我趕緊寬慰他：「沒關系，我已經S得透透的了，不能再S了。」

 

發帶從手腕之間掛回了我的頭發上，令淵直接拉住了我的手。

 

令淵說的果然是真的，有這個發帶，三界八荒他都能找得到我。

 

7

 

阿柒是個烏鴉嘴。

 

他剛嚇唬我這裡萬年壽命的異獸有多厲害，我們就迎面遇上了螞蟻。

 

令淵掏出劍與這兩人多高的螞蟻纏鬥了數個回合，著實費了些力氣才把它SS。

 

阿柒嘀咕：「堂堂仙尊，實力不過如此……」

 

而後他又想突然想通了什麼，驚呼：「他竟是強行撕開靈寂境的入口闖進來的。靈寂境隻要進了外人便會自行封鎖，直到裡面的人出去了才會重新打開。」

 

我問道：「出不去會怎樣。」

 

阿柒低聲道：「或者進去的人全都S了，也會重新打開。」

 

我隱隱覺得阿柒的話有漏洞，那他是如何和我一前一後入境的：「你莫非是跟著我一起進來的？」

 

阿柒勾起嘴角，玩笑低語道，「沒錯，我為你而來。

 

「你的仙尊應已受了不輕的內傷，糟了。」

 

令淵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我本就腦子不好使，又擔心令淵，便沒來得及細想。

 

螞蟻是成群結隊出行，這說明，S亡的這一隻，隻是一個開始。

 

被數十隻螞蟻圍攻的令淵動作愈發遲緩，最後直直的一口血噴了出來：「別過來！」阿柒SS地攔住我不讓我往蟻群和令淵的方向衝。

 

令淵擦了嘴角的血，用血畫出一個巨大的法陣，一陣刺目的金光晃得我睜不開眼。

 

阿柒喃喃道：「一個時辰內連用兩次禁術，你們仙界的仙尊，倒真是有點東西。」

 

我和阿柒拖著令淵從靈寂境裡出來，言卿已領著眾仙家迎候在了一旁。

 

見令淵渾身是血昏迷不醒，言卿發出了尖叫：「你個妖物，竟敢伙同異族謀害仙尊！來人，還不抓起來！」

 

阿柒抱著肩從我身後繞出：「有意思，你既認得我，還诓騙她進來，原來你是存心讓她S。」

 

言卿臉微微一紅：「魔族之人滿嘴謊話，豈會有人信你。」

 

他們把令淵強行從我手中搶走，我和阿柒被天兵和一眾仙君層層圍堵起來，阿柒看著我：「怎麼，要不要跟我走。」

 

我搖搖頭：「令淵不準我亂跑。」

 

阿柒嗤笑：「你如今倒是個貨真價實的傻子。」

 

言罷便如出入無人之境一般徑直離開，引得天君氣得跳腳，「仙族式微，竟容魔族來去自如，真是欺我仙界無人了！

 

「隻怕魔族再來犯，仙界已無力招架。」

 

言卿指著我：「就是此妖物聯合魔族之人重傷仙尊，應立刻誅滅！」

 

我反駁她：「我不是妖物！」

 

一仙君冷哼：「非人非仙非神非魔，此般異類，不是妖物是什麼！」

 

我無助地喊著令淵的名字，他這一次卻沒有出現。

 

一道禁言術封住了我的嘴。

 

言卿扯下我的發帶，臉上笑意難掩：「仙尊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

 

「如此輕易地便讓你消散難解我心頭之恨。

 

「先把她關進鎖妖塔。」

 

8

 

塔中漫漫黑夜，我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可能數日，可能數月。

 

塔中也無靈息供養我，我身上的肉開始逐漸開始泛青，皲裂出灰色的裂紋，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慢慢脫落。

 

先是頭發，而後是指甲、手指，後來是腹背的皮肉、大腿與肩部。

 

我想起令淵說的，我的肉體承載不住靈寂境的靈息，不鍛體便會爆體而亡。

 

那些靈息有的隨著肉脫落了，大部分鑽入了我的骨髓，在骨縫中流淌著水銀一般的光芒。

 

我像一具行走的骷髏，上面掛著殘存的僵肉，在塔裡走來走去尋不到出口。

 

我看見言卿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從空中往下看著我，咯咯笑個不停。

 

她身後進來一個仙婢輕喚著她：「仙姬。仙尊為您摘業火紅蓮回來了，喚您過去呢。」

 

另一個仙婢諂媚道：「仙尊對您有多上心我們可是有目共睹，那日魔族一戰，他想都沒想便用身子護住你。

 

「更何況那時他才剛從靈寂境裡出來，堪堪醒了數日，自己還未恢復。

 

「可憐我們仙姬日日守在床邊照料數月累倒了，如今仙尊倒要反過來照料她了。」

 

幾人嬉笑著簇擁言卿離去，言卿不忘得意地回頭看了我一眼：「小東西，你一個人應該很是孤寂吧，我多送幾個妖怪來陪你罷。」

 

仙尊，是令淵嗎，言卿害了我，他卻願為她赴火海摘紅蓮。

 

許多奇形怪狀的小妖憑空出現，似乎是言卿胡亂把別的層所有的妖怪都扔了過來。

 

妖怪們開始你爭我奪互相啃食，幾個小妖合力把一個虛弱的大妖大卸八塊，看見我它們嘰嘰喳喳地笑開了：「有人吃有人吃！」

 

妖怪們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在這靈息稀薄之地，這些憑靈息為食的妖怪早就餓了數百數千年，而我僅剩的骨肉，如分裝好的饕餮盛宴，等著它們享用。

 

我無助地把他們一個個從身上扒拉下去：「別吃我……走開……」

 

忽而我的手從掉落的殘肉裡摸到了一個冰冷的劍柄。

 

是一把古劍，泛著陰涼的冷光。

 

大量的記憶竄入我的腦海。

 

我綻開笑意：「還诓騙我說劍在靈寂境。

 

「當日它不知被哪路妖物撿到，這倒霉妖物又被關進了鎖妖塔，如今又回到我手裡。

 

「我要如何謝謝你啊，我的妹妹，言卿。」

 

9

 

我休養了數日待仙身重塑後才出塔。

 

佛光普照祥瑞凌空，天君為首眾仙臣服，令淵看著我的臉愣神了好一會兒，臉上的欣喜期待中竟生出幾分落寞，他深深地俯下身，拱手相拜，露出手腕上系著的發帶：「師姐。」

 

幾個仙姬圍著言卿欲把她從人群中推出來。

 

「是你的姐姐啊言卿，快去呀！」

 

「言卿近鄉情怯，抖得步子都邁不開了呢。」

 

「啟稟太祖，言卿每每提及您便淚如雨下，對您的思念日月可昭啊。」

 

言卿抖得如篩子，可見怯我是真的，可思我一說，讓我覺得有些好笑。

 

當年浮棲一統妖魔兩界仍嫌不夠，欲把手伸到凡間作威作福，我追著他去了凡間，化身成了某仙宗的掌門之女，對我來說不過凡間十數年、仙界一二天，我又大部分時間都在抓作亂的浮棲，與這個不太面熟的掌門二女兒言卿，隻見過寥寥數面。

 

後我與浮棲大戰後將浮棲重新封印在上古封印內，隕落湮滅前仙身掉落在十萬大山，言卿孤身一人找到了我。

 

我已虛弱得口不能言。

 

言卿眼中閃爍著嫉妒而貪婪的光：「都怪你。同樣是一宗掌門之女，憑什麼你天賦異稟，我卻修為平平，莫說飛升成仙，連延長壽命都難以做到。

 

「爹提及你便自豪不已，提及我便隻剩嘆息，仙門之人隻知你，誰還知道堂堂仙宗還有我這一號人！

 

「姐姐，如今已無人能救你。

 

「你臨走了送我點東西，不過分吧。

 

「我瞧著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呀姐姐。」

 

言卿除了偷我的眼睛，還收了我殘存的部分靈息，憑著這些，足夠她飛升成仙了。

 

可上古神的雙目，豈是她一具散仙軀殼能承受的。

 

她常被反噬得痛苦不已，卻隻能謊稱是眼有舊疾，靠丹藥壓制。

 

她飛升那日令淵便從她身上感受到了我的靈息。

 

她謊稱自己在凡間受我指點，是我在凡間的妹妹，因我不舍得她，她特潛心苦修來仙界與我再續前緣做姐妹，正因她的眼睛同我一模一樣，仙界無一人對她的話生疑，從此她在仙界風頭無兩。

 

我玩味地看著言卿，輕輕挑起她的臉，強迫她抬頭直視我。

 

「妹妹？」